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在斌
(青海民族大學,青海 西寧 810007)
論英國個人隱私權利保護的法律制度構建
——以英國《人權法》頒行后保密責任構成要件的再解讀為視角
闞在斌
(青海民族大學,青海 西寧 810007)
在英國通過《人權法》法案前,新聞自由未被視為一項法定權利,但民眾早已形成一種共識,新聞自由理當在社會中得到保障。而隱私權作為自然人權,具有普世價值,大眾也應享有“對自己隱私合理期待”的權利。媒體為迎合大眾的低俗口味,把閑話轉(zhuǎn)為商品,其觸角甚至伸向受害者。由于隱私權法的缺位,公民的隱私始終處于風雨飄搖中,民眾只得依據(jù)其他訴因?qū)で蠓缮系木葷??!度藱喾ā奉C布后,法官在實踐中對保密責任新標準重新解讀,這種變化對后續(xù)的判例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
新聞自由;侵權行為;個人隱私權;訴因制度;違反保密責任
(一)新聞自由理念的衍生
新聞自由這一理念被公認為發(fā)源于西方國家,真正成熟于近代的英國。時間上推算在十六至十八世紀,在此期間,眾多的思想家如約翰·洛克(John Locke)、詹姆斯·密爾(James Mill) 等對這一理念的提出以及推動作出了杰出的貢獻。學界通說認為,約翰·彌爾頓(John Milton)是近代自由主義報業(yè)理論的奠基者,其1644年發(fā)表的《論出版自由》 被認為是提倡新聞自由的杰作。彌爾頓借由此書劍指當時的英國政府,以示對出版檢查制度的強烈不滿。洛克則是與彌爾頓同時代的為人熟知的另一個研究新聞自由的思想家,他所主張的自由是“法律上的自由”,強調(diào)人政治上的表達自由和人的自然權利,在其論著《政府論兩篇》中公開反對羅伯特·菲爾莫(Robert Filmer)的不受任何法律約束的自由觀。十九世紀前后,蘇格蘭哲學家詹姆斯·密爾(James Mill)從功利主義表達自由觀出發(fā),于1811年發(fā)表著述《論出版自由》,首次揭示出版自由的功能,從不同視角,第一次在全球范圍內(nèi)提出出版自由的觀點,對民眾隱私權利的侵害和政府濫用行政權力對出版自由肆意強加干涉提出了猛烈抨擊。他主張應該運用法律的武器來保障權利,防止侵害的發(fā)生。新聞自由制度由此衍生。
英國的新聞自由是在“法不禁止即自由”的原則之上建立起來的,是在迫使公權力不斷妥協(xié)的過程中實現(xiàn)的,因此被視為一項“剩余的權利”。如戴雪 (Albert.V.Dicey) 所言,“……任何人得以談論公私事物,但以……陪審團不至視為誹謗者為限”。[1]可見,英國新聞自由的法律界限是沒有違反誹謗法的規(guī)定。在“法律主治”的原則下,只要不違背誹謗法,出版內(nèi)容是不受限制的,不論該內(nèi)容有沒有涉及到個人隱私。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新聞自由權的行使就不可避免的會侵害到公民的個人隱私權利。
(二)公民個人隱私及其隱私權的內(nèi)涵
“隱私”的實質(zhì)性內(nèi)涵,因其自身的發(fā)展特性難以用標準一致的方式來概括。從詞語上分析有兩部分構成:一者為隱,一者為私。何為隱?“隱”是指鮮為人知的事實狀態(tài)。何為私?“私”是指與公眾利益無關的為個人所能支配的私人活動、私人領域。而隱私權作為一種新的自然權利,其概念和理論最早是由美國學者沃倫 (Samuel D.Warren) 和布蘭戴斯(Louis D.Brandeis)于 1890年 12月 15日在其《論隱私權》一文提出來的。在他們看來,法律體系“應當承認和保護在道德與社會關系中都占有重要地位的個人隱私權利?!盵2]為此,他們主張,隱私權的核心應是“個人不受侵犯”的原則。由此,隱私權便成為自然法原理上的一個延伸,為日后成為判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關于隱私權內(nèi)涵的探討,學界爭議歷來不斷。國外的法學家對于隱私權的有關問題也進行了深入的探究,但是大部分的專家、學者都見仁見智,并沒有給隱私權及其內(nèi)涵下一個統(tǒng)一的、準確的定義。自從沃倫教授和布蘭戴斯教授提出隱私權的概念以后,學界有關隱私權的理論主要有以下幾種:1.托馬斯·庫勒(Thomas Cooley)主張的獨處權理論。