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寅杰

人物周刊：當初是如何進入影視行業(yè)的？

王中磊：1998年，我們在當時的廣告公司內部成立了一個影視部，實際上就4個人，我來管理這個部門。當時的步伐比較大，一年當中合作投資了3部電影——馮小剛的《沒完沒了》、陳凱歌的《荊軻刺秦王》和姜文的《鬼子來了》?！肚G軻》是國際化制作，最大的資金來自日本和歐洲。姜文的投資也不小，但主要還是以國內投資為主。小剛的電影更多地介入到內部的很多層面，包括劇本，然后用華誼自己做廣告的經驗植入進去。我們剛開始進入這行的時候，對發(fā)行市場沒那么了解，對電影的制作環(huán)節(jié)也沒那么了解，在電影人看來我們就是投資人，一個金主。

人物周刊：在華誼，王中軍與你在戰(zhàn)略和執(zhí)行上的分工不同，這種分工與默契是如何達成的？

王中磊：是自然形成的。首先建立在百分百信任的基礎上。我們兩個剛一起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我還很年輕，二十三四歲，剛進入社會，他已經是非常成熟的人了，我們相差10年。當時做的廣告很大程度上是銷售加市場，這部分是需要刷臉的。中軍因為年齡感，可信度比較強，因此那個時候就很自然地分成我主內、他更多的是去面對客戶。隨著我的工作經驗跟閱歷的增長，他更多負責策略性跟戰(zhàn)略性的工作，我則是業(yè)務性的。比如華誼1998年開始轉向影視、娛樂之后，所有對外的業(yè)務，拋頭露面已經開始是我了，但我們兩人面對的人群不一樣。中軍也從他身邊那些大企業(yè)家朋友當中吸收了很多的營養(yǎng)。在華誼兄弟還不是一家上市公司、不是知名公司的時候，中軍就在這些企業(yè)家當中越來越看到自己和華誼未來的影子?？蛇@些東西需要務實的發(fā)展，我就負責后邊的部分。

人物周刊：從最初合作到今天，馮小剛都是華誼最重要的導演，和他的合作是怎么開始的？

王中磊：我們拍攝的第一部電視劇是英達的《心理診所》，情景喜劇。吃開機飯時，英達帶了他的好朋友，馮小剛和徐帆就來了，那是第一次見面。許多年后我問小剛，你還有印象嗎？他說其實記不太清了?！稕]完沒了》快拍完的時候，我們才互相熟識，但也沒那么大的信任度，我們只是若干投資公司當中的一個?！稕]完沒了》在操作中有幾個投資方，其中有的投資方資金一直不能到位，華誼就一直幫他們補這個錢，讓劇組可以正常運轉。電影開始進入到發(fā)行期的時候，我又比較無畏，一頭扎進了發(fā)行中。

人物周刊：與馮小剛的緊密合作是在怎樣的基礎上建立的？

王中磊：當時在中國做發(fā)行基本上都是國有公司，但我想學得更多一些，就請纓加入了宣發(fā)的隊伍中，這時候就會跟主創(chuàng)們接觸。電影拍完，大家都賺錢了，都很高興。小剛說想再拍一部他一直想拍的電影，就是后來的《一聲嘆息》。這部電影曾經拍過10天，被追斃了，最早叫《過著狼狽不堪的日子》。在三亞開機的第一天，我印象非常深，正在拍劉蓓游泳的戲，接到電話說其他投資人撤資了，理由是這不是部賀歲片也不是喜劇，他們沒信心。這種情況下我跟中軍就決定獨立承擔所有投資。我們一直在部隊大院長大，接受的都是說話算話的教育。既然認定了馮小剛，就應該幫助他完成更多的事情。中軍同時也有很好的策略，他當時說我們不用擔心資金問題，這個戲我們全投了，但同時也提出可以合作很多部，就簽了第一個導演合約，一個3部戲的合約?，F(xiàn)在想想，我覺得他更多的是希望通過這一次跟小剛建立起長久的合作。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待近年涌現(xiàn)出的像趙薇、郭敬明這樣的“跨界導演”？

王中磊：我看到一個數據，中國票房前15的導演中，只有3個是專業(yè)的。除了烏爾善、馮小剛和徐克，其他都不是職業(yè)導演，演員占一部分，都是原來從明星轉成導演。趙薇、鄧超也都到了前15。一定要給他們這樣的機會，參與感非常重要。但直接導入可能有困難，就是說通過這個（途徑）來當導演，我覺得還比較困難。

