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宏宇
(海安縣立發(fā)中學 圖書館,江蘇 海安 226611)
王國維《人間詞話》美學方法論解讀
程宏宇
(海安縣立發(fā)中學 圖書館,江蘇海安226611)
王國維乃我國現(xiàn)代杰出的文化美學大家,他的《人間詞話》以獨特的藝術形式,論析了很多優(yōu)秀的詩人、詞人及其他們的作品。本文對《人間詞話》的審美意境、審美文學精神、審美價值作了較有深度的解讀,這對深入研究《人間詞話》和總體研究王國維其人其書,具有一定的理論參考價值。
王國維《人間詞話》美學方法論解讀
王國維在其《人間詞話》開篇第二則中說:“有造境,有寫境,此理想與寫實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頗難分別。因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亦心領于理想故也”。王國維了解西方的近代文論,他所說的“造境”,相當于西方的浪漫主義創(chuàng)作方法,側重于以藝術的幻想和虛構,營造神奇瑰麗的超現(xiàn)實境界,藉以表現(xiàn)作者的激情和理想。王國維從創(chuàng)作方法角度論詞,是對古代文學理論的豐富與發(fā)展。事實上,在三百多年的宋詞創(chuàng)作史上,從歐陽修、晏小山到蘇軾、秦觀、黃庭堅、李清照、辛棄疾、陸游,直到劉克莊、吳文英等,都有堪稱浪漫主義的名篇佳作,我認為其中成就最高的是蘇、辛。
“情動于中而言溢于表”,任何一首優(yōu)秀的詞作,必表現(xiàn)作者彼時彼地的情感,這種情感因何而發(fā),會抒什么情感成了讀者要解讀的重要內容,因此了解寫作背景以及作者的人生經(jīng)歷就成了理解詞的重要一環(huán)。
在理解詞作中所寫物象,必須發(fā)揮想象,境充空白,揣摩詞作主旨。
所謂“物象”,就是指客觀事物,是被作者人格化的描寫對象。詞作者塑造物象主要為言志、言情、言心聲。王國維說:“一切景語皆情詩”是不錯的,它是作者情感的載體,因此要了解作品的主旨不妨先從詞中的物象入手。
詞的語言精煉,是高度濃縮的語言,詞作講究簡潔、含蓄,以少少許勝多多語,有時甚至于“不著一字,盡得風流”以達到“情在詞外”的審美標準。而詞的這種空靈之美、含蓄之美正需要讀者借助于自己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展開豐富的聯(lián)想、想象來填充,對字里行間的底蘊作深入的探究。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此詞系元代詞人馬致遠《天凈沙》小令。王國維在《人間詞話》(定稿)第六十三則中評價道:“寥寥數(shù)語,深得唐人絕句妙法。有元一代詞家,皆在能辦此也”。
其實,馬致遠的這首小令以極其省儉的文字描寫了一幅寒秋中游子思歸的畫面。詞曲中物象“藤、樹、道、風、馬”具體卻并不清晰,因此光找出這些物象還不夠,只有通過想象和聯(lián)想對物象作具體的描繪,才能透過“形”看到“神”,挖出作品的主旨。
確定好“物象”,讓讀者展開豐富的想象和聯(lián)想,讓讀者話躍的思維填補作品留給我們的空間。只有如此,無聲的鉛字才會變成激情的語言,無形的畫面才會變成栩栩如生景觀,詞作至此才會達到親和的內在張力。
讀者準確把握了作品中的物象,領略透了作者筆下的滋味道:荒涼肅殺。再揣摩作品的主題就顯得輕松了,小橋流水人家的溫馨與斷腸人在天涯的巨大反差的游子思歸的情緒不言自明,正是由于前面景觀描寫,才使這一份情有了寄托,也正是這些物象勾起了游子思歸的情懷。
“情景相生”,“由景生情”,詞創(chuàng)作至此達到最大的成功,而讀者也于想象中、作品的再創(chuàng)造中達到欣賞的最大滿足。
