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超

(廣西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1)

桂東南閭山教臨水夫人信仰探析
——兼論陳靖姑暨閭山教的宗教特色

劉道超

(廣西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1)

廣西民間臨水夫人信仰,主要存在各地道壇及師公(道公)群體中。桂東南閭山教中的臨水夫人信仰,集中表現(xiàn)在兩大方面:一是治病救急、驅(qū)邪除魔、求子保胎等各種科儀法事;二是在大播酸儀等大型科儀中的《夫人懺》儀?！胺蛉藨詢x”的內(nèi)容佛道兼具而以佛為尊。陳靖姑儒道釋巫四教一體的宗教形象十分突出。陳靖姑所屬閭山教,同樣具有儒道釋巫四教一體的宗教特征。中國社會傳統(tǒng)宗教的內(nèi)在結(jié)構(gòu)也是儒道釋巫四位一體,不可分離。因此,陳靖姑及其所屬閭山教,實為探究中國傳統(tǒng)宗教及其特征的活化石,學術(shù)意義與現(xiàn)實價值十分重大。

閭山教;臨水夫人;陳靖姑;桂東南

廣西民間臨水夫人信仰與福建人(尤其是閩西客家人)南遷入桂密切相關。在閩籍客家人聚居的地區(qū),道壇道派及其科儀經(jīng)文,存在諸多臨水夫人信仰的內(nèi)容。由于相鄰雜居的緣故,一些與客家道公有師承關系的壯族、仫佬族、毛南族等的師公,也發(fā)現(xiàn)有臨水夫人信仰流傳①。其中客家聚居最集中的桂東南地區(qū),傳承最盛。現(xiàn)就桂東南間山教科儀本及大幡醮儀中所見臨水夫人信仰整理介紹并略作剖析,以求教于方家。

一、桂東南閭山教各種救急法事中的臨水夫人信仰

在桂東南地區(qū),民間道教教派眾多,其中間山教派的隊伍尤其龐大。這一教派在元明時期隨閩西客家移民傳入廣西,至今傳承不輟,發(fā)展良好,宗教活動十分興盛。當?shù)剜l(xiāng)鎮(zhèn)村落,民眾個體由生到死之漫長過程,以及村落社區(qū)整體之禍福興衰,間山教科儀幾乎全部覆蓋②。間山教對當?shù)孛耖g生活之影響,至密至巨,不可或離。在間山教豐富繁雜的科儀法事體系中,臨水夫人信仰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在桂東南地區(qū),憑籍民間道公的宗教熱誠與智慧,間山教的大量宗教科儀本獲得較為完整的保存。間山教科儀文本涉及臨水夫人信仰的主要有:《法教救急科》(上中下)、《急救科》③、《法教仙神科》《夫人法懺》《妙沙經(jīng)懺老君法懺夫人懺》④、《武家投壇科》(上下)、《五靈醮科全集》《投幡斬煞狀難星疏格》《玉皇解冤科》(分陰、陽木刀山兩種)、《急救字格》《立神咒》《天師符格》《什?？啤贰镀鹚贰墩嬉环ā返?。在這些科儀本中,臨水夫人的稱謂有“臨水夫人”“陳氏夫人”“大圣無極大夫人天尊”“順靚無極天妃”“護國大陰(疑為“太陰”之誤)菩薩”“大圣無極夫人”“無上大天尊”“無極夫人”“奶娘”等⑤。此外,還常與林氏、李氏合稱“三奶夫人”,或“三奶大夫人”“陳林李奶三夫人”等。

經(jīng)研讀桂東南間山教科儀經(jīng)文及與道公訪談,臨水夫人信仰在當?shù)刂饕獞糜?啟建)急救贖魂、長生五雷、置花剖胎、追魂捉鬼、斷案取魂、解關斬煞集福道場,以及(啟建)當天斗下舉留什保、花園什保、禮星進錢、開糧轉(zhuǎn)限、遣煞化患、安花度橋集福保安福筵等道場。

在當?shù)亻g山教體系中,臨水夫人法力宏大,是一位有求有感,常求擁護,災難消除”的重要神抵,擁有“左右驅(qū)邪,殺鬼絕蹤”等種種神力⑥。法事科儀主要集中于驅(qū)邪斬煞、求子安花、救胎助產(chǎn)、除病轉(zhuǎn)限救急等方面,在治病、退病、除病方面的應用尤其普遍、靈驗。

在治病、退病、除病、救急等法事科儀中,大多以臨水夫人為核心,應用符、咒、罡訣等多種手段。其中符有臨水夫人治病符、退病符、除病符⑦,三宮夫人退瘡疥符⑧,三奶夫人細子符與三宮夫人小兒夜啼符⑨等多種。

