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明祥
這天上午,我去參加一個人的葬禮。我走出大廈門廳,右轉(zhuǎn)時,朝左邊下意識地掃視過去,出其不意,收獲了一處清晰的景致。
高樓映在汽車后廂蓋與玻璃上。離我約五米,一只貓,趴在那黑得發(fā)亮的地方打盹。
汽車高高撅起的臀部給了它一個可以瞭望的高度。它似乎很清楚自身的處境,瞇著眼睛,根本沒有在意過往的人與大街小巷的嘈雜。
這里,一定有個高高在上的靈魂,打心底里鄙視一切。
它具有貓王的氣度,像只老虎,在醒目的地方打盹,有種掌控全局的自信,似乎不屑于小伎倆的騷擾。它只微微張開了一下眼睛,又閉上了,繼續(xù)它的回籠覺。
這種態(tài)度,像一個吃慣了苦頭進而蔑視痛苦的人,像一個給人以信賴而屢被欺騙的人,像一個親人都先后離去的最后孤獨的人,像一個對幸福已經(jīng)麻木了的人,像一個對酸甜苦辣都趨向漠視的人,像一個放棄了所有理想的人。
我靠它越近,發(fā)現(xiàn)大廈的屋頂越小,小得剛好趴下這只貓。大廈倒插在天空里,這只貓仿佛在等待一片流云,只要一出現(xiàn),它就會縱聲一躍,跳上映出的云彩。仿佛,還須等待一段不短的時間。
我故意咳嗽了一聲。它緩緩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我以為它會快步離去,但它在原地又緩緩趴下了,仿佛一小堆誤會。
它站起時,我發(fā)現(xiàn)它的腹部鼓鼓而沉甸甸的。哦,它懷孕了。
它根本不在意我的看法。它已經(jīng)懷上了一個孕婦的世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