藝術構思在詩詞創(chuàng)作中是一個很重要的過程,構思新奇巧妙、意境創(chuàng)造與否,常常成為詞作成敗優(yōu)劣的關鍵,優(yōu)秀的詞作鑒賞思維開闊深遠、意境突出創(chuàng)新、抒發(fā)內心深處的情感,對“意象”應用敏感睿智,成為深受世人喜愛的藝術作品,體現(xiàn)了成熟的藝術才能。許多被一般詞人常寫過的主題,如離愁別恨、傷春悲秋、男情女愛,在優(yōu)秀詞人的筆下都能以獨特新穎的構思表現(xiàn)出來。
《人間詞話》不僅有“境界論”的論述,而且還有“意象論”的論述,兩者聯(lián)系起來,從美學方法論視角進行解讀,那就可以認同王國維的《人間詞話》有著很高的審美意境。
王國維認為,文學乃游戲的事業(yè),但又認為“惟精神上之勢力獨優(yōu)”才可在成人后在文學上“不能以小兒之游戲成為滿足”,這兩者看似矛盾,其實并不矛盾,關于文學的“游戲說”、“發(fā)泄說”早就誕生,王國維不過只是沿襲了古圣先賢的觀念。他還認為要想讓中華民族文化發(fā)達,不達到一定程度,就不可能形成文學,僅僅憑一個人苦苦努力去生存發(fā)展,是不會取得文學家的資格的。
王國維認為,古代文學之所以具有不朽的價值,那是因為不停留在一般世人的文學的“記號”。文學有兩大元素,一曰景,二曰情。前者以描寫自然及人生之事實為主,后者則人對此事實之精神的態(tài)度也。故前者是客觀的,后者是主觀的,前者是理性的,后者是感性的。王國維強調道:“要之,文學者,不外知識與感情交代之結果而已?!败鳠o銳敏之知識與深邃之感情者,不是與於文學之事。此其所以僅為天才游戲之事業(yè),而不能以他道功者也”。
王國維認為,文學天才的誕生,有的需要數(shù)十年才能誕生一位,有的甚至需要百年才能出一個,之所以如此,他認為“而又須濟之以學問,助之以德性,始能產(chǎn)真正之大文學”。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定稿)第二十六則論述道,古今之成大事業(yè)、大學問者,必須經(jīng)過三種境界,第一種“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第二種“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種“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王國維巧妙地運用了晏同叔《蝶戀花》、歐陽永叔《蝶戀花》、辛幼安《青玉案》作為古今成大器者必經(jīng)之三種境界,文學亦然,只有達到文學上天才者,才可能有如此莫大的修養(yǎng)也。
王國維解讀審美文學精神,他說,屈原寫詩賦詞,皆是感自己所感,言自己所言,宋玉、景差感覺到屈原之所感,而言他所言;然而親見屈原的境遇,與屈原人格相比,差之太遠。漢代賈誼、劉向,他們的境遇與屈原相同,而才華則遜矣。王叔師以下,只會抄襲其貌而無以濟之。從此后人再也沒有象楚辭之杰作的詞作家了。
王國維感慨道,“屈子之后,文學上之雕者,淵明其尤也。韋、柳云視淵明,其如劉、賈視屈子乎”。彼感他人之所感,而言他人之所言,感其不如李、杜也。
王國維有一種悲觀情緒,他認為文學詩詞者,一代不如一代,他認為宋代能感自己之感,言自己之言者,只有蘇東坡,其中包括黃山谷都不如前代,在詩詞研究上,他是持“今不如昔”的悲劇精神,當然,文學中的悲劇精神也是人類審美文學精神之一類。
王國維進一步闡析他的審美文學精神,他認為,抒情詩的寫作,不待專門的詩人才能參與寫就,如果寫敘事詩,所需時間、精力要多要長,而所需寫作材料需要更豐富,非天才者且要加上充裕的時間才能寫就。所以,王國維下了結論,“此詩家數(shù)之所以不可更作數(shù),而敘事文學家確不能及百分之—也”。
王國維以其敏銳的藝術洞察力說道:“職業(yè)的文學家,以文學而生話”。