在他看來,隱私權是保證公民個人能夠享有一定的獨處空間并且這種獨處的狀態(tài)不受任何人打擾的權利。因此,他認為,無論是對有關個人秘密信息的保護,還是對于家庭生活的不被打擾,其主要目的都是在于為了保證“個人獨處狀態(tài)”的完整性;2.艾倫·韋斯汀(Alan Westin)主張的信息控制理論。在其著作《隱私與自由》一書中,在談及隱私權概念時,他對隱私權是這樣描述的:“…隱私權是公民個人、社會團體和社會公共機構能夠自由決定在什么時間、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在多大的程度上和其他人進行信息溝通的權利。”[3]很明顯,他的觀點與庫勒的觀點是截然相反的;3.魯斯·加維森(Ruth Gavison)教授的限制接觸理論。他認為:“…隱私權利益在很大的程度上與其他人對我們的可接觸性有很緊密的聯(lián)系,這其中包括己身之外的任何人在何種范圍內(nèi)與我們的身體進行接觸,在何種程度上把我們視為關注的焦點,并且,我們的多少事情為其他人所知曉,等等?!盵4]因此,他主張,在理解隱私權概念時,我們的視角應當放在采取限制他人接觸的理論上面。他認為,一個不和其他人有任何接觸的人是擁有絕對完整的隱私權的。故此,隱私權當然可以通過以下三種途徑獲得:第一,通過保密措施,使其他人無從知曉你的任何信息;第二,通過“隱姓埋名”,使他人不會注意到你;第三,通過獨處,使其他人沒有機會能夠接觸到你。
上述學者對隱私權的概念與內(nèi)涵所作的定義,都是從不同的方面和側(cè)重點對其進行闡述。庫勒教授在對隱私權進行定義的時候注重于闡述隱私權的目的,而加維森教授則把側(cè)重點放在隱私權的獲得方式與途徑上面。但并不是說,這些定義之間不存在任何聯(lián)系,相反,這些定義存在一定的緊密的聯(lián)系??偟膩碚f,學界關于隱私權內(nèi)涵大致作了兩種區(qū)分:廣義上的隱私權與狹義上的隱私權。廣義上的隱私權,是指隱私權應當是多種具體權利概念的有機整體,只要內(nèi)容與私人領域存在著某種密切的、必然的聯(lián)系,其內(nèi)容就應該被歸納到隱私權的領域范圍內(nèi)。大部分學者都對此觀點表示贊同;狹義上的隱私權,是指隱私權應當是某種單一性的,內(nèi)容具體的權利與概念,而不應該把隱私權的內(nèi)容和范圍擴大。如果把隱私權的概念與范圍放大,那么不可避免地會導致對隱私權定義進行闡述時變得模糊不清楚,區(qū)分不明顯,甚至還會導致在理解隱私權的本質(zhì)時發(fā)生扭曲。這種觀點為少數(shù)學者所采信。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隱私權的內(nèi)涵概括起來應該至少包括以下幾項:私人信息保護的權利、生活安寧權和私生活不受干擾的權利。我國王利明教授將之定義為:“自然人享有的對其個人與公眾利益無關的私人信息、私人活動和私人領域進行支配的一種人格權。”[5]而在我國香港地區(qū)則翻譯為“私隱”。我國蘇力教授也認為翻譯成“私隱”更合適,他主張“因私而隱”。
(一)英國憲法上的表達自由和隱私權
英國是當今世界上為數(shù)不多的采用非成文憲法形式的國家。英國憲法的這種“獨特表現(xiàn)形式”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資產(chǎn)階級革命的不徹底性與妥協(xié)性的結果。非法典化的憲法形式,看似雜亂內(nèi)容卻相當?shù)拿鞔_。依據(jù)憲典,國民可以瓷意說話,行使言論自由權,“法不禁止即自由”,只要不觸及法律的限制,就不受法律的約束。在英國法學家和司法實務工作者當中,人人皆熟知“議論的自由”或者“出版的自由”,但是這種理念卻甚少見諸于英國國內(nèi)大部分議案的內(nèi)容,在格言中也鮮有這樣的表述,甚至英國部分法院還不知有此種用語或表述。之所以出現(xiàn)如此情況,究其原因,主要是“法律主治”原則在發(fā)揮著作用。誠如一部關于誹謗法的著作中的經(jīng)典表述:“…我國現(xiàn)行的法律有保障任何公民能夠說出、寫出心中欲望的自由。但是如果此項自由的行使不當,或者行使的不合乎法律的規(guī)定,那么當事人必然是要受到處罰的…”。[1]278由此可見,在英國的現(xiàn)行法律當中,并沒有關于保護言論自由的明確規(guī)定。表達自由也僅僅只是將一個通常的原理用于出版這一行業(yè)罷了。這個通常的原理我們總結為:除非有確切的證據(jù)證明確有違法之外是必然不會受到刑罰的。但與此恰恰相反的是,國內(nèi)保護隱私權的專門法律卻極為罕見。個人隱私權作為后來才被提起的理念,它只能朝著限制新聞自由的方向緩慢而且謹慎地推進。因此,保護個人隱私權便成為規(guī)制媒體的一個十分重要并且延續(xù)了多年仍未能解決的難題??梢?隱私權在英國自始缺乏法律的保護。
