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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代宮人墓志初探

2015-04-29 00:44邢鵬
文物春秋 2015年2期
關(guān)鍵詞:墓志研究

邢鵬

【關(guān)鍵詞】隋代;宮人;墓志;研究

【摘 要】本文在現(xiàn)已發(fā)表的隋代宮人墓志資料及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對隋代宮人墓志的尺寸、形制、字體、書寫格式、出土地點等信息進行了歸納和總結(jié),并就墓主人名字、封號、出身與家庭背景、籍貫、民族、入宮時的年齡、在宮廷服務時的職務、死亡原因、死亡地點及其在宮廷中的地位,以及墓志的撰寫者等問題進行了初探。

西安碑林博物館展示著11方隋代宮人墓志。這些墓志主人屬于我國古代社會不受重視的女性群體,且是為宮廷服務的身份,在對其進行整理的過程中,引發(fā)了筆者對隋代宮人墓志材料進行研究的興趣。經(jīng)綜合現(xiàn)有資料及相關(guān)研究,本文對已發(fā)現(xiàn)的隋代宮人墓志進行了概述和初步研究,在此拋磚引玉,就教于方家。

按已公開的隋代宮人墓志資料的科研價值,可將這些資料分為三種:第一手材料,指墓志文物本身,與其他資料相比,其信息是最完整的,最具備研究價值。第二手材料,指墓志拓片及拓片照片,因在科研方面缺失了一些信息,故其研究價值是打了折扣的,僅在研究墓志的文字內(nèi)容時可以被看作第一手材料。第三手材料,指經(jīng)過研究者錄文、編制目錄等工作后公布的資料,這些資料已與其本來面目相去甚遠,而致使其研究價值更低。本文主要梳理隋代宮人墓志的文字內(nèi)容方面的資料,因此搜集的資料涉及上述三種,但以前兩種為主。

一、已發(fā)表的隋代宮人墓志材料

關(guān)于隋代宮人墓志的數(shù)量,以往學者認為共40方,如周曉薇、王其祎統(tǒng)計“目前所見冠以隋代‘宮人名稱的墓志有40方” [1],楊寧也認為:“《鴛鴦七志齋藏石》《隋代墓志銘匯考》《洛陽新獲墓志》《隋唐五代墓志匯編》《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收錄的隋代亡宮墓志一共有40通?!盵2]筆者通過梳理已出版的圖書資料,如《漢魏南北朝墓志集釋》《隋代墓志銘匯考》《隋唐五代墓志匯編·洛陽卷》《隋墓志選粹》《洛陽出土歷代墓志輯繩》《彭州博物館藏李宗昉集北朝隋唐碑拓》《洛陽新獲墓志》和《洛陽新獲墓志續(xù)編》《北京圖書館藏墓志拓片目錄》《洛陽出土墓志目錄》《新出魏晉南北朝墓志疏證》《洛陽出土少數(shù)民族墓志匯編》《洛陽出土墓志卒葬地資料匯編》《1990—1999年新出漢魏南北朝墓志目錄》及《〈全隋文〉補遺》《六朝墓志檢要》[3]等,合并其中的重復項目,可知現(xiàn)存隋代宮人墓志拓片資料總計43方(表一),而所涉及的墓主人共應42位,因其中一份資料存疑:即表中第43項《(大業(yè)十三年)宮人司者楊氏墓志》,是依據(jù)汪小烜《1990—1999年新出漢魏南北朝墓志目錄》中“隋代宮人墓志”而來,該文記載有“宮人司者楊氏墓志,有圖并錄文。大業(yè)十三年八月四日遷葬”的內(nèi)容,其依據(jù)是《遼海文物月刊》1995 年1期第246頁。而在已知的隋宮人墓志中,僅《(大業(yè)十二年)宮人司言楊氏墓志》中有遷葬的內(nèi)容,且墓志時間為“大業(yè)十二年八月四日”,故推測是汪小烜在整理資料時誤將“十二年”錄為“十三年”,誤將“司言”錄為“司者”,甚至是誤將《遼海文物學刊》錄為《遼海文物月刊》,因為兩者的出版時間同為1995年,頁碼同為246頁。但筆者未能找到《遼海文物月刊》,為避免遺漏資料故將其列為一項備查。

