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軍
(鄭州航空工業(yè)管理學院人文社科系 河南 鄭州 450015)
英國當代政治思想家奧克肖特已經(jīng)越來越受到中西方學界的重視,然而,這并不意味著對其政治思想的研究業(yè)已日趨深入。在筆者看來,奧克肖特政治思想的貢獻并不在于對理性主義政治觀的批判,因為進入20世紀對理性主義的批判已經(jīng)逐漸成了西方學界的主流,而對西方政治思想的發(fā)展來說,20世紀最突出的成就便是對政治理性主義的批判。在這方面,伯林和哈耶克等自由主義學者是通過批判自由主義內(nèi)部的理性主義來調(diào)適自由主義內(nèi)部矛盾的;保守主義學者約翰·凱克斯從保守主義的角度論證了價值多元論反對自由主義的理由,列奧·施特勞斯則認為近代政治哲學之所以存在弊病就在于從根本上沒有對“哲學”進行反思;當代西方馬克思主義學者對政治理性主義的批判主要體現(xiàn)在對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性分析以及對異化問題的關(guān)注上;羅蒂等后現(xiàn)代主義學者則主要體現(xiàn)在對政治理性主義的解構(gòu)之上,即后現(xiàn)代主義要超越啟蒙所建立起來的現(xiàn)代性,力圖從一種新的視角構(gòu)建起新的政治理想。
相比之下,奧克肖特對政治中的理性主義的批判無疑是最深刻的,但關(guān)鍵是通過對理性主義政治觀的批判,奧克肖特提出了一種新的政治觀——“追求暗示的政治觀”,這是一種和理性主義政治觀相對的政治理解范式。而這一點也正是當下學界還未完全認識到的。
在張汝倫等人的努力下,不到十年中國已將奧克肖特的主要著作幾乎全部翻譯出版,但是從整體來看,漢語學術(shù)界對奧克肖特的研究依然處于介紹和解讀的階段。而在西方學界奧克肖特的遭遇也差不多,他生前很少被人關(guān)注,到了20世紀末21世紀初,奧克肖特研究在西方進入了一個高潮,平均每隔一年至少有一本專著問世,但是較深入的從整體上來把握其政治思想的研究依然不多,大體上解讀性的研究仍然占很大比例??偟膩砜矗壳爸形鞣綄W界對于奧克肖特政治思想研究最大的爭議有兩點,第一,關(guān)于奧克肖特的學派歸屬,即所謂的“貼標簽”研究;第二,奧克肖特的政治思想是否前后一致。其實,這兩點是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的。即對奧克肖特做“標簽化”的解讀,要么將其歸為自由主義,要么將其看作保守主義,或者將其歸屬為自由至上主義或者保守的自由主義,最終會認為出現(xiàn)了“兩個奧克肖特”。而中西方學界奧克肖特政治思想研究存在的兩大問題是:第一,整體把握奧克肖特政治思想的研究還未出現(xiàn);第二,中西學界都未能重視他提出的“政治是追求暗示”的洞見。
在對理性主義政治觀進行了深刻地批判后,奧克肖特提出,政治活動“既不是從瞬間的欲望中產(chǎn)生,也不是從一般的原則產(chǎn)生,而是從現(xiàn)存的人們自己的行為傳統(tǒng)中產(chǎn)生。因為它不能采取其他形式,因此它所采取的形式,是通過探討和追求在這些傳統(tǒng)中暗示的東西對現(xiàn)存的安排所做的改進?!谡紊?,每件事情都是作為結(jié)果發(fā)生的事情,都是追求,但不是追求夢想或一般原則,而是追求一種暗示(the pursuit of an intimation)。”[1]奧克肖特的這番極具啟發(fā)性的話可以總結(jié)為:“政治乃是追求暗示”,也可以認為,奧克肖特提出了一種和主流的理性主義政治觀相對應的政治理解范式——追求暗示的政治觀。在奧克肖特的啟發(fā)下,可以將西方政治思想史中的不同階段的政治觀進行一種新的解釋:首先,西方政治思想史中的政治觀都是理性主義的政治觀;其次,這種理性主義的政治觀表現(xiàn)為從“追求至善的政治”到“追求功利的政治”的演進。這就是說,古希臘階段倫理的或者自然的政治觀可以歸結(jié)為“追求至善的政治”,理性主義政治觀在此時已奠定了根基;中世紀的神權(quán)政治觀可以總結(jié)為“追求神性的政治”,此時的政治觀是帶有理性主義色彩的;近代以來的政治觀則表現(xiàn)為從“追求權(quán)利的政治(權(quán)利政治觀)”到“追求功利的政治(功利主義的政治觀)”之間的論證范式轉(zhuǎn)變,但是這種轉(zhuǎn)變并未改變其普遍理性主義的特質(zhì)。而奧克肖特政治思想的獨特貢獻是,通過對理性主義政治觀的批判提出了一種“追求暗示的政治觀”。