(1)英國成文法對個人隱私利益的保護
由于隱私權法的一直缺位,英國形成了一套獨特的法律運行機制來保護隱私利益,其中便包括陸續(xù)頒行的諸多法案,因此,不論是關乎刑事方面的法案,還是關乎民事方面的法案,對牽涉到公民個人隱私的秘密信息,與個人生活和私人場所等有關的內(nèi)容,都有一些法律對此加以規(guī)定。例如對公民個人信息(包括公民的姓名、住址、肖像、身份資料等等)的保護方面,《1974前科消滅法》、《1992性侵犯法》、《1999青少年審判犯罪證據(jù)法》等法案對此有所規(guī)定;對公民個人生活場所和私人的領域(具體包括家庭生活、個人通訊、住宅、婚姻等等)的保護方面,有《1997防騷擾法》、 《2000偵查權規(guī)制法》、《2000信息自由法》、 《1985截取通訊法》 和《人權法》等。這些法案都對自身的調(diào)整目標和保護對象各有側(cè)重的進行不同程度的調(diào)節(jié)。
(二)英國國會關于隱私利益保護的專門立法活動
產(chǎn)業(yè)的分流細化、科技的發(fā)展使得民眾對新聞資訊方面的渴求日益增加。同時,報業(yè)組織、部門為博民眾的眼球、牟取暴利,一再觸及社會的良知與道德底線。新聞媒體給社會大眾私生活帶來的負面影響越來越大,波及面甚廣。在此背景下,議員們?yōu)榇岁懤m(xù)向國會提交《隱私權法》的議案,可惜這些議案均未得到國會的支持而頻頻夭折。歷經(jīng)半個世紀之久,關于隱私的專門法案卻遲遲呼之不出,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第一,對隱私權進行明確的實質(zhì)性定義較難;第二,國會認為現(xiàn)有法律對隱私權能夠有效保護,尚無專門立法的必要;第三,執(zhí)政黨領袖與新聞媒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第四,保守的傳統(tǒng)思想主導著國會,使得國會對立法改革慎之又慎,不敢大刀闊斧的進行,以此規(guī)避可能因改革失敗而招致的罵名。
雖然在國內(nèi)有諸多的法案對個人隱私權利做出一些規(guī)定,但是成效甚微,作用不大,加之隱私權法的缺失,公民只得依靠訴因制度來尋求法律上的救濟。
訴因,顧名思義,指的是訴訟理由和事實,是普通法訴訟的基礎。法定的訴因是當事人享有訴權、開啟訴訟程序的前提條件。英國的普通法訴因制度源于令狀(Writ)制度。隨著后來緊鑼密鼓的司法改革,令狀制度逐漸被訴狀制度取代,但訴因制度則為后世所沿襲,很好地保留下來。然而,在涉及個人隱私權益的案件中,當事人則不能直接以“侵犯隱私”為由訴至法院,而只能借助其他訴因,因為這個理由不是法定訴因。其他訴因則包括以下幾種:
(一)侵犯土地
侵犯土地的要義是當事人如果在理由不充分的情況下進入原告領地安設竊聽,偷錄、偷拍設備,則原告可以此為由提起訴訟以保護其主張的權利。如果當事人沒有進入的領地,而是采用反射式接收裝置(例如反射式收錄機)等竊聽器材,并沒有進入原告的領地鋪設線路。在這種情況下,原告如果以侵犯土地為由訴至法院要求保護其所主張的權利,法律則不予保護。
(二)騷擾
騷擾的要義在于被告人的不當行為導致原告享用土地的權利不能充分的行使,且這種騷擾的狀態(tài)持續(xù)一段時間。普通法設立騷擾為侵權訴因的初衷并非為了保護訪客的私生活隱私,而是保護私人物業(yè)在享用土地方面的權利。
(三)侵害版權、人身
侵害版權是指版權所有人的私人信件和照片在未經(jīng)同意或默許的情況下被他人復制發(fā)布。侵害人身則是未經(jīng)許可侵犯他人身體,包括對受害人的毆打和襲擊。
(四)違反衡平法上的保密責任