二、已發(fā)表的學術(shù)論文成果

2001年之前的隋代宮人墓志的研究,主要是原始材料的公開發(fā)表階段,如:1956年,趙萬里先生在《漢魏南北朝墓志集釋》一書中,將隋代39方宮人墓志集中編目,合為一卷(卷10)[4];1995年劉韞發(fā)表《遼寧省博物館藏隋代宮人墓志拓片》[5]。

以2001年毛秋瑾所著《論北魏、隋、唐宮人墓志》[6]一文為標志,隋代宮人墓志的研究工作進入材料研究階段。該文以墓志銘文的文字內(nèi)容為對象,涉及了墓志研究的多項領(lǐng)域。2008年11月6日,趙跟喜在《洛陽日報》第7版發(fā)表《幽深殿宇婢女多,宮人墓志見凄涼》一文,也涉及了隋代宮人墓志研究[7]。再后更有周曉薇、王其祎合著的兩篇論文《隋代宮人的膺選標準與社會期許——以隋代宮人墓志銘為基本素材》《隋代宮人制度及相關(guān)問題》[8],以及楊寧的《從墓志看隋代宮人的幾個問題》[9]。這些文章所討論的問題各有側(cè)重,如周曉薇、王其祎合著的論文,前者“嘗試通過檢討隋代宮人墓志,來分析歸納出隋代宮人的膺選標準主要表現(xiàn)在容貌美麗、品性柔順、出身良家、德才兼?zhèn)涞戎T項,并藉以探研和考查隋代社會對宮人階層的一般意義的理想化審視”,后者討論了隋代宮人制度的形成與演變、墓志所記職司、所參與的其它事務與活動等內(nèi)容。楊寧的論文則討論了隋代宮人的素質(zhì)、壽命、進宮時的朝代、喪葬等問題。

三、一些淺見

(一)關(guān)于墓志文物

1.墓志的時間范圍

墓志的時間以墓志內(nèi)容記載的埋葬時間為準,未記載埋葬時間的以墓主人死亡時間為準。根據(jù)這一標準,已知的隋代宮人墓志的時間范圍集中在大業(yè)二年至大業(yè)十三年( 606—617)。

2.墓志的形式

隋代墓志的形制、文體等或尚不完備:已知的隋代宮人墓志中僅《(大業(yè)二年)故劉尚食墓志》有志蓋,其余均未見記載。僅見的這合墓志也不同于后代的志蓋與志底尺寸一致,其志蓋為24厘米見方,而志底為35厘米見方。

在已知的墓志中,有37方記載了尺寸數(shù)據(jù),其中半數(shù)以上集中在40~49厘米范圍內(nèi)。尺寸最小者《(大業(yè)十三年)故宮人司計劉氏銘并序》28厘米見方,尺寸最大者《(大業(yè)九年)隋故宮人陳氏墓志銘并序)》長68厘米,寬58厘米。而據(jù)有官階品級記載的墓志資料統(tǒng)計,墓志石刻的尺寸與墓主人的官階品級似無明顯的對應關(guān)系。

3.墓志的體例

縱觀這批墓志的體例和內(nèi)容,在大業(yè)初年尚較為簡單,如《(大業(yè)二年)宮人朱氏墓志銘》,大業(yè)六年之后,墓志內(nèi)容雖仍具有描寫墓主人性格的個性化特征,但開始出現(xiàn)程式化趨勢,許多墓志內(nèi)容具有一定的相似性。這種現(xiàn)象不僅說明隋代宮人墓志在大業(yè)年間已初步形成了相對固定的體例,而且說明撰寫者對撰寫這類文體已經(jīng)比較熟練,并有一定的格式可供套用。進入唐代以后更形成了固定的體例和格式,學者程章燦曾歸納道:“這些墓志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按同一種格式‘填寫的。這種‘填寫與撰寫不同,特點是只有簡單的幾項內(nèi)容,無需斟酌詞句,無需筆墨發(fā)揮,當然更無需投入情感,抒發(fā)真情實感。不管宮女身世如何,都可以援據(jù)一種現(xiàn)成的墓志格式,照本抄錄就行了?!盵10]