《人間詞話》(定稿)第六十則全面闡述了他的審美文學精神?,F(xiàn)引論如下:“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入乎其內,故有生氣。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美才能入而不出”。
由此可見,王國維通過點評詩人、詞人的文學精神,并引證,他將一代代詩人、詞人的文學精神審美化了,《人間詞話》蘊含了豐富的審美化文學精神。
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對于中國現(xiàn)代百年文論的影響是巨大的,有學者認為王國維既是20世紀中國美學史的開山之祖,又是中國現(xiàn)代美學的奠基者。
《人間詞話》中的“境界說”對于中國現(xiàn)代百年文論影響具體表現(xiàn)是什么?或者說,中國現(xiàn)代文論在哪些領域、哪些方面受到了“境界說”的影響?我認為王國維的“境界說”對中國現(xiàn)代百年文論的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現(xiàn)代詩論、文論對境界及相關審美意境、意象等范疇的移用;二是“境界說”所開創(chuàng)的文學美學的無功利特性成為中國現(xiàn)代文論的藝術品之一;二是“境界說”所開創(chuàng)的人生品質成為中國現(xiàn)代文論的價值旨歸。
《人間詞話》中的“境界說”深刻影響了現(xiàn)代文藝學的理論建構,意象與意境成為整個文藝學理論建構的核心范疇,這主要有典型、意境平行論與典型、意境與意象三分論。
《人間詞話》中的“境界說”進入現(xiàn)代詩學、文藝學與美學,產(chǎn)生了這樣的作用:其一,改變了以典型一統(tǒng)文學形象研究的單一層面,引入境界、意境、意象等概念,豐富了文學形象的典型,詩學因此而豐富了。其二,“境界說”進入文藝學,也意味著文藝學在認識文學的特性時,對其審美特性的關注已經(jīng)大大增強。
《人間詞話》中的“境界說”對中國現(xiàn)代文論的第二個重要影響是:它所開創(chuàng)的文藝美學的無功利特性成為中國現(xiàn)代文論的基本品位之一。強調文學、美學的無功利性,是中國現(xiàn)代文論區(qū)別于傳統(tǒng)文論的重要標志之一,而且又是由王國維開創(chuàng)的。
《人間詞話》中的“境界說”對中國現(xiàn)代百年的文論的影響第三個表現(xiàn)是:它所開創(chuàng)的人生品位成為中國現(xiàn)代文論的價值旨歸。
從當代美學與文藝學的發(fā)展看,同樣包含了境界說的智慧。高度的物質文明的負面效應,就是人們走向了精神分裂,人們的幸福指數(shù)并不很高。于是人們把目光重新投向了人們的心靈,并將其與優(yōu)美的大自然結合起來,追求人的“詩意的棲居”,認為人們真正的幸福在于靈魂的自由,在于與自然的親融。中國當代美學與文藝學也在不斷發(fā)展,生態(tài)批評、生態(tài)美學、生態(tài)文藝學正是接著王國維的人生本體美學來參釋并試圖解決現(xiàn)代人生困境。
王國維開創(chuàng)的人生本體美學在新的生態(tài)批評、生態(tài)美學、生態(tài)文藝學命題中都得到了新的發(fā)展。
綜上所述,《人間詞話》開創(chuàng)了中國現(xiàn)當代詩詞研究的新思維,精辟地論證了古代詩人、詞人及其作品,《人間詞話》本身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從美學方法論視角解讀《人間詞話》,具有審美化的理論研究價值。
[1]王國維.王國維文集[M].線裝書局,2009.
[2]許祖良,主編.新世紀美學與藝術[M].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