衡平法形成于十四世紀,與普通法相對應。十一世紀王室法院設立后,隨即產(chǎn)生了一系列的原則,并構成一個龐大的體系,至此“普通法”產(chǎn)生。但當時普通法院的訴訟程序過于機械呆板,唯有獲得國王令狀方可起訴,鑒于此,許多紛爭根本無法調(diào)和。十四世紀設立大法官以受理民眾的申訴,大法官在審判實踐基礎上總結出一套完整的規(guī)則體系,因其以“公平正義”為基礎,因得“衡平法”之說。關于隱私保護,馬克森尼斯(Markesinis)與迪金(Deakin)教授在《侵權法》一書中說:“保護隱私最寬泛的方式就是不斷擴大衡平法來控制保密責任的適用?!盵6]同時,美嘉瑞(Megarry)大法官在Coco v A.N.Clark(Engineers) Ltd案中認為,“除非在十分必要的情況下,否則衡平法不能強加干涉?!?/p>
1820年的Yovatta v Winyard①Yovatt v Winyard,57 Eng.Rep.425(Ch.1820).一案被認為是最早將保密責任運用到訴訟中的判例。之后的1849年Prince Albert v Strange②Prince Albert v Strange,(1849)EWHC Ch J20,(1849)2 De Gex&Sim 652.一案則是保密責任的開始,并由此案開始衍生出第三方違反保密責任的可訴性。至此,保密責任的構成要件我們總結為:
1.信息具有秘密性。換言之,該信息不能被視作是某項財產(chǎn)或為人知曉的公共知識、自然規(guī)律,并且該信息的獲取是民眾通過正常的手段所不能得的,否則便不能認定具有秘密性質(zhì)。
2.在具有保密責任的情況下,此信息被一方傳遞他方。但是隨著審判實踐的發(fā)展,法官們在具體案例中則采較為寬泛的標準來衡量是否存在保密關系,除有明確的保密協(xié)議外,保密責任還可以在以下兩種情況下存在:第一,信息的接受者在當時的情況下知道或者應當知道信息是秘密的;第二,即使是第三方,如果從負有保密責任的人那里獲得此類信息,那么,他同樣負有保密責任。前兩個要件,即“信息具有秘密性”和“在具有保密責任的情況下,信息被一方傳遞他方”是保密責任案件中最為重要的。但是,保密責任也會受到公共利益、公共領域、同意披露等理由的抗辯。
3.被告未經(jīng)授權而使用或者披露給原告造成損害。
只要符合保密責任的構成要件,當事人就可以違反保密責任為由訴至法院尋求法律救濟。
AG v Guardian①AG v Guardian(No.2)(1990)1 AC 109.一案,開啟了保密責任的抗辯理由的序幕,可以說,正是該案為保密責任抗辯理由的衍生做出了重大的貢獻。雖然,該案件最初涉及的只是情報人員與政府之間的保密責任,但是隨著該案件的后續(xù)發(fā)展,又涉及到新聞媒體的公共利益和公共領域這兩個抗辯理由,正如格瑞菲斯(Griffiths)法官在審理該案件的時候說,“如果已經(jīng)確定了秘密的性質(zhì),保密責任和損害后果這三個基本要素,被告此時承擔一項舉證責任以便來證明存在著為了公共利益而對此適當披露的必要,來抵消原告所主張的法律對秘密信息保護的權利?!痹摪讣ΡC茇熑蔚陌l(fā)展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由該案確定下來的保密責任主要的抗辯理由為:
(一)存在公共利益
1.何為“公共利益”
“公共利益”一詞是諸多學科,如管理學、法學、經(jīng)濟學和社會學等都十分關注的,并且有著深入研究的一個理論課題,但是,各個學科最終卻難以對公共利益下一個精準、統(tǒng)一的定義。學界對此概念的定義也很模糊,也頗有爭議。之所以會這樣,主要是因為受到兩個方面的,即“利益內(nèi)容”、“受益對象”的不確定性的制約。所謂“利益內(nèi)容的不確定性”,實則是指由于受到諸多方面的限制和制約,很難對公共利益的價值進行有效的評估與界定。所謂“受益對象的不確定性”,也即“受益人的不確定性”,主要指很難對公共利益的邊界、范圍進行明確有效的界定。因此,學者們主張,對于公共利益進行判斷的原則應當是動態(tài)的、不斷發(fā)展的。
由于法官在個案審理的過程中,對公共利益進行的認定并沒有形成統(tǒng)一的標準,要么是采取廣義上的理解,要么是采取狹義上的理解。因此,在英國的判例法上,目前來說,對公共利益的范圍進行界定的原則也并不統(tǒng)一、不系統(tǒng)。這就需要法官們根據(jù)每個案件的獨有特點,采取一定的靈活性以此來適應特殊的情況。同時,如果將存在“公共利益”作為“侵犯他人的隱私權”的抗辯理由,也得需要考慮這種“侵犯性”的比例大小。如果侵犯性的比例越大,那么公共利益所應當具有的價值也就越大。