4.墓志的撰文、書寫與刊刻

除《(大業(yè)二年)宮人朱氏墓志銘》中有“著作郎諸葛潁制”的記載外,其余均無此方面的記載。根據(jù)墓志的體例相對程式化等特點,可知其撰寫者應是少數(shù)有文化的、為宮廷服務的固定人員,而“著作郎”這一官職為我們提供了準確的線索。

據(jù)《隋書·百官志》記載,著作郎隸屬于秘書省,“秘書省置監(jiān)、丞各一人,郎四人,掌國之典籍圖書。著作郎一人,佐郎八人,掌國史,集注起居。著作郎謂之大著作,梁初周舍、裴子野,皆以他官領(lǐng)之?!盵11]

諸葛潁,《隋書》有傳:“諸葛潁,字漢,丹陽建康人也?!瓱奂次?,遷著作郎,甚見親幸。出入臥內(nèi),帝每賜之曲宴,輒與皇后嬪御連席共榻?!髲鸟{北巡,卒于道,年七十七?!盵12]而《隋書·隱逸傳》中有《崔廓傳》則提及“瑯邪諸葛潁”[13],籍貫不同,不知是否為同一人。但是,若以工整、端莊、雋秀為標準,諸葛潁所“制”《(大業(yè)二年)宮人朱氏墓志銘》的書法水平與其他宮人墓志相比較并不很好,對此,毛秋瑾在《論北魏、隋、唐宮人墓志》中分析認為,“‘制應指撰寫銘文,并不代表書寫及刊刻”,“正是由于與后宮有很特殊的親密關(guān)系,他才有可能為宮女撰寫墓志銘文。也正由于他是朝廷官員,所以由他撰寫的銘文才會在墓志上特別注出他的姓名。至于墓志的書寫刊刻,則應是奚官署令的責任。杜佑《通典·諸卿下》記載:‘齊、梁、陳、隋有奚官署令,掌守宮人使藥、疾病、罪罰、喪葬等事。”[14]

5.志文字體

已知隋代宮人墓志的文字均為楷體,僅見的志蓋文字也是楷體,與后代使用篆體不同。

6.志文格式

在書寫格式方面,志文大多寫在事先刻好的方格中,且有些墓志四邊留有空白。在記有志文行數(shù)及滿行字數(shù)的墓志資料中,除4件之外,滿行字數(shù)均在14~18字之間,其中14字者5方,15字者12方,16字者11方,17字者5方,18字者4方。筆者推測,當時的墓志可能是先寫在紙上,再摹刻在墓石上,因此是模仿紙張上的書寫模式。

現(xiàn)存隋唐時期的敦煌寫經(jīng)卷子等上面的文字也多為滿行14~18字,筆者認為可能與當時的造紙工藝有關(guān)。受造紙工藝限制,當時僅能生產(chǎn)幅面較窄的矩形紙張;日常書寫都以矩形紙張的長邊靠近身體,以短邊為上下,自右至左逐行書寫;為了書寫的整齊美觀要在紙張上制出欄線;為了保存寫經(jīng),需要在紙張的上下兩端各留出一段距離,以備磨損后裁切,因此欄線不能緊挨紙張的邊緣。這些因素限制了人們在紙張上書寫時的滿行字數(shù)。因而人們制作墓志時沿用紙張上的書寫特點,從而形成每行14字至18字的格式。

在文體格式方面,這批墓志中凡提及皇帝時均使用“挪抬”的格式,即在原行空出一格,與后代墓志中使用“三抬”或“雙抬”的格式不同。

7.墓志的出土地點及相關(guān)信息

已知的這些隋代宮人墓志中,有39件出土于洛陽。根據(jù)趙萬里《漢魏南北朝墓志集釋》的記載:“以上隋大業(yè)間宮人墓志三十九通,一九二五年相繼出土于洛陽城西后洞村西北寇姓田中。其地乃東都宮人叢葬之所,不啻邗江玉鉤斜畔路也?!盵15]該書是目前所見最早記錄隋代宮人墓志出土信息的資料,故而最為可信,其他資料的記載暫不予采信。

在已知的隋宮人墓志中,僅有《(大業(yè)十二年)宮人司言楊氏墓志》中有遷葬的內(nèi)容:“粵以大業(yè)十二年八月四日子遷窆于河南郡河南縣北望山?!?/p>

