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秋

前些日子，學校來了德國交流生，這不僅是一場美妙絕倫的視覺享受，更是一次心碎成渣的換位反思。他們學校只有三百人，上午七點四十五分開始上課，下午兩點放學。我們（我與德國小伙伴）的對話一般是這樣：

“可以幫我們寫會兒作業(yè)嗎？我們有很多作業(yè)?！?/p>

“我們基本上都戴眼鏡。因為我們有很多作業(yè)。”

“安靜一點。我們有很多作業(yè)要寫?！?/p>

好奇的德國男孩無奈地攤攤手大喊“為什么你們沒人喜歡足球”的時候，我就莫名其妙地難過，感覺很丟臉。就像當你很努力地想去做好一件事的時候，別人反過來把你批得一無是處。

真是沒道理。怪我咯？

已經(jīng)好久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了，大晚上補作業(yè)補得跟吃了藥一樣的，根本停不下來。

以前是從不需要在睡覺時間寫作業(yè)的，作業(yè)會帶回寢室，但基本上又原封不動地帶回去，總托辭要在睡夢中吸取書本的精華，或是讓上帝賜予我力量云云。整個寢室也沒有一個人寫，后來索性懶得帶了。就寢時不到樓長破門而入不安靜，早上不到樓長來敲門不起床。刷動態(tài)，玩微博。

不知道這種狀況是什么時候開始逐漸消失的。電寶的電夠用了，有剩余了，幾乎沒用了。衣服一件一件堆起來，等到放不下沒得穿的時候，再放肥皂水里泡一泡，拿出來沖一沖也算洗過了。我們開始擠時間了，拼著命趕作業(yè)，像從豬皮里榨油一樣。榨干了，每天早上起來眼睛澀澀的，粘在一起睜不開，頭頂上的日光燈又有穿透眼皮的效果。那個時候，就很辛酸，就會想為什么要這么辛苦?？纯茨切┢叫邪嗟模猿砸瓜?，慢悠悠地走在昏黃的路燈下，逛逛小竹林。何必為難自己。

因為太笨了吧，別人半個小時可以寫完的作業(yè)，我要寫四十分鐘、五十分鐘、一個小時吧。

不知不覺有個詞流行起來：暗推。暗推本義是指在非學習時間超前學習。那就當補作業(yè)是其引申義好了。

暗推傷身，不推傷心。

等樓長查完寢室，三四個暗推燈就可以拿出來準備了。方的圓的，燈光是白是黃都不重要了，眼睛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只要寫完作業(yè)。四個人坐在三把椅子上，兩個人一盞燈也沒關系。

“寫什么？”

“物理和數(shù)學?！?/p>

“到幾點？”

“十二點吧?！?/p>

“好。一起?！?/p>

有人說生命不息，暗推不止;有人說一天暗推一小時，幸福生活一輩子;有人說逆水行舟，不推則退。對啊，是很對啊。我有什么資格去反對一種時尚潮流，去拒絕可能帶來的一分兩分呢？

不一定晚上寫作業(yè)呀，注重生長發(fā)育的一些同學可以早上起來寫，小超市有干巴巴的面包等著你喲。

每次那種說自己“什么作業(yè)沒寫完，不管了，等死吧”的人，總是推到最晚的，然后在第二天，笑瞇瞇地呈上紅黑縱橫的作業(yè)本。明明覺得他們很虛偽，自己卻也去做這樣的事。

當暗推成為時尚，那我也只好去買盞折疊燈回來，而不是去羨慕德國小伙伴嘴里的沒什么作業(yè)。

餓了就啃口面包，渴了就喝口水，其實習慣了，都會好起來的。

（指導老師：黃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