那么該怎樣理解這種“追求暗示的政治觀”呢?首先,本文以為,奧克肖特對政治的理解所達致的一個理論上的高度就是“追求暗示的政治”,同時這種“追求暗示的政治”乃是一種介于經(jīng)驗主義的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的政治或者理性主義的政治之間的中間狀態(tài)。即奧克肖特認為,政治既不能單純地追求當下,也不能只眷顧未來,還應該追求傳統(tǒng)中的暗示,但奧克肖特的傳統(tǒng)絕非本質(zhì)主義的,而是一種現(xiàn)實的生活狀態(tài),因此政治便在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之間達到了一種融貫性的理解。另外,追求暗示就要不斷地與傳統(tǒng)開展對話,在這種對話的過程中進行學習,因此奧克肖特提倡的“對話的政治”和“追求暗示的政治”是同一種意義之上的,也因此奧克肖特關(guān)于歷史哲學和教育哲學的思想是和他的政治哲學緊密相聯(lián)系的。
其次,“追求暗示的政治觀”在關(guān)于政治理解上的啟示。總的來講,學界對于政治概念的界定是處于事實和價值之間的,而“追求暗示的政治觀”之對于政治的理解不僅兼顧了這種事實與價值之間的傾向,而且它還能跳出這種傾向來分析政治問題。具體來說,“追求暗示的政治觀”充分認識到了政治的復雜性和偶然性,以及政治作為一門學科的非科學性或者哲學屬性,因此,在研究方法上,就應該避免一種全然理性主義的思路;在政治的行為方式上,這種政治觀拒斥那種暴力和支配的統(tǒng)治,從而提倡對話與說服的政治手段;而在現(xiàn)實的立場上,這種政治觀堅持一種中庸的原則。因此,“追求暗示的政治觀”的啟示在于:政治的復雜性和偶然性意味著對政治不能做極端化、簡單化以及規(guī)律化的處理,而中庸主義的政治立場則意味著在政治的選擇上必須克服教條主義的傾向。
作為一種哲學和認識論,在關(guān)于知識的本性和如何獲得知識這兩個問題上,理性主義是這樣來解答的:首先,知識的標準是理性,而不是啟示或權(quán)威,因此真正的知識是由全稱和必然的判斷所組成的;其次,在知識的起源上,真正的知識不能來自感官知覺和經(jīng)驗,而必然在思想或理性中有其基礎(chǔ),或者說,真理是理性天然所有或理性固有的,是與生俱來的或先驗的;最后,理性的演繹法是獲得普遍必然知識的途徑或方法。但是,關(guān)鍵的問題是理性主義的這些指標能否和政治相結(jié)合,或者說,政治知識的標準是理性嗎?真正的政治知識都是全稱和必然的判斷嗎?政治知識是天賦的嗎?通過演繹的推理方法能夠獲得政治知識嗎?奧克肖特告訴我們:“政治當然并不知道真正的需要是什么:在政治的世界中,所有一切都源于人類活動,盡管其中有許多結(jié)果并非出自人類的計劃。就人類活動而言,用必然性和有效性這類語言都是不合適的。”[2]
關(guān)于西方政治思想史中的政治觀,徐大同先生認為,按照政治秩序建立的原因為標準,大體經(jīng)歷了古希臘、羅馬的自然政治觀,中世紀的神學政治觀以及近、現(xiàn)代的權(quán)利政治觀三個時期。[3]但是,不同政治觀的出現(xiàn)并不意味著在西方政治思想史的不同階段中人們認識和理解政治的方法也是不同的,恰恰相反,在西方政治思想史中卻有著近乎一以貫之的理解政治的基本思想方法或思維模式——理性主義,因此,在這個意義上,西方政治思想史不同階段中的政治觀又是相同的,即它們都是理性主義的。
這種理性主義的思維模式肇始于蘇格拉底,一般認為古希臘有系統(tǒng)的政治思想是從蘇格拉底開始的,這是由于蘇格拉底開始把希臘人對于自然的研究轉(zhuǎn)向了對于人類社會的關(guān)注,但是研究對象的轉(zhuǎn)變并未帶來新的研究方法。蘇格拉底直接把希臘人探究自然現(xiàn)象時所采取的基本思想方法挪用到了關(guān)注人類社會上,這就是理性和邏輯的方法。這種理性主義的思想方法認為能夠在人類社會中找到和自然領(lǐng)域中一樣的某種最終起決定作用的因素,并且這種方法成了西方政治思想的一個基本特征,為后世所繼承。中世紀的基督教神學家認為即使上帝也必須遵循邏輯規(guī)則;到了近代,理性主義的思想方法與自然法思想結(jié)合成了普遍理性主義的論證體系,這一論證體系從某種被假定的前提出發(fā),通過邏輯推論而得出包括秩序、權(quán)利和義務(wù)、平等和自由等一系列的政治范疇,以及由這些范疇所構(gòu)成的一系列嚴密的理論體系?;蛘哒f,這些政治觀都是從某個抽象的普遍前提出發(fā),通過演繹的方法推理出某種超越時空的價值標準和制度模式。在古希臘,柏拉圖是從抽象的善的理念推理出了理想國;在中世紀,基督教思想家們是從抽象的上帝出發(fā)推理出了神權(quán)政治;在近代,啟蒙思想家們則從抽象的人性法則即自然法出發(fā),推理出了以保護權(quán)利為中心的各種政治理想。