綜合其中記有埋葬地點的墓志,其埋葬之地均為“河南郡河南縣”,其中除三方墓志記載墓穴地處“老子鄉(xiāng)”外,其余墓志均記載墓穴地處“千金鄉(xiāng)”。這三方墓志是《(大業(yè)七年)隋故宮人尚寢衣魏氏墓志銘并序》《(大業(yè)十年)隋故宮人元氏墓志銘》和《(大業(yè)十年)故宮人司寶陳氏(花樹)墓志銘并序》。根據(jù)相同的出土時間、出土地點,且墓志刻石時間相近的墓志資料,筆者推測現(xiàn)在的出土地后洞村及后洞村西北這一地點在隋代可能處于“老子鄉(xiāng)”和“千金鄉(xiāng)”的分界線附近。

墓志中關(guān)于埋葬地點的內(nèi)容多提及“邙山”“芒山” “北邙山” “北望山”“北邙嶺”,這應與自北魏孝文帝遷都洛陽以來而形成的在洛陽以北至邙山埋葬亡人的傳統(tǒng)有關(guān)。

由于這批隋宮人墓志出土地點相對集中,筆者同意楊寧的意見,認為該地點當年應是隋宮人亡故后固定的集中埋葬場所,也即趙萬里所謂“東都宮人叢葬之所”。這一現(xiàn)象為考古工作者對隋代墓葬進行有計劃的探查、保護及發(fā)掘等提供了詳細的地點指引。

(二)關(guān)于墓志中與墓主人相關(guān)的內(nèi)容

1.宮人的名字

就目前所見,僅《(大業(yè)十年)故宮人司寶陳氏(花樹)墓志銘并序》中記有墓主人的名字“花樹”,證明在隋代有部分宮人是有名字的。另有幾方墓志中為亡故的宮人留下了書寫名字的位置,也可間接證明隋代部分宮人是有名字的。如《(大業(yè)六年)宮人司樂劉氏墓志銘并序》中“宮人諱 字 姓劉氏,彭城人”,此處空格并非因風化或斷裂而造成的文字漫漶,而是明顯未刻字的空格。這種空格在后來被省略而形成“諱”“字”兩字與后文相連的形式,如《(大業(yè)七年)隋故宮人司燈李氏墓志銘并序》中“宮人諱字,江夏竟陵人也”;《(大業(yè)八年)隋故宮人陳氏七品墓志銘并序》中“宮人諱字姓陳氏,晉陵無錫人”;《(大業(yè)八年)隋故宮人韋氏墓志銘》中“宮人諱字姓韋氏,京兆人也”;《(大業(yè)八年)隋故宮人沈氏墓志銘并序》的首句“宮人諱字姓沈氏,吳興武康人”;《(大業(yè)八年)隋故宮人(蕭氏)墓志銘并序》的首句“宮人諱字姓蕭氏,蘭陵郡蘭陵縣西鄉(xiāng)東里人”;等等。

2.宮人的封號

雖然人們通常認為宮人的地位低微,但其中不乏有封號者。如《(大業(yè)五年)隋故宮人歸義鄉(xiāng)君元氏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元氏在死后被“詔贈歸義鄉(xiāng)君”,《(大業(yè)十二年)大隋故宮人常泰夫人(房氏)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房氏更有“常泰夫人”的封號。

3.宮人的出身與家庭背景

隋代宮人除“出身良家”是入選的必要條件外,許多人可能來自前朝的皇家宗室及其臣屬,亦或是來自本朝的官員之家。如《(大業(yè)三年)隋故宮人內(nèi)副監(jiān)元氏墓志銘并序》《(大業(yè)五年)隋故宮人歸義鄉(xiāng)君元氏墓志銘并序》和《(大業(yè)十年)隋故宮人元氏墓志銘》的墓主人分別是三位元氏女性,她們與元魏皇室的姓氏相同,其中歸義鄉(xiāng)君元氏的墓志明確記載其是“魏之宗室”“都尉女弟”,其兄應任職都尉。

