譚敦民

提起冬蟲夏草，可能大家的第一反應就是價格貴，這種在高寒地帶生長的蟲草動輒就要幾萬元一斤，其藥用功效被傳得神乎其神。

最近幾年，一些據稱是利用冬蟲夏草為原料制成的口服含片開始出現(xiàn)在市場上。其中一個叫極草的品牌更是引人矚目。這個產品的廣告頻繁出現(xiàn)在電視廣告黃金時段、高端寫字樓、機場航站樓，很多人或許沒有吃過這種價格昂貴的含片，但對這個品牌都很熟悉。

“冬蟲夏草，現(xiàn)在開始含著吃?！薄叭缤祟愓业搅嘶鸱N，我們找到了冬蟲夏草極致吸收的方法?！边@些頗具震撼力的解說詞，不斷出現(xiàn)在一些主流媒體。類似科技專題片的廣告，讓人們認識了這種被稱為極草的“高科技新品”。廣告稱，“青海春天，歷時1700個日夜、80萬公里征程、3800多次試驗……數(shù)十項發(fā)明專利和實用新型技術，終于帶領我們走出一個個誤區(qū)，破譯了科學服用冬蟲夏草的密碼……”“發(fā)明冬蟲夏草純粉片?！薄拔宕髮＠_創(chuàng)冬蟲夏草高效利用時代?！彼坪酰扒嗪４禾臁苯o人們帶來了一個充滿陽光的科技新時代。

極草：難以界定的身份

在形形色色的保健品中，極草可算得上登峰造極的產品，其起步之高端，運作手筆之大，都令人震驚。它的銷售網點大都設在星級酒店、大型商業(yè)綜合體等高檔場所和裝修考究的專賣店。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機會消費，因為極草的價格高得離譜。高檔場所銷售的極草分為4種，至尊含片29888元（81片/盒），經典含片12639元（60片/盒），佳兌（蟲草粉）4829元/盒，如意棒（蟲草粉）3885元/盒。據測算，每公斤極草的價格高于100萬人民幣，超過黃金價格數(shù)倍。由于廠家的立體廣告轟炸效應，不少高消費人群趨之若鶩，極草年銷售額高達幾十億元。

在一家極草旗艦店，銷售人員熱情宣傳極草的作用，“抗癌，防癌”、“緩解高血壓”、“提高男士性功能”、“解酒護肝”……他們更表示這種產品可以治病，“可以提高免疫力，小毛病例如普通的感冒，吃吃就好了?！?/p>

在極草的宣傳手冊中，赫然寫著：補腎壯陽、滋陰，對癌癥有預防和輔助治療作用，對肝病、肺病、腎病、血液病等均有輔助治療作用……

那么問題來了，效用如此神奇的極草，其真實身份又是什么呢？銷售人員回答很謹慎：“不是保健品，不是藥品，不是食品……”保健品應該有保健食品標志“小藍帽”，極草沒有;藥品應該有藥品許可證批號，極草也沒有;而如果是食品，應該有QS衛(wèi)生許可，極草還是沒有。

對于極草的身份，似乎從其誕生之初就一直難以界定。

2008年，極草以食品類產品許可證上市，當時產品外包裝上顯示為“青衛(wèi)食證字（2008）第630000-400025號”。

2010年，國家質檢總局下發(fā)《關于冬蟲夏草不得作為普通食品原料的通知》，通知明確規(guī)定，冬蟲夏草目前不得作為普通食品原料使用。青海省衛(wèi)生監(jiān)督所在2011年4月發(fā)布公告，撤銷了極草的食品批號。隨后，極草搖身一變，變成中藥飲品。極草產品許可證號變更為“青20100041”。對于這個既不是“食”字頭，也不是“藥”字頭，亦非“健”字頭的批號，青海省食藥監(jiān)局解釋是，依照2010年發(fā)布的《青海省冬蟲夏草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極草屬于中藥飲片。對此，國家食藥監(jiān)總局兩次發(fā)文，否定了極草的中藥飲片身份。2012年6月，國家食藥監(jiān)總局下發(fā)《關于冬蟲夏草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有關問題的通知》，指出冬蟲夏草粉碎及壓制成片不屬于中藥飲片炮制范疇。

極草的身份確認成了難題。

2014年7月18日，青海省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改口，稱極草為“試點產品”。理由是，青海春天藥用資源科技利用有限公司利用青海省冬蟲夏草優(yōu)勢資源，研究開發(fā)出的冬蟲夏草純粉片等創(chuàng)新產品，是青海省出產的冬蟲夏草經加工制成的產品，為青海省綜合開發(fā)利用優(yōu)勢資源的試點產品。

