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顯斌
1
最近,廠里空缺出一個科長的位置,周奇特別希望當(dāng)上。可是,他幾次找到劉廠長,劉廠長聽了,都笑著推辭說:“廠里研究研究再說?!?/p>
周奇聽了很著急,又無法可想。
這天,廠里的一個叫吳意的同事找到他,問他:“聽說你想當(dāng)科長?”周奇一愣,不點頭也不搖頭,審視地望著吳意。吳意笑了一下,說自己并無壞心,只是問問,如果周奇的確想當(dāng)科長,只需要點一下頭,自己就能讓他當(dāng)上。
周奇不相信。這個吳意,也是一個小小的職員,而且和廠長經(jīng)常對著干,給廠長提意見,又向廠里提出一些亂七八糟的改革建議。廠長一見到他,眉毛都長了三寸,非常反感。他能給自己弄來科長這個職務(wù),簡直是屁話。
所以,他笑著搖搖頭,告訴吳意,自己不想當(dāng)科長,只想拿著一份工資,守著個漂亮的老婆,優(yōu)哉游哉的,過著一份美滋滋地小日子?!爸劣诳崎L,誰想當(dāng)誰當(dāng)。”他裝出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說。
吳意并不相信他的話,撇著嘴笑了笑,拿出一枚戒指,放在他手中,悄悄地告訴他,把這個戒指拿去給廠長,科長轉(zhuǎn)眼就到手了。說完,吳意拍拍周奇的肩說:“去吧兄弟,科長馬上就到手?!比缓筠D(zhuǎn)身走了。
周奇拿著這枚戒指,仔細看了看,戒指很精致。可是,他怎么也看不出這枚戒指會有這么大的魔力——能讓自己當(dāng)上科長。但是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他還是決定試試。
2
瞅了個機會,周奇來到廠長辦公室。廠長正在喝茶,看見他皺了皺眉說:“周奇,你說的那事真的很難,你小子生活作風(fēng)有問題,大家都一致反對啊?!?/p>
周奇低著頭,做出很慚愧地樣子,慢慢坐了下來。
廠長搖著頭,長嘆一口氣:“你小子,守著一個花骨朵一樣的妻子,怎么還那樣?。恳钱?dāng)了科長,那還得了?”他聽了,悄悄把手伸進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輕輕放在桌上。
廠長看了,手一顫,杯中的茶濺出來一些,一把拿過那枚戒指,左右看著;又抬起頭,看著手中的戒指問道:“周奇,你跟蹤我?”
周奇忙搖著頭,表示自己不敢。
廠長臉色緩和了一點兒,試探著問:“這枚戒指哪兒來的?”
周奇搖了搖頭,一言不發(fā)。廠長鼻尖上冒出了汗,又不說話了,望著周奇,自己的臉色反而紅了,變成了豬肝色。過了好一會兒問:“你都看見什么了?”
周奇一笑,告訴廠長,自己什么也沒看到。說到這兒,他的心里一動,故作豁達地一笑:“就是看到什么了,我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睆S長一聽,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道:“好,好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心領(lǐng)了。”并且,廠長當(dāng)即許下諾言,科長非他周奇莫屬。
周奇很高興地走了。
3
得到廠長的承諾后,周奇走出來,心里特別感謝吳意,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請吳意喝酒。他的目的,并不單單是感謝對方,他想從吳意嘴里掏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為自己將來提升做墊底。
幾杯酒后,當(dāng)他問起這枚戒指的來歷時,吳意帶著酒意笑著告訴他,這枚戒指,是自己在“雪花賓館”外面撿到的。
周奇心里一亮,他明白了?!把┗ㄙe館”在本城是一處著名的野鴛鴦幽會的地方。他私下里曾聽說過,廠長行為很是不檢點,經(jīng)常帶著一個漂亮的女人進出“雪花賓館”,成雙成對的??磥?,這事是真的了。那枚戒指是女式的,一定是這個色鬼的情婦的。難怪自己一拿出來,他臉上就變了顏色。
他想,自己得問出那個女人是誰,好進一步攥住廠長的小辮子。他知道,近段時間來,副廠長和廠長合不到一塊兒去,為了廠長挪用生產(chǎn)款項的事,多次和廠長爭吵,并且上告。無奈廠長上頭有人,腰桿很硬。副廠長不但沒扳動廠長,反而將要退居二線了。這樣看來,廠里就要缺一個副廠長,自己為什么不想辦法弄到手?再說,如果那女人很漂亮,自己為什么不去跟著嘗點腥?嫦娥自古愛少年嘛,自己長得不壞又年輕啊。
于是,他很親密地拍著吳意的肩:“老弟,那女的是誰???”