又如《(大業(yè)九年)豆盧宮人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豆盧氏的籍貫是“京兆”,其祖父是“上大將軍、豐寧公”,可見其應出身于京城的貴族家庭。再如《(大業(yè)十一年)故宮人典樂姜氏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姜氏之祖先是漢朝的姜詩,其“施力任刺史”,應是當朝重要官員?!叮ù髽I(yè)十年)隋故宮人采女田氏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田氏之父田答兒“世襲衣纓”, 推測其家族也應是有一定背景的。

而其他宮人墓志中追溯先祖的內(nèi)容或許有夸耀的成分,可信性較低,如《(大業(yè)八年)隋故宮人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蕭氏“其先,漢相蕭何之苗裔也”,《(大業(yè)七年)隋故宮人尚寢衣魏氏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魏氏“漢丞相魏相之后”,《(大業(yè)八年)隋故宮人何氏六品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何氏“晉司空(何)充之九世孫也”。

4.宮人的籍貫

這批宮人墓志資料共涉及25位宮人的籍貫。除河南洛陽(當時的東京)外,還涉及京兆、京兆杜縣以及信州、沛國、彭城、馮翊、博陵郡北平縣、丹陽郡末(秣)陵縣、東??さね靠h、江夏郡竟陵縣、晉陵無錫縣、蘭陵郡蘭陵縣、隴西郡成紀縣、廬江灊縣、南郡赤水縣、南陽郡湖陽縣、魏郡及下轄的安陽縣和臨漳縣、吳郡吳縣、吳興郡下轄的武康縣和長城縣、永嘉郡安固縣等地區(qū)。其中《(大業(yè)八年)隋故宮人墓志銘并序》墓主人蕭氏的籍貫甚至詳細到“蘭陵郡蘭陵縣西鄉(xiāng)東里人”。

5.宮人的民族

根據(jù)《洛陽出土少數(shù)民族墓志匯編》一書所列出的93個少數(shù)民族姓氏資料[16],除該書所列出的四位墓主人外,《(大業(yè)十二年)大隋故宮人常泰夫人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房氏也為少數(shù)民族。因此可以確認,已知的隋代宮人墓志中共有五位墓主人屬于少數(shù)民族,即三位“元氏”、一位“豆盧氏”和一位“房氏”。

6.宮人入宮時的年齡

除《(大業(yè)十年)故宮人司寶陳氏墓志銘并序》記載墓主人陳花樹“年卅一入宮”外,其余墓志都沒有記載墓主人入宮時的年齡。根據(jù)陳花樹的卒年(614年)和年齡(74歲),可計算其出生之年,進而推知其入宮之年為570年,即其應是在隋朝建立(581年)之前就已“入宮”、后被隋朝宮廷接管并繼續(xù)為隋宮廷服務的。

另從墓志銘文中所載墓主人死亡年齡來看,從16歲至75歲者都有,由此推測其中不少人也應是在隋朝建立之前就已入宮的。

趙跟喜在《幽深殿宇婢女多,宮人墓志見凄涼》一文就說過:“所謂宮人,即為皇室服務之女仆,多以民間良家選擇,窈窕之年,幽閉深宮,大多終生不得復出?!盵17]

《隋書·煬帝本紀》中記載:“(大業(yè)八年)密詔江、淮南諸郡閱視民間童女姿質(zhì)端麗者,每歲貢之。”根據(jù)墓志銘文,《(大業(yè)八年)隋故宮人何氏六品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何氏死亡時年僅虛歲16歲(15周歲),廬江郡(今安徽合肥市廬江縣)人;《(大業(yè)十年)唐宮人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唐氏死亡時年僅虛歲17歲(16周歲),籍貫不明,但卻“入侍椒房,陪游蘭室”。此二人是這批宮人墓志材料中僅有的年齡在20周歲以下者,故推測她們可能就是據(jù)密詔被貢獻入宮的民間童女。

7.宮人的職務

除前述其他學者研究的宮人職務外,《(大業(yè)十二年)宮人卜氏墓志銘并序》記載的墓主人卜氏“遵詠歌之職”。

8.宮人的死亡原因

在這批隋代宮人墓志資料中,記載墓主人死因的共13方,均為病逝:“感疾”者1人,“遘疾”者10人,“寢疾”者1人,“染疾”者1人。其中《(大業(yè)十一年)故宮人典樂姜氏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姜氏是“遘疾暴終”。