2.公共利益與保密責任兩者之間的平衡
盡管對保密責任進行保護的法理基礎是出于對公共利益保護的需要,但有的時候?qū)﹄[私進行披露所表征的公共利益比保護個人秘密信息所表征的公共利益具有更大的價值。因此,根據(jù)這一原則,要求法官必須采取一定的措施來權衡兩者之間的關系,力求對保護秘密信息所能代表的公共利益和對個人隱私、秘密信息進行披露所能代表的“公共利益”達到一種平衡。但這并不意味著,法官在任何情況下都要維護公共利益而無視對公民個人隱私、秘密信息的法律保護。只是在裁定時,需要在對基于忠誠原則所產(chǎn)生的保密責任和對與有爭議的案件事實有關的隱私的披露而產(chǎn)生的保密責任之間做出權衡。
3.對有公共利益價值的隱私和秘密信息的適當披露
如果把“公共利益”作為對秘密信息和個人隱私進行披露的抗辯理由,那么該抗辯理由只是針對披露的部分內(nèi)容所能代表的公共利益的那部分價值。換句話說,只能保護與該披露內(nèi)容相適應的的那一部分。不能以公共利益為由而肆意的將秘密信息在社會上予以披露,而只能采取適當?shù)姆绞綄τ嘘P的部分內(nèi)容進行披露。
(二)公共領域
如果某項秘密信息一旦進入公共領域,那么該信息的秘密性就喪失了法律對此進行保護的必要性,因為此時該“秘密信息”已經(jīng)為社會大眾所知曉,并無秘密性可言。當信息在任何情況下,行為人都能獲取到,表明該信息確已進入到公共領域,就不能再被認定為是秘密信息。那么究竟是在什么情況下才能說明秘密信息已經(jīng)處于公共領域?要對此進行認定,法官就要謹慎的考量以下三點內(nèi)容:第一,秘密信息的獲取是否具有廣泛性;第二,該信息在何種程度上可以被繼續(xù)獲取;第三,該信息在何種程度上喪失了秘密特性,如果進一步對此披露的話,會在多大程度上對原告造成傷害。
(三)同意披露
同意披露的意思表示,筆者認為,可以是明示的,當然也可以是默示的,甚至還可以通過某一行為來表示。[7]比方說,一個病人到醫(yī)院問診,當他把病例交給專業(yè)醫(yī)生的時候,此時他就是通過行為來默認同意自己病例的內(nèi)容提供給了這位醫(yī)生。只不過同意的范圍和同意的表示是依據(jù)客觀標準來認定的,并不是以原告的或者被告的主觀意愿為轉(zhuǎn)移的。
(四)依法進行的披露
依據(jù)法律的規(guī)定,對有關的信息可以進行披露的,就不能以信息具有秘密性為由拒絕披露。但是,如果法律中有免于被披露的規(guī)定,那么即便是法院也是無權要求其他人對此進行披露。
1998年11月,英國議會正式頒行《人權法》,《歐洲人權公約》第八條和第十條以及部分內(nèi)容被引入國內(nèi)法。英國首次以成文的文書形式對公民的權利進行積極保障,人權保護進入歷史新時期。但是《人權法》的出臺對司法活動并未帶來太大改善,英國的隱私保護仍舊是在保密責任的框架下建構的。但在Campbell v MGn①Campbell v MGN(2004)2 AC 457.案和Douglas & 2eta Jones and others v Hello!②Douglas&2eta Jones and others v Hello!(2001)QB 967,1011.案之后,法官弱化了對第二個要件,即“信息是在保密責任的情況下被一方傳遞給他方”的要求,這一方面所達成的共識在法官們審理具體案件中已經(jīng)得到了證實。他們認為,在當下對原標準的認定以及對隱私權的保護已經(jīng)不合時宜,保密責任只要符合另外的兩個要件就構成對個人隱私的侵犯,就可以到法院起訴主張權利。這樣變化最終的結果就是擺脫原來以保密責任保護隱私的局限,實際上更接近隱私權的實質(zhì)內(nèi)涵。
(一)《人權法》與普通法在案件審理中的效力判斷
《人權法》出臺后,其與普通法之間的效力如何則是法官們面臨的一個主要難題。其實,關于《人權法》與普通法之間的效力問題,在學界有諸多的爭議。主要的代表學說是“完全的垂直效力理論”、“水平效力理論”、“間接垂直效力理論”等,法官們通過判例也表露出對不同學說有不同程度的支持。當《人權法》與普通法之間存在沖突時,法官們究竟是“必須”還是“可以”對普通法有不同程度的發(fā)展,這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二)保密責任新標準對具體案件的影響
