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意識流小說曾在一個時期內引起文學界高度關注,并且在如今已成為一種必不可少的寫作手法。意識流小說能很快讓讀者進入“我”的狀態(tài),更容易被讀者接受。因此,本文以讀者反應批評立論,試從讀者與文本間狀態(tài)轉化的三種類型來論述意識流小說中第一人稱“我”的魅力。
關鍵詞:意識流;異我;人稱變化;讀者反應批評
意識流文學的創(chuàng)作高峰期基本上集中于20世紀二三十年代。當時,這種大量內心獨白的文字風靡全球。如今,意識流手法已經深入人心,意識流這一寫作手法被普遍運用于各類文學作品中。筆者認為,意識流小說如此受人青睞,究其原因就在于它開創(chuàng)了一種新的寫法——我筆寫“我”心。
意識流小說大多數(shù)以第一人稱敘述。早期,普魯斯特最出色的那篇《追憶逝水年華》就是用第一人稱“我”的寫法,為此后各國作家創(chuàng)作提供了指導思想,似乎以“我”的敘事方式就是意識流的特色。這種第一人稱的敘事毫無疑問會給讀者以真實感,和藹親切。那么讀者為什么這么喜歡第一人稱,而且是冗長瑣碎的意識流小說呢。
沃克·吉布森在他的一篇題為《作者,說話者,讀者和冒牌讀者》的論文中給了我們一些啟迪。從讀者反應來看,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并不是直接接觸文本,而是在讀者和文本之間插入了一個東西。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到,卻提供給讀者文本的一系列重要信息。沃克·吉布森認為兩者之間存在一個冒牌的讀者。他認為,“冒牌的讀者是一種人工制品,聽人支配,是從雜亂無章的日常情感中簡化、抽象出來的?!?/p>
無獨有偶,法國學者熱拉爾·普蘭斯也對讀者和文本的距離進行了探討。他在《試論對敘述接受者的研究》一文中,主要討論了敘述接受者,讀者,虛構的讀者,理想的讀者之間的關系。他對敘述接受者的功能做了如下解說:“敘述接受者的最顯著的作用——在某種意義上是敘述接受者一直起的作用——是敘述者和讀者之間或者說作者和讀者之間的中繼作用?!?/p>
那么處于讀者和文本之間存在的這個東西到底是什么呢?法國批評家喬治·普萊認為“閱讀不但促使我周圍的有形的課題,包括我正在閱讀的那本書消蹤你既,而且它還用一大堆同我自己的意識有密切關系的精神客體代替那些外部客體。”“所謂閱讀,就是一個思想在我的腦子里找到一個并是不自己的主體?!?/p>
由此可見,確實有一個并不是“我”的“我”在閱讀中起作用。在此,筆者將真實讀者的思想感情叫做“真我”,那么這個由閱讀而產生的一個新的“我”叫“異我”。閱讀就是一個真我死亡,異我誕生并影響真我的過程。
因此,閱讀就是我之為我的主體本源受到限制,“我租借給另一個人,而這另一個人在我身內活動著,思想著,感受著,并忍受痛苦?!?/p>
異我完全脫離我的存在進入文本,并與文本高度融合。借助異我,真實的讀者暫時死亡,他的思想進入了文本,于是他就成了文本中的人。也就是說,任何人稱,他最終的視角都是讀者本人,也就是“我”。所以,意識流小說直接以“我”起點,為讀者快速進入閱讀狀態(tài),提供了便利。
下面有三個文本,是三個視角。筆者試從從讀者到最終形成的小說中的“我”的轉換過程來比較。
首先是第一人稱,以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為例,昆丁在自殺前的最后時光里,流露出很多無意識的想法。但是讀者在開始閱讀的時候,并不知道自己在扮演昆丁,他只知道他是在扮演“我“,讀者一開始隨著昆丁的節(jié)奏走:“窗框的影子顯現(xiàn)在窗簾上,時間是七點到八點之間,我又回到時間里來了,聽見表在滴答滴答地響?!蹦敲催@個過程可以表述為:讀者——異我——“我”。
其次是第二人稱為視角的文本,以西西的《我城》中第10章為例。“當你醒來,你是躺在一件郵包上。郵包由一塊很大塑膠布包裹著,那布是透明的,所以你看得見布里裝著的原來一張公園椅。而且,你還看得出,這公園椅是橙色的。當你醒來,你躺在這么的一張橙色的被塑料布裹著的公園椅上?!?/p>
