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采訪了一個女孩。10歲。我和她爸曾是酒友。那時候,我們整夜整夜地混跡在長春各大酒吧和粥鋪,從夜幕降臨喝到黎明破曉,然后回家補覺,下午3點幾個人互通一通電話,繼續(xù)約!
我們通常以4人小分隊的形式出現(xiàn),彼時,我剛剛經(jīng)歷分手;他在焦心地等加拿大簽證;另一位朋友則因沒有小孩整日愁眉苦臉,而第四個人基本上都是我們在酒吧里現(xiàn)抓的,大多也都心情不大痛快。
我們各懷心事,日子卻也風生水起。
老徐是第一個等來好消息的人,因為有四年新加坡工作經(jīng)歷,加拿大政府受理了他的技術移民申請。
起初,手機里三天兩頭有莫名其妙的電話號碼打進來,接起來基本都是他,楓葉國風景如畫,寂寞也如畫。
漸漸的,他的電話就少了,甚至曾有三四年老徐杳無音訊。這期間,我結(jié)了婚,另一個朋友有了崽兒。一天,我媽打電話來說:有個姓徐的找你,他說你手機換號他找不到你了,所以打到咱家來。
我想了好久才想起還有這么一號人物。再次見到老徐,他領著一個長得跟他特別像的女孩,怪不得不愿意搭理老鄉(xiāng)了,原來是有新玩伴了!
一個女孩長得跟他爸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有多丑我就不說了——總之,這就是個看臉的世界誰也別不服。
我們找來另一個酒友,兩家都是女孩,年齡又相仿,一個爹一個媽對著數(shù)落自己家孩子是“完蛋貨”(當然倆孩子都不在場)。每次提到孩子就知道玩、學習不好時,老徐都特來勁兒。我當時在心里就幽幽地替小徐發(fā)愁:你說你長得不好看,學習還不上心,以后可怎么辦???!
前一陣兒,主編讓我找國外的采訪對象,小徐一下子跳到了眼前,用他爸的話說這孩子啥都不行,但冰球打得還行。我不需要她太bling,本來采訪的一半內(nèi)容也是要講中西差異的。和老徐一聯(lián)系,老徐說我們家孩子就愛出名,一聽說你要采訪她都樂瘋了,一個勁兒問,我能出名么?
我說你讓她把心放肚子里,名出定了!我們雜志全國發(fā)行,她就要在全中國出大名了。
通過Skype,采訪進行得并不順利,因為小徐無法用漢語充分交流,磕磕巴巴,話不成句。無奈又約了個時間改英語問。
話匣子打開,我才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一直被忽悠的原來是我!
這孩子豈止是冰球厲害,只要是體育類比賽,同年齡組的,有她就沒有別人得第一的份兒,獎杯獎狀擺滿屋。但如果你以為她就是個體育棒子,那就大錯特錯了,她會畫寫生,鋼琴彈得也超級棒,她給我現(xiàn)場表演,在幾個曲子之間轉(zhuǎn)來換去,行云流水,揮灑自如。
我及時地叫來老徐:這就是你說的“完犢子”???鋼琴彈成這樣得練多久,而且人才10歲!老徐說那你還沒看到她游泳呢,披荊斬棘!就是學習差點兒。
于是,和小徐開聊學習。她爸這次沒瞎掰,學習成績的確不靠前,最好的時候也不過在班級中游,但是,她所在的班級是智!商!特!長!班!
小徐的長相突然之間不重要了,我搜腸刮肚地尋找能夠形容她的詞匯,除了天才,居然想不到別的。在這個看臉的世界里,才華會亮瞎你的眼,讓你完全無視臉!
但是,我像老徐一樣清醒,我深切地知道,她不是天才,只是光芒耀眼,在那些老徐不與我聯(lián)系的日子里,他其實一直在帶著女兒玩,只不過玩得非常投入非常專業(yè)非常開心,他帶她下水游泳,帶她徒步進山,帶她上冰打球,給她請老師學琴學畫因為堅持因為專注因為不求結(jié)果,所以小徐有一個特別讓我嫉妒的結(jié)果。
上學的時候,聽語文學霸說,我昨天晚上回家就睡了,課文都沒背,于是自己也心安理得地不背課文;聽數(shù)學學霸說,這道題我也是蒙著解的,于是老師講的時候,也不求甚解;聽英語學霸說,這個單詞我不認識啊,就為自己比他多知道一個單詞而沾沾自喜……但是考試成績出來,他們并沒有因為沒背課文而不會默寫,沒有因為不明白解題思路而解不開同類型題,也沒有因為那個單詞不會少得一分。學霸還是學霸,我還是我。
沒有光芒無需時間的打磨,你越想耀眼就越要經(jīng)得住歲月里的寂靜無聲。
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