吳意告訴他,當(dāng)時,自己從那兒經(jīng)過時,看到廠長陪著個女的進去。那女的掏包時,掏掉一枚戒指,過后就被自己拾了起來。至于那女人是誰,因為只看個背影,實在不知道是誰。
周奇望著吳意,心里想,這家伙不想告訴自己,一定是捏著這個秘密,想挾制廠長。難道他也想弄到副廠長的位置不成?看樣子很有可能。
4
先下手為強,吳意決定提前去廠長那兒把吳意告了,讓廠長提防著,避免吃吳意的虧。這樣以來,自己也算在廠長那兒立了一功,以后再想當(dāng)副廠長,就水到渠成了。想罷,他又一次去了廠長辦公室。這次廠長見了他,非常客氣,又是倒茶,又是遞煙,并親切地告訴他,不要急,說科長是他的就一定是他的,保證飛不了。
周奇很高興,趁機神神秘秘地告訴廠長,得注意提防著吳意,那家伙太陰險太狠毒了。
廠長一驚,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睛瞪得圓圓地望著他,急切地等著下文。
周奇覺得,自己應(yīng)該加點油添點醋,讓廠長恨著吳意,疏遠吳意,以免將來副廠長被他捷足先登搶了去。于是,他又一次神秘兮兮地告訴廠長,吳意告訴自己,他常常跟蹤廠長,而且還知道廠長和一個女人經(jīng)常進出“雪花賓館”。
廠長臉色頓時變白了,摸著下巴沉吟道:“他告訴你那女人是誰嗎?”
周奇狠狠地搖搖頭,說吳意并沒告訴自己那女人是誰,但看得出來,他肯定知道那女人是誰。他是想用這個來拿捏廠長,謀得副廠長的職位。
廠長聽了長吁一口氣,冷著臉揮揮手,讓他走了。
幾天后,廠里下發(fā)文件。周奇高興得樂呵呵的,等待著走馬上任??墒俏募恍x,他傻了眼,文件上竟然任命吳意為科長。又據(jù)大家傳言,廠長還特地找了吳意談話,準(zhǔn)備在副廠長退位時,讓吳意擔(dān)任副廠長。
周奇知道了,氣得臉色發(fā)青。咬牙切齒地想,自己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本來想巴結(jié)廠長,沒想到卻被吳意利用了。
他覺得,自己也應(yīng)當(dāng)像吳意那樣跟蹤廠長,抓一手證據(jù),然后照片一拍,不怕副廠長弄不到手。因此,一下班,他就告訴自己的老婆亞美,自己不回家了,去“雪花賓館”一趟。亞美一聽,雌威大發(fā),問他去那兒干什么,是不是又生出什么花花心。他忙告訴她,自己是去抓廠長的證據(jù),那老東西,最近經(jīng)常和一個女人成雙入對進入“雪花賓館”,自己要去抓個現(xiàn)行,以后弄個副廠長當(dāng)當(dāng)。
亞美聽了說:“那你可不許胡來啊?!闭f完關(guān)了手機。
可是,周奇在那兒前后暗暗探查了半個月,連影子也沒見一個。他想,自己上當(dāng)了,這個吳意,一定是憑空無影編套假話來騙自己的。他氣呼呼地回到家。亞美沒在家,桌子上放著一張紙條,是亞美寫的:去美容店了,過一段時間才回來。
他喘著氣坐下,剛喝了一口茶,手機“唧唧”一響,一條信息發(fā)過來。他打開一看,上面道:廠長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地方了,在“小白羊賓館”,保管一抓一個準(zhǔ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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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信息,他想不出是誰發(fā)的。此時此刻,他寧愿信其有不愿信其無。趕忙跳了起來,拿起相機跑下樓去,攔了輛出租車,直奔“小白羊賓館”。他感覺到自己的運氣來了,已經(jīng)離副廠長的位置不遠了。
到了“小白羊賓館”,按著手機上的指示,他找到了405室。心里暗想,這個老家伙,太機警了,聽說別人發(fā)現(xiàn)了地方,馬上就換窩了。
他踅摸過去,輕輕敲了敲門。里面問:“誰?”是廠長的聲音。他忙捏著嗓子,說聲“服務(wù)員”。過了會兒,門打開了,他沖了進去,拿著相機就準(zhǔn)備拍照,可是,迅疾又睜大了眼,大吼道:“騷娘們兒,你敢給老子戴綠帽子?”說完,紅著眼珠子沖了上去。
屋內(nèi)的兩個人,一個是廠長,另一個是周奇的老婆亞美。
三人頓時打在一堆兒,正鬧得不可開交,外面又響起了腳步聲,幾個警察沖進來。原來,警察也接到了報警,“小白羊賓館”的405室有人打架斗毆,所以就趕來了。三個人被扯起來,戴上手銬,叫到了公安局。
廠長由于亂搞男女關(guān)系,幾天后被迫辭職;周奇的科長夢,當(dāng)然也徹底破滅了。
副廠長沒有退,反而當(dāng)了廠長,把廠子的生產(chǎn)搞得風(fēng)生水起。不過,有一件事,他總感覺到有愧,找到自己的副手吳意說:“當(dāng)時給周奇和公安局去的那兩條信息,是不是手段太卑鄙了???”吳意一笑,勸他,對君子用君子法;對小人用小人法;對待卑鄙的人,就應(yīng)該用卑鄙的方法。
新任的廠長望著吳意,用指頭點著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