9.宮人的死亡地點

明確記載墓主人死亡地點的共19方,其中涉及河南郡河南縣清化里的共8方:“河南郡河南縣清化里”者2方,“河南郡河南縣清化里之別房”者1方,“河南縣清化里之別第”者1方,“清化里之別第”者1方,“清化里之別房”者3方;余者11方:“別館”1方,“金谷屯”2方,“洛陽縣”1方,“內(nèi)患坊”1方,“外坊”1方,“外患坊”2方,“景華宮所”1方,“液庭宮”1方,“永巷”1方。其中“景華宮”“液庭宮”“永巷”應與洛陽皇宮的殿宇有關(guān),而“內(nèi)患坊”“外患坊”應是隋代洛陽城中里坊的名稱。

經(jīng)查,《隋書》中關(guān)于“景華宮”的記載僅一條:“大業(yè)十二年……(五月)壬午,上于景華宮征求螢火,得數(shù)斛,夜出游山,放之,光遍巖谷?!盵18]《北史》中亦有同樣內(nèi)容記載[19]。

劉韞在《遼寧省博物館藏隋代宮人墓志拓片》一文中認為《(大業(yè)十二年)宮人司言楊氏墓志》的墓主人“楊氏于大業(yè)十二年八月死于別館,就是在這一年的七月隨侍隋煬帝幸江都時,死于別館的”[20]。

10.宮人的地位

有些宮人的墓志中明確不知墓主人的出身、家庭背景和籍貫等信息,如《(大業(yè)十年)唐宮人墓志銘并序》首句“宮人姓唐氏,不知何許人也”。宮人墓志中無一例記載其出生年月信息者。對于宮人死亡時間均未記載具體時辰,有些甚至都沒有記載死亡的月份。 個別墓志甚至對死者的姓氏都不清楚,如《(大業(yè)十三年)大隋故宮人六品墓志銘并序》的首句“維大隋大業(yè)十三年 月 日宮人六品 氏卒”中的空格并非因風化漫漶或斷裂所造成的文字無法識別,而是能看到格線而明顯未刻字的空格。筆者認為,這些宮人生前大都低微卑賤,以至于無人知曉她們的個人基本信息。

因多方墓志中都提及是以某一品級之禮埋葬的墓主人,且有不明姓氏的宮人墓志存在,這說明隋代在為亡故宮人處理后事方面應是有一些制度規(guī)定的,如埋葬時至少都是有石刻墓志放入墓室的。這也間接說明宮人的埋葬地點應是相對集中且墓穴位置應是有一定規(guī)劃的。

在已知的隋代宮人墓志中,僅《(大業(yè)二年)故劉尚食墓志》有墓志蓋,這說明其墓主人的身份應較沒有墓志蓋者高。而據(jù)《(大業(yè)十年)宮人席氏墓志銘》中尊稱墓主人席氏為“姬”,并有“皇恩詔葬惟儀□合禮”的字句,推測其身份可能更為特殊。

(三)其他相關(guān)內(nèi)容

1.隋代洛陽皇宮的殿宇名稱

除前述宮人死亡地點所涉及到的“景華宮”“液庭宮”“永巷”等與洛陽皇宮的殿宇有關(guān)外,有些墓志還涉及了宮人生前的供職機構(gòu)或殿宇。如《(大業(yè)五年)隋故宮人歸義鄉(xiāng)君元氏墓志銘并序》的墓主人元氏“來奉披香之殿,拜為司璽”。經(jīng)查,《隋書》中并沒有關(guān)于披香殿的記載,但在兩《唐書》里各有一則關(guān)于唐高祖于披香殿中飲宴的記載[21]。此披香殿建于唐高祖時期,且飲宴的時間為唐代初年,故筆者推測其名稱或沿襲了隋代宮殿之名。

2.關(guān)于“別館”

筆者推測墓志中提到的“別第”“別房”“別館”等,或為隋煬帝在洛陽城外的離宮。

3.目前所見研究中的疏漏

①《(大業(yè)二年)宮人朱氏墓志銘》記載:“大業(yè)二年仲夏十三日滅采(乎)東京,十九日窆于宮城西北廿里”,《彭州博物館藏李宗昉集北朝隋唐碑拓》一書將其確定為“大業(yè)二年(606)四月十九日”[22],筆者認為不妥。古人以正、二、三月為春,四、五、六月為夏,七、八、九月為秋,十、十一、臘月為冬,又以孟、仲、季分別代指第一、第二和第三,故仲夏應是夏季的第二個月,即農(nóng)歷五月。