針對大眾和媒體質疑，2014年12月8日，青海省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再度發(fā)布公告稱：極草產品應作為滋補類特殊產品進行管理。

專業(yè)人士指出，這種說法實在有點牽強，我們國家沒有“試點產品”，“特殊產品”可以上市經銷之說。這個在各種“高檔”媒體上進行地毯式轟炸的產品，既不是食品、也不是藥品和保健品，既沒有食品生產許可證，更沒有藥品資格，連保健品的資格也沒有——換句話說，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非法產品。它的功效也從來沒有科學論據支撐，現(xiàn)代醫(yī)學和傳統(tǒng)醫(yī)學都不支持。

極草含片未檢出蟲草素

就在不久前，著名打假人王海購買了青海春天生產的極草至尊含片 （規(guī)格為0.35克/片，81片/瓶），價格為29888元，打開包裝后發(fā)現(xiàn)該產品并無相關的保健品、藥品批號，也沒有普通食品生產許可的標志。王海隨后又購買了價值6483元且沒有開封的極草經典含片（規(guī)格為0.25克/片，30片/瓶），送到北京一家權威檢測機構，檢測極草的重要成分“蟲草素”。檢測報告顯示，并未檢測出含有蟲草素。而蟲草素正是極草的賣點之一。為此，王海分別以“銷售不安全食品”、“夸大宣傳”、“生產不安全食品”為由，向北京、青海兩地執(zhí)法部門舉報。

王海和極草經銷商產生分歧的一個關鍵問題是：蟲草素。蟲草素又是什么？安徽農業(yè)大學教授李增智坦陳，其實冬蟲夏草里不含蟲草素?！昂芏嘌芯慷甲C明，蟲草素含量最多的是蛹蟲草，少數(shù)的蟲草里也發(fā)現(xiàn)有，但在冬蟲夏草里就沒有，宣傳冬蟲夏草有蟲草素是不對的，不科學的?！倍鴮τ跇O草產品宣傳的至尊含片、破壁口服等形式，李增智認為，成分從本質上來講沒有變化?！斑@其實是在玩概念，從成分來講，含片和原來形態(tài)的成分沒有本質變化，過分的宣傳也是故弄玄虛。”

冬蟲夏草并不神奇

蟲草中含有蟲草多糖、蟲草酸、多種氨基酸、脂肪、生物堿和一些微量元素，服用后能夠緩解虛弱癥狀。但一位長期研究這一領域的專家透露，某些廠商聲稱冬蟲夏草（即菌蟲復合體）含有蟲草素，極可能是因為天然采集的冬蟲夏草為混合物，比如混有蛹蟲草菌。該專家稱，目前的科學研究證實冬蟲夏草中已知的有效成分沒有什么是冬蟲夏草獨有的，也沒有哪一成分被證實有特殊的臨床功效。稱冬蟲夏草具有保健功能或能治病，更多的是基于經驗之說，而不是科學研究的成果。冬蟲夏草價格高昂，是因為不能人工培養(yǎng)而過度采集所導致的“物以稀為貴”。另外，冬蟲夏草里還存在未知成分，這些未知成分的鑒定及功效還有待科學研究證實。

就極草而言，在那些關注養(yǎng)生并充滿渴望的人眼里，能在各種“高檔媒體”上大砸廣告，又如此符合他們的心理期望，還如此昂貴的產品，自然就是“有效”的——任何安慰劑產品，“有效”的程度往往跟價格密切相關，因為“人不識貨錢識貨”。公眾的非理性需求，加上廠商的無節(jié)操營銷，讓騙局成為可能。

阻止這類騙局的最后一道防線，應該是法律的監(jiān)管。監(jiān)管的缺失，是極草們敢于下手忽悠的一大主因。許多人關注健康，卻不愿意腳踏實地地去實踐積極健康的生活方式，總把希望寄托在“神奇的東西”上面。所以，只要有人敢大手筆忽悠，就一定有人相信。那些在主流媒體上堂而皇之的廣告轟炸，早把人們的理性和清醒炸成一鍋糨糊。

編者注：正如本文披露的那樣，極草被神化得神仙也自愧不如（假如真有神仙的話）。令人費解的是，一些影響很大的電視媒體竟然也為之推波助瀾！不管是極草還是別的“養(yǎng)生保健”產品，背后都或多或少有媒體作不實宣傳的影子，以及監(jiān)管部門的缺位。如果媒體（特別是影響面大、權威性高的媒體）能守住職業(yè)道德，不為“五斗米折腰”;監(jiān)管部門盡職盡責，嚴格把關，這類糊弄消費者的產品就不會有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