如三奶夫人罡訣⑩:

一更打鼓響惶惶,金童玉女出燒香。不問凡間世上事,思量弟子一爐香。

二更打鼓夜又深,奶娘帶集九州兵。兵馬扶(下缺)

三更打鼓夜深深,奶娘點集九州兵。兵馬扶持郎作法,邪魔百鬼伏灰塵。

四更打鼓夜連連,奶娘帶兵到壇前。加持弟子行罡法,救起高床良病人。

五更打鼓天又光,奶娘早起巧梳裝。頭上梳起龍鳳髻,后頭梳起九鳳樓。或帶兵馬無萬眾,五傷猛將隨后行。有罪鬼神重枷鎖,鉀起天檻牢獄中,加扶弟子神通力,不舍慈悲降來臨。

奉請奉請,天黃黃是地皇皇,三奶夫人出行罡。天宮妙妙娘行法,地宮渺渺娘行罡。娘行一步二步罡,再行三步向東方。

奶娘行起東方查神查廟罡,何神何鬼敢來當。何神敢來斗娘法,何鬼敢來斗娘罡(五方同)。

奶娘行起北斗七星罡,何神何鬼敢來當。何神敢來斗娘法,何鬼敢來斗娘罡。千邪來郎罡上死,萬鬼來郎罡下亡。今夜不愁邪不伏,不愁奴鬼不擔枷。

(嘶)一步行罡一步鎖,一步不鎖不成罡。鎖塞罡頭收邪鬼,鎖轉(zhuǎn)罡尾收邪神。

臨水夫人咒,在桂東南間山教科儀中稱為“陳林李三奶夫人咒”。各本所見有較大差異,或三夫人分別立咒,或三位一體并為一咒?！读⑸裰湟槐尽?所載為三夫人分別立咒體例。其咒曰:

奉請福州古田縣,陳林李奶三夫人。我娘十五十六去學茅山法,舍身學法救良民。十七十八傳天下,護國救民滅災殃。三元將軍護娘法,五傷猛將護娘罡?；蛟谠祁^騎快馬,或在云里攝生童?；蛟谌思揖犬a(chǎn)難,或在海上攝般船。加持弟子神通力,不舍慈悲降來臨。

(林氏)奉請日落西山處處陰,花林姊妹出花園。自小無曾梳解脫,自幼無曾解脫除。毛巾常在衣架上,水盆交持在門前。學娘法是照娘聲,學娘罡訣照娘行。一身都是娘被鉀,黃砂蓋面不忘恩。加持弟子神通力,不舍慈悲降來臨。

(李氏)奉請泉州?？诶钊?倒插金釵要千雙。十指廉尖如嫩筍,眼似琉璃放毫光。眉如九霄云內(nèi)月,口似芙蓉花正鮮?？诖蛋捉沁B天響,山崩地烈鬼神驚。加持弟子神通力,不舍慈悲降來臨。

三位一體三夫人咒共發(fā)現(xiàn)二例,咒語內(nèi)容亦有不小差異?！斗ń碳本瓤啤?所載為:

奉請奉請,福州古田縣,陳林李奶三夫人。三十六丁行正法,幼年十八入茅山,三位將軍隨娘去,七十二宮左右行。我娘或在閭山打快馬,或在海上救翻船?；蛟谌思沂债a(chǎn)難,或在壇下攝生魂。破廟三山林九姊,爭魂奪命大夫人。有罪鬼神重枷鎖,鉀赴廳中牢獄中。加持弟子神通力,三奶(慈悲降來臨)。

另本《急救科》?所載為:

奉請福州古田縣,陳林李奶三夫人。大奶夫人陳四姊,泉州?？诶钊?海上番壇林九姊,三人姊妹赴明香。舍身學得茅山法,茅山學法救良民。隔江叫娘娘著到,隔海喊奶奶著來。奶娘只望香承供,郎法只望奶娘宮。買傘之時望遮雨,出門望娘隨后行。或帶陽兵行罡法,五傷猛將隨娘行。有罪鬼神重枷鎖,鉀赴天監(jiān)牢獄中。加持弟子神通力,不舍慈悲降來臨。

茲以《武家投壇科》?為例,探究桂東南間山教在啟建花園什保、安花度橋、遣煞延壽等道場科儀中,臨水夫人在其中的作用。

《武家投壇科》分上下兩分冊,系相對獨立的不同內(nèi)容。

上冊所載有8目,依次為:1.做投壇一段;2.告圣請仙神獻衣一段;3.告圣奉咒一段;4.行罡入房治病一段;5.告圣安灶一段;6.告圣排兵結(jié)界一段(下注“此段朝會用”);7.告圣奉狀一段;8.做朝告神接圣一段。除6、8二目之外,顯然為一個法事的完整科儀程式?。故以上冊所載簡析之。