具體來看,古希臘階段,在“理念論”上的柏拉圖的政治觀,所體現(xiàn)出來的是一種倫理的理性主義;在一種發(fā)展意義上的“自然觀”或本性論上的亞里士多德的政治觀,表現(xiàn)出來的是一種自然的理性主義。中世紀階段,奧古斯丁的政治觀集中體現(xiàn)在其國家觀上,而且他重新闡釋了西塞羅的共和國定義,這使得他的“雙城論”便帶有了理性的色彩;阿奎那借鑒了亞里士多德的自然或人性論思想,在認識論上阿奎那將理性和信仰平等對待,因此他的政治觀便帶有理性主義的色彩,可以說,中世紀的政治觀孕育了近代理性主義的政治。在近代,權(quán)利政治觀體現(xiàn)為建立在一種不證自明的人性論基礎(chǔ)之上的自然法論證體系,這是一種典型的普遍理性主義,因為它不僅是自然權(quán)利還是自然義務(wù)的根基;而所謂的社會契約則是一種缺乏歷史感的理論,把國家的成立看成是來自人的理性設(shè)計,這是對政治問題的簡單化;到了功利主義政治觀那里,邊沁的哲學激進主義的功利原則回應了剛剛?cè)〉谜?quán)的資產(chǎn)階級迫切要求改革的需要,因此其指導現(xiàn)實改革的傾向很明顯,因此其學說帶有明顯的建構(gòu)理性主義色彩。密爾對邊沁的修正主要是否棄了其功利主義中的利己主義傾向,他的論述更為精致,但是他的政治觀卻依然是理性主義的。這主要體現(xiàn)在,首先,密爾依然深信功利主義能夠為法律以及其他政治制度提供一個規(guī)范性的理論,這樣其政治觀就不僅是邊沁建構(gòu)理性主義的繼續(xù),甚至還帶有了普遍主義的色彩;其次,密爾把個人的選擇原則擴展到社會,即他認為功利是可以計算與合成的,這樣密爾的功利主義其實也不恰當?shù)貙⒖茖W方法引入了倫理學之中,并且他又將這樣的功利觀引入了對政治問題的分析,因此是犯了理性主義的錯誤??傊?,西方政治思想史中的政治觀都是理性主義的。
首先,理性主義政治觀的思路是對政治現(xiàn)象的簡單化。亞里士多德曾說,“如若人們?yōu)榱藬[脫無知而進行思考,那么,很顯然他們是為了知而追求知識,并不以某種實用為目的。……所謂科學顯然是對開始原因的知識的取得。”[4]而到了近代西方,在羅蒂看來,知識論則成了第一哲學,這種哲學自欺欺人地認為,它可以超越歷史環(huán)境找到人類知識的基本必要條件。[5]知識論的邏輯是,依靠追求必然的知識就能得到關(guān)于客觀規(guī)律的客觀真理,這樣的思路比較適合自然科學和數(shù)學領(lǐng)域,但卻不適合社會生活領(lǐng)域,因為復雜的社會生活根本難以做到客觀而科學的分析,這源于人本身的復雜性。這正如趙汀陽所分析的,“依靠理性而獲得普遍真理,這是知識論的偉大夢想,可是偏偏不合道理的是,理性其實并不能保證找到真理,至少是不可能找到足夠多的真理……在生活問題上由普遍理性達不到普遍真理,這一荒謬的事實如此不合道理,卻又如此真實?!盵6]這樣的理論隨著知識領(lǐng)域的分工越來越細化,而逐漸也將必然會走進一條死胡同,因為政治現(xiàn)象日趨復雜,而理性主義的政治觀對政治的認識所運用的知識卻日趨“專業(yè)化”,復雜的政治對上簡單的知識,這是理性主義政治觀的死結(jié)。這就是說,理性主義政治觀在方法上總是用其他領(lǐng)域的知識、尤其是自然科學領(lǐng)域的知識來理解和解決政治領(lǐng)域的問題,并一再聲稱能夠找到解決政治問題的一勞永逸的途徑,進而最終推廣一種所謂“普世價值”的模式和方案。理解政治必須從政治本身出發(fā),正視政治現(xiàn)實,然而理性主義政治觀恰是對政治現(xiàn)象、政治問題的理解和認識不足,這樣的思路其實是對政治的簡單化。
其次,在奧克肖特看來,理性主義的做法屬于混淆或文不對題,他認為,科學領(lǐng)域的“技術(shù)知識”和政治領(lǐng)域的“實踐知識”完全是兩回事,而理性主義的政治觀的做法是用技術(shù)知識抹掉了實踐知識,妄圖以之來解決政治問題。這就是說,政治是一個特殊的、復雜的領(lǐng)域,而政治的特殊性和復雜性是在于它不止是事實領(lǐng)域,因為政治要解決不同歷史階段的人的不同的需要,因此政治更是一個存在價值判斷的領(lǐng)域,這使得在學科屬性上存在有政治科學和政治哲學之分,“政治科學可以從任何政治事實出發(fā)去研究這些事實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而政治哲學只能從現(xiàn)實中需要沒能滿足的那些真正的問題出發(fā)?!盵7]因此將政治做全然的科學化處理就是不恰當?shù)?,而這正是理性主義政治觀的做法。