從這段話中,讀者很難判斷自己到底是在扮演誰,就像詹姆斯·費倫所認為的那樣,以第二人稱為主視角的文本,基本上不是為讀者而寫,是為作者而寫。那么這個過程就可以表述為:讀者——異我——成不了文本中心(或成為作者),很難與文本相容(即“非我”)。
最后是第三人稱,以陳忠實《臘月的故事》為例,開篇講郭老漢的一系列行動,讀者相應地變成了郭老漢,郭老漢在做什么,那么“我”也就在做什么,那么這個過程同樣可以這樣表述為:讀者——異我——郭老漢——“我”。
綜合看三個文本讀者與“我”的接觸:
讀者——異我——“我”
讀者——異我——非我
讀者——異我——郭老漢——“我”
顯而易見,第一個文本讀者與“我”的融合并沒有費太多功夫。第三個文本次之,而第二個文本,“你”的人稱,將讀者推離第一視角,自然很難被接受。文學史上以第二人稱起筆的文本自然很難流傳。以第一人稱敘述的文本,能使讀者快速進入“我”的狀態(tài),更好地領略讀本。因此,讀者進入文本,就被一塊看不見的墻壁重重阻隔,讀者的閱讀,就是與文本博弈的過程。博弈的結果直接影響到讀者是否能更好進入文本,體會作者意圖。所以,第一人稱敘述的文本從某種意義上說,很能被讀者接受。
但是,文學史上,存在非常多第一人稱敘述文本,意識流小說能做到真正讓一個時期的讓人著迷必須有他的理論依據。
或許我們可以從亨利·伯格森的研究中找到答案。
亨利·伯格森把記憶分成兩個獨立的部分,這似乎同普魯斯特的劃分相同。第一部分是肉體或生理記憶,它被一個時間的精確測定系統(tǒng)控制,另一部分是精神記憶,由心理時間控制,例如用夢來說明。我們睡覺時,有時會感覺到我們自身內有兩個同時存但截然不同的人。其中一個只睡了一會,而另一個人的夢卻持續(xù)幾天甚至幾個星期。而在現(xiàn)實中,這種情況稱為“走神”,也就是人的軀殼在這里,意識卻隨著思想的流動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時間和場合。意識流小說就是以這種理論基礎為依托,靠著內心的綿延狀態(tài)敘事。例如伍爾夫《墻上的斑點》,主人公一會由斑點聯(lián)想到釘痕、掛肖像的前任房客;一會從對斑點的疑惑聯(lián)想到生命的神秘、思想的不準確性和人類的無知;一會從猜測斑點是一個凸出的圓形聯(lián)想到一座古象,進而想到憂傷、白骨和考古…最后發(fā)現(xiàn)墻上的斑點不過是一只蝸牛。這就從某種意義上說,異我的誕生,也是一種“走神”。難道我們在全神貫注地閱讀一部文學作品,不會意識到時間已經悄悄在我們身邊流逝嗎?
作者寫出一本書,這本書就不僅是一本書,“它成了一種手段,作者依靠這種手段真實地保存了他的觀念、他的感受、他的夢想和生活方式?!倍x者在理解一部文學作品時,就是讓寫作他的人在我們內心展現(xiàn)他自己。這樣讀者理解了作者的意思,理解的故事人物的表達方式,真正站在人物的立場上思考問題,這樣更能體會到文學的無窮魅力。
意識流小說正是站在一種“走神”的立場上,和異我完全融合,小說中人物內心的綿延和真實讀者內心的綿延達到一種諧和的狀態(tài),使人感到真實,親切。意識流小說曾經風靡一時也不足為奇了。
參考文獻:
[1]沃克·吉布森.作者、說話者、讀者和冒牌讀者.何百華譯.讀者反應批評[C].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89.
[2]熱拉爾·普蘭斯.試論對敘述接受者的研究.袁憲軍譯.讀者反應批評[C].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89.
[3]喬治·普萊.文學批評與內在感受.鹿金譯.讀者反應批評[C].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89.
[4]詹姆斯·費倫.作為修辭的敘述[M].陳永國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5]亨利·伯格森.創(chuàng)造進化論[M].高修娟譯.安徽:安徽人民出版社,2013.
作者簡介:陳鵬宇(1984.8—),男,漢族,現(xiàn)就職于浙江傳媒學院,杭州師范大學文藝學碩士,研究方向為中國現(xiàn)當代思潮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