《武家投壇科》言:凡啟建當天斗下、舉留什保、花園什保、禮星進錢、開糧轉(zhuǎn)限、遺煞化患、安花度橋、解關斬煞、集福保安福筵等道場?,均可運用,并且靈應有準。科儀分為7個層次,依次為:

其一,啟首(即原目所稱“做投壇一段”):請眾神降臨道場、宣讀文書奏狀。

其二,告圣請仙神。

包括:祈請眾神及師爺賜予靈丹妙藥,救治患者;派遣三元將軍追尋患者魂魄,歸還花子花女,使之轉(zhuǎn)危為安,并保丁財兩旺;請師爺化現(xiàn)護佑;請師爺收禁一切邪魅惡煞;祈請師爺賜予弟子神勇,保救患者。

其三,存變(身)與變水。

存變:祈請師爺存變弟子之身——請師爺祛除弟子身上一切污穢、隱去其身形,并將之存變?yōu)樘炝_地羅、三清玉帝、北帝王姥、佛家三寶觀音普庵諸師、間山眾仙神、祖本諸師、五營天兵天將,使其“十個手指化為收魂童子,十個腳指化為收魄童郎”,神力加持,圓滿完成驅(qū)邪、收魂、救治法事。

變水:祈請眾仙神及師爺助弟子將自然之水轉(zhuǎn)變?yōu)椤袄暇钋白鞣ㄉ袼?助其驅(qū)邪除病?。

其四,告圣奉咒。首先祈請臨水夫人等眾神明扶持弟子入房救治患者;繼而吟誦諸神咒,計有:灑水神童咒、太上老君咒、王姆咒、三夫人咒、洪山神咒、蠻師咒、治病功曹咒、真武帝咒、玄壇龍虎帥咒、祖本二師咒、三壇口教師等咒、李廣將軍咒、泰山府君咒、三元將軍咒等。

其五,行罡入房治病。核心是三夫人行罡訣(具體內(nèi)容詳上),同時祈請其余神明入房襄助,加強治病救急神力及功效。

其六,告圣安灶:拜謝五帝灶君、土地龍神及眾神明幫助弟子行法,使患者消災得福。

其七,告圣奉狀:向三清玉帝、太上老君呈遞感恩鳴謝奏狀,祈請確?；颊咧铱导?、丁財兩旺、金榜提名;同時祈請眾仙神銘記弟子名號,增進其法力佑其吉祥。

整個法事的核心為第四、第五層次,即告圣奉咒與入房行罡治病。所奉神咒雖有十多條,仍可看出系以三夫人咒最為重要。至于“入房行罡治病”,雖亦祈請其余神明襄助,實以三夫人罡訣為核心,其余眾仙神師爺香火祖公本境列真等,只起輔助作用。由此可知,桂東南間山教道公治病救急、安花度橋、收魂驅(qū)邪、舉留什保、化患延壽等法事,以陳靖姑為代表的三夫人實為此類科儀之核心。

《法教救急科》(上中),運用于“急救贖魂、長生五雷、置花剖胎、追魂捉鬼、斷案取魂、解關斬煞集福道場”,科儀層次與《武家投壇科》大體相同,亦以“奉咒”“行罡”即以三夫人為法事核心。

此外,桂東南間山教道公在舉行上述各種科儀時,通常懸掛各類神圖,其中反映臨水夫人信仰的神圖不少。目前收集到者有:間山教間山院眾神暨陳林李三夫人像、祖師與王姆暨三夫人法像、臨水夫人(立于虹橋)與眾神行法像、王姆暨三夫人騎快馬像等?。

圖1 閭山教閭山院眾神暨陳林李三夫人像

圖2 祖師與王姆暨三夫人法像

圖3 臨水夫人(立于虹橋)與眾神行法像(局部)

圖4 王姆暨三夫人騎快馬像

二、《夫人懺》的格式、內(nèi)容與特征

(一)《夫人懺》的格式與內(nèi)容

《夫人懺》是理解臨水夫人陳靖姑宗教形象的重要科儀文獻。

據(jù)筆者了解,桂東南間山教只在打幡做會即舉行較大規(guī)模的科儀時才會開懺,無單獨打“夫人懺”之例。筆者曾先后三次在桂東南的博白縣、陸川兩縣實地考察大幡醮儀(均為四日連宵),均有打“夫人懺”之儀,一般安排在第三日晚間舉行?。