《人權法》將《歐洲人權公約》的部分內(nèi)容納入到國內(nèi)法以來,在涉及保密責任的案件中,法官必須將《歐洲人權公約》第八條和第十條聯(lián)系起來一并考慮。保密責任的此次變化對傳統(tǒng)的保密責任案件的審理工作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法官也將新的方法融會貫通,以便更好地保護隱私權益。在非傳統(tǒng)的保密責任案件中,法官對新標準的認定也是相當認可的,并在不同程度上有所沿用。可以這么說,自《人權法》實施后,歐洲人權法院與英國法院在保護個人隱私權方面有著相同的理念,對隱私關系的判斷不再局限于保密關系,而把重心放在了個人信息的本質(zhì)認定上來。
《世界新聞報》竊聽事件被披露以后,國內(nèi)一片嘩然,一方面,英國新聞自律機構在管理上的種種弊端也暴露出來。比如新聞出版商是否要加入該機構完全出于自愿,自律機構的運行資金和費用大部分來源于會員所繳納的會費,組織機構設置老套,缺乏有效的監(jiān)督,對違反《執(zhí)業(yè)守則》的會員也沒有強制力;另一方面,法院只能依據(jù)個人的保密責任訴因制度來審理案件,對隱私關系的認定標準不一致,甚至出現(xiàn)了較大的分歧,隱私權缺乏法律上的有效保護。政界、新聞界和普通大眾都在探索新的路徑以求免給個人隱私權利帶來侵害。英國的新聞媒體的管理機制目前正經(jīng)歷著前所未有的深度改革。由于英國傳統(tǒng)上新聞自由的思想根深蒂固,保守主義和功利主義思想過于濃重。筆者認為,目前來看,相當長的時期內(nèi)英國國會不會出臺專門的《隱私權法》法案,對個人隱私的法律保護制度仍舊是通過保密責任來實現(xiàn),也不會另外單獨出臺《新聞媒體法》來實現(xiàn)對新聞媒體的牽制和制約,而很有可能在管理上面創(chuàng)新,設立一些新的機構,以此加強對新聞媒體的監(jiān)督管理,減少新聞自由的權利濫用,切實有效的保護好公民的個人隱私權利。
[1][英]戴雪.英憲精義[M].雷賓南譯.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 2001.284.
[2]Samuel D.Warren&Louis D.Brandeis.The Right to Privacy [J].Harvard Law Review,19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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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利明.民法[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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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Paul Stanley.The law of confidentiality,Oxford:Hart Publishing,2008.51.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Legal System to Protect the Right of Privacy in UK——The Re-interpretation of the Elements of Confidentiality Liability After the British“Human Rights Law” Publishment
KAN Zai-bin
(Qinghai National University,Qinghai,Xining,810007)
Before
press freedom;tort;personal privacy rights;course of action;breach of confidence
D922.7
A
2095-1140(2015)03-0071-07
(責任編輯:李語湘)
2013-08-15
闞在斌(1989- ),男,山東濰坊人,青海民族大學2014級民商法專業(yè)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