王中磊與成龍合影

人物周刊：你如何看待互聯(lián)網視頻公司進入到影視制作的序列當中，以及熱錢資本對這個領域的追捧？

王中磊：視頻網站從現(xiàn)有的平臺上所獲取的內容，不足以支撐平臺。在中國，影視制作現(xiàn)在基本上已經沒什么門檻之說了，人人都可以做，而且互聯(lián)網帶來了更多新穎的想法。但是大電影還是有它特殊的部分，就是工業(yè)創(chuàng)意。觀眾進到電影院去欣賞電影需要兩方面的刺激：一是觀感上的刺激。一些科幻、災難、情感式的電影帶來的大量特技，這部分是需要工業(yè)制作能力的;二是好的電影，如何最終很好地體現(xiàn)劇本。我覺得大電影至少在創(chuàng)作上是有門檻的，但現(xiàn)在中國熱錢資本過度追捧這個領域，甚至已經超出我們對這個行業(yè)的理解。華誼當年起步其實也比較晚，但那時候的中國卻是一個非常好的時候。

人物周刊：2014年有兩部電影呈現(xiàn)極端化，一部是許鞍華的《黃金時代》，一開始預期很高，最終卻票房慘淡;另一部是諾蘭的燒腦片《星際穿越》，突然掀起觀眾對科幻電影的需求。這兩部類型片都很優(yōu)秀，為什么最終結果卻完全不同？

王中磊：《黃金時代》的創(chuàng)作團隊肯定是很認真的，但有一個比較大的問題就是，他們忽略了中國電影市場的細分現(xiàn)在還沒有做到?，F(xiàn)在都是眉毛胡子一把抓，什么電影都是用這樣的方式去做。從投入上，這個電影值得拍，但不應該動用這么大的資源，花這么多錢去拍攝?！缎请H穿越》則是一部所有準備都做好了的電影，包括它營銷的結點、營銷的素材，它所有的宣傳素材都是一幫很真誠的科學家在跟你講故事。這能勾起觀眾的好奇心，同時幫你做了很多注腳，否則你進電影院看不懂。我個人覺得科幻片在中國還需要時間，軟跟硬的方面都沒做好這個準備。軟的是創(chuàng)意者的思維方式、講故事的方式;硬的是工業(yè)化（制作）還不行，不管你多牛，多好的設備，多少特效，其實還是需要剛才前面說的那個軟的，得有人來支撐。

人物周刊：華誼轉型后，當互聯(lián)網和娛樂版塊成為公司的主營業(yè)務，會不會影響影視劇方面的投入與創(chuàng)作？

王中磊：IP對華誼來講肯定是最重要的。無論互聯(lián)網板塊還是娛樂板塊，其實重點還是內容，內容就是影視的部分，所以我們做那兩個板塊的目的就是可以讓影視有更長遠的效應，產生更多的版權價值，使得企業(yè)可以變成一個綜合性的電影娛樂公司，生命力更長久一些。我跟中軍對華誼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成為長久的品牌，也許若干年后我們都淡出管理層，但這個企業(yè)會一直延續(xù)下去，作為好的中國文化品牌存在，這是我們的長久規(guī)劃。內容方面是我來主抓，明年華誼會有17個電影項目。

人物周刊：華誼作為后來者進入互聯(lián)網領域，跟騰訊與阿里的合作是如何具體展開的？

王中磊：華誼與騰訊搭建互動平臺，我們的用戶里有很多手Q的用戶。在互動的平臺上，用戶的黏性會加強，我們做了很多試驗工作，《私人訂制》的時候反響就非常好，大家非常愿意使用電影主題的表情。另外未來的很多項目會跟阿里的娛樂寶，包括電商平臺合作。

人物周刊：你如何看待馬云和馬化騰這兩位大股東，他們的風格有什么不同？

王中磊：他們二位的優(yōu)勢都非常明顯。我跟馬云私交更多，他是那種感染力非常強的企業(yè)家，非常有說服力，對未來看得比較遠。他有一次跟我說，其實淘寶一直賣的也是娛樂。我問為什么？他說，其實購物也是娛樂。你們提供的影視作品，與我們的“基因”本質上是一樣的，這是他的理念。我跟馬化騰私交不多，但跟他的團隊有很多合作，那是一個執(zhí)行力很強的產品型公司。我個人的性格屬于穩(wěn)健一點的，中軍是比較沖動型的，我希望可以把二馬的企業(yè)文化融入到華誼的文化當中來。

人物周刊：你現(xiàn)在有沒有成為你想成為的那個人？

王中磊：我二十多年前上大學，學的是知識和修行，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未來什么樣，但一定是抱著要求自己幸福的目標去生活的。其實我一直在指揮戰(zhàn)斗，但是光指揮戰(zhàn)斗顯得不夠威猛，所以就決定自己也當一架戰(zhàn)斗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