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予珩

“怎么又抽煙？沒完沒了了！”

“你怎么就不能在敬老院好好待著？”

爺爺一言不發(fā)地吐出煙圈，盯著窗外呼嘯而過的行道樹。煙味兒嗆得我直咳嗽，我探過身去幫爺爺打開車窗，又爬回來戴上耳機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駕駛座上，爸爸神情嚴肅地開著車，似乎沒詞了，這會兒總算不再喋喋不休地數落爺爺了，但空氣中仍彌漫著混合著煙霧的濃重火藥味兒，仿佛下一秒爸爸便會跳起來指責爺爺怎么只穿一件薄外套就跑出來了。

我能理解爸爸的心情，好不容易抽出時間大老遠跑過來看看爺爺，結果發(fā)現他已經離開了敬老院。爸爸心急火燎地轉了一圈兒才發(fā)現爺爺待在早已不能住人的老房子里，剩下的時間只夠將爺爺再送回去了。爸爸又在為這次毫無價值的探望后悔吧？

車猛地停下來，我睜開眼，濃重的霧霾環(huán)繞著敬老院的大樓，去年門口還種著的杜鵑花如今已不見了蹤跡。爸爸單腳跨下車，打開爺爺身旁的車門，拉住他的手臂扶他站穩(wěn)，然后走過去關上車門。爸爸向一旁的清潔工阿姨打了聲招呼，推開樓房大廳的門，身后的爺爺慢慢走了進去。爸爸皺著眉：“我不進去了啊，別再亂跑了！”

爺爺的腳步停了一下，說：“你給我點錢?！?/p>

爸爸一愣，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摸出錢包。爺爺用方言一張張數著錢，最后抬起頭，想說點兒什么，最終欲言又止。

我目送著爺爺一步一步走向電梯。爸爸將大門關上了，砰的一聲，外界的一切被阻擋住了，我和爸爸的心也被周圍的白墻阻擋住了，爺爺從視線里消失了。爸爸搓了搓手回到車里。車廂和墻形成了雙重障礙，我一點兒也感受不到敬老院房間的樣子了。

“晚上我還要出去，得快點了?！卑职忠贿叞l(fā)動汽車，一邊像自言自語。

“我們能不能改天把爺爺接回家??？”我小聲地問。

爸爸好像又想起新的心事，沒有直接回答我，又像是敷衍著說：“我會和他談談的……”

教師點評

文章內容緊扣題目，取材生活中的親情故事，將爺爺、父親、女兒三代人對親情的理解含蓄地呈現出來。爺爺與父親、父親與我之間都隔著高大的心墻，雖各有心事，但欲言又止。寫作手法上化虛為實，將心墻接了“地氣”；化顯為隱，將直白的情感融入人物間的對話和動作，讓人感覺深沉冷峻，言有盡而意無窮。

（胡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