再次,從根本上講,理性主義政治觀的思路是混淆了事實和價值問題。關(guān)于理性,周德偉先生有一種很有見地的觀點,他認為,“如以邏輯代表理,價值判斷代表性,已大致無誤,分別為知識及行動之源泉。”[8]也就是說,所謂“理”乃是邏輯推理,它只是知識的起點,只能使人具備局部的知識,而所謂的“性”乃是人的主觀價值判斷,它是行動的起點,因此,由“理”并不一定能達到“性”。不難發(fā)現(xiàn),這種認識很大程度上是符合休謨懷疑論的。理性主義用技術(shù)知識抹掉實踐知識的作法,不客氣地說不僅是對知識的簡單化,在政治上還犯了由“理”一定能達到“性”的錯誤,因此,從根本上講,理性主義政治觀的思路是混淆了事實和價值問題。
關(guān)于政治的知識,謝爾登·沃林也有一番精彩的論述,他認為政治智慧和政治科學是政治知識的兩種形式。政治科學有簡潔、可操作和前后關(guān)系相對獨立的特性,而“政治智慧是個不幸的用語,因為……問題不在于它是什么,而是在于它存在于什么之中。歷史,關(guān)于制度的知識和法律分析(是與之相關(guān)的)……也可以加上關(guān)于過去的政治理論的知識。如果將其視為一個整體,這個知識的混合型展示了同科學型的對比。它的活動模式與其說是探索風格的,還不如說是反思風格的。它認真留心邏輯,但對經(jīng)驗的不連貫和矛盾對立則更為留心。出于同樣的理由,它對嚴密性并不信賴。政治生活把它的重要性讓位給精煉而又不難理解的假設(shè),因此關(guān)于它的有意義的陳述經(jīng)常不得不是隱喻的和暗指的。前后關(guān)系變得極端重要,因為行為和事件發(fā)生時沒有其他背景。所以,這種類型的知識傾向于暗指性和啟發(fā)性,而不是清晰性和確定性?!盵9]而通過對政治中的理性主義的批判,奧克肖特則提出了“政治是追求暗示”的洞見。這種“暗示”的觀點和沃林所強調(diào)的“暗指性”的政治知識其實是相似的,這其實意味著政治和理性主義的思想方法并沒有契合性,或者說,理解屬于哲學的或者智慧的政治知識需要探索其他的方法。
[1]Michael Oakeshott.Rationalism in Politics and Other Essays.new and expanded edition,pp.56-57.
[2]Michael Oakeshott.The Politics of Faith and the Politics of Scepticism.ed.and with an introduction by T.Fuller.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96,p20.
[3]徐大同.西方政治思想史[M].第一卷,總序,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7.
[4]苗力田.亞里士多德全集[M].第2卷,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1:31-32.
[5]參見[美]理查德·羅蒂.李幼蒸譯.哲學和自然之鏡[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3.
[6]趙汀陽.每個人的政治[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5.
[7]馬德普.政治生活中的應然邏輯——政治哲學中的立論基礎(chǔ)與方法論初探[J].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4):32.
[8]周德偉.自由哲學與中國圣學[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75.
[9]轉(zhuǎn)引自[美]理查德J·伯恩斯坦.郭小平等譯.超越客觀主義與相對主義[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92:55-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