②《彭州博物館藏李宗昉集北朝隋唐碑拓》在《(大業(yè)二年)宮人朱氏墓志銘》錄文中將“諸葛潁”的“潁”字誤錄為“穎”[23]。

③《六朝墓志檢要》在整理資料時誤將《(大業(yè)六年)宮人司樂劉氏墓志銘并序》的時間定為“大業(yè)八年”[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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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曉薇,王其祎:《隋代宮人制度及相關(guān)問題》,《陜西師范大學學報》2012年3期。

[2][9]楊寧:《從墓志看隋代宮人的幾個問題》,《重慶第二師范學院學報》2013年4期。

[3]a.趙萬里:《漢魏南北朝墓志集釋》(卷10),科學出版社,1956年; b.周曉薇,王其袆:《隋代墓志銘匯考》,線裝書局,2007年; c.陳長安:《隋唐五代墓志匯編·洛陽卷》,天津古籍出版社,1991年; d.仲威等:《隋墓志選粹》,湖北美術(shù)出版社,2001年; e.洛陽市文物工作隊:《洛陽出土歷代墓志輯繩》,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年; f.劉雨茂,榮遠大,丁武明:《彭州博物館藏李宗昉集北朝隋唐碑拓》,四川美術(shù)出版社,2010年; g.洛陽市第二文物工作隊:《洛陽新獲墓志》,文物出版社,1996年; h.喬棟,李獻奇,史家珍:《洛陽新獲墓志續(xù)編》,科學出版社,2008年; i.徐自強:《北京圖書館藏墓志拓片目錄》,中華書局,1990年; j.洛陽市文物管理局,洛陽市文物工作隊:《洛陽出土墓志目錄》,朝華出版社,2001年; k.羅新,葉煒:《新出魏晉南北朝墓志疏證》,中華書局,2005年; l.李永強,余扶危:《洛陽出土少數(shù)民族墓志匯編》,河南美術(shù)出版社,2011年; m. 余扶危:《洛陽出土墓志卒葬地資料匯編》,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2年; n.汪小烜:《1990—1999年新出漢魏南北朝墓志目錄》,載《魏晉南北朝隋唐史資料》第18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215頁; o.韓理洲:《〈全隋文〉補遺》,三秦出版社,2004年; p.王壯弘,馬成名:《六朝墓志檢要》,上海書畫出版社,1985年。

[4]同[3]a。

[5][20]劉韞:《遼寧省博物館藏隋代宮人墓志拓片》,《遼海文物學刊》1995年1期。

[6][14]毛秋瑾:《論北魏、隋、唐宮人墓志》,載《中國碑帖與書法國際研討會論文集(中文)》,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01年。

[7][17]趙跟喜:《幽深殿宇婢女多,宮人墓志見凄涼》,《洛陽日報》2008年11月6日。

[8]a.周曉薇,王其祎:《隋代宮人的膺選標準與社會期許——以隋代宮人墓志銘為基本素材》,《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2期;b同[1]。

[10]程章燦:《“填寫出來的人生”——由〈亡宮墓志〉談唐代宮女命運》,《中國典籍與文化》1996年1期。

[11]唐·魏征等:《隋書·卷26·百官志上》,中華書局,1973年,第723頁。

[12]同[11],卷76,《諸葛潁傳》,第1734頁。

[13]同[11],卷77,《崔廓傳附子賾傳》,第1758頁。

[15]同[3]a,第255頁。

[16]同[3]l。

[18]同[11],卷4,第90頁。

[19]唐·李延壽:《北史·卷12·隋本紀下》,中華書局,1974年,第467頁。

[21]a.后晉·劉昫等:《舊唐書·卷75·蘇世長列傳》,中華書局,1975年,第2629頁; b.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卷103·蘇世長列傳》,中華書局,1975年,第3990頁。

[22][23]同[3]f,第164頁。

[24]同[3]p。

〔責任編輯:谷麗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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