筆者收集到兩種版本的《夫人懺》。一是獨立全本,名曰《夫人法懺》,由博白縣寧潭鎮(zhèn)西江鄉(xiāng)賴道和二郎抄錄并收藏。二是與妙沙經(jīng)老君法懺匯為一本的《夫人懺》,稱《妙沙經(jīng)老君法懺夫人懺》,由博白縣鳳山鎮(zhèn)張道楷一郎復印收藏,原抄錄者不詳。

兩部經(jīng)文詳略及文字雖稍有差異,但核心內(nèi)容與程式基本相同。內(nèi)容與程式可區(qū)別為兩大部分。第一部分總述臨水夫人的籍貫、出生、學法經(jīng)過、名號、法力與功能等,為陳述體例。第二部分為“懺儀”主體,主要是贊頌佛祖、觀音、三元教主、陳林李三奶夫人的圣德,并請其降臨道場主明功德,為民眾消災賜福,同時陳述各種世俗愿望。為贊頌或祈愿體例。

合訂本《夫人懺》第一部分的篇幅較小,文字簡潔,內(nèi)容豐富,摘引如下?:

大圣無極大夫人天尊。

恭聞三位尊圣名號,蒲田縣臨水夫人,正直無私,道顯真巍,蒲田縣跡。行法有功,用法有感,乃是威靈居世,職箓持護陰司。昔日恭參三教,真師傳授上教三元正法,累積玄功,方登妙道。福州臨水三位夫人,順懿無極天妃,護國大陰菩薩,三位姊妹,正一玄宗,唐朝大國,名傳天下;游行四方,濟救良民,祈禱皆應,有求有感,常求擁護,災難消除。惟有三壇妙覺,恭參佛圣瑜珈、釋迦如來,便成正覺。禮拜傳授天心正法、瑜珈三教,符法通行,金剛火首,百千將帥,云中兵吏數(shù)萬,參隨左右。驅(qū)邪殺鬼絕蹤。救病殄災,破廟展法。移花轉(zhuǎn)樹,求男乞女,必秤人心,便隨人愿。凡有求請,有求皆通。催生救產(chǎn),方便成功。愿降貞祥,同臨法會;消災解厄,保命延生,崇增福壽。

第二部分為“夫人懺”之主體。兩經(jīng)文的內(nèi)容大體相同,唯詳略與文字稍有差異。

合訂本《夫人懺》第二部分共有11段,每段均以“志心飯命禮”起首。前6段依次贊頌佛寶、法寶、僧寶、北帝、三元教主(張李梁三天尊)及南海觀音之圣德與神通,求其降臨道場,消災賜福;第7段將臨水夫人視為“觀音化身”,贊其慈悲濟世,祈其降臨道場,救命延生;第8、9、10段,分別稱頌陳林李三夫人的圣德與神力,祈其降臨道場,襄助弟子,“主明功德”。末段以“稽首虔誠飯命禮”起首,總述三夫人的圣德與神通,并敬祈再顯神通,讓四生六道,一切災難盡行消除,人人平安吉慶、獲福添壽。

單行本《夫人法懺》第二部分共有17段,亦以“志心飯命禮”起首。前7段分別贊頌十方仁師、如來佛祖、僧寶、真武大帝、三元教主(張李梁三天尊)、南海普陀及臨水夫人之圣德與神通,請祈降臨道場,襄助功德。后10段在起首之后,以“觀音化身、臨水現(xiàn)身”引領?,以“十愿”盛贊三夫人之德與能,祈望其再展神功,消災賜福,護佑國泰民安?。

(二)《夫人法懺》的宗教特色

研讀桂東南間山教兩本《夫人懺》經(jīng)文內(nèi)容,佛道兼具,其中佛教的特征更為明顯,地位更高。

首先,“懺儀”主要來源于佛教。

懺儀,依諸經(jīng)之說而懺悔罪過之儀則,又作懺法。依準此類儀則而修之,稱為修懺。佛教以內(nèi)心精神自我解脫為主,注重智慧的解脫、智慧的成就,不主張盲目的信仰。懺法強調(diào)來自內(nèi)心的知罪、發(fā)露、反省,以及智慧的觀照,成為佛教非常重要的一種修行法門。我國佛教中之懺法,起源于晉代,漸盛于南北朝。自南朝梁代以來,采用大乘經(jīng)典中懺悔與禮贊內(nèi)容而成之懺法,以種種形式流行,產(chǎn)生許多禮贊文與懺悔文?。

道教以齋醮科儀見長。道教的懺儀觀念及儀式,是受到中國古代道德反思和神學禮拜傳統(tǒng)的影響,以及在與佛教懺儀的相互借鑒中產(chǎn)生并成熟起來的[1]。道教懺儀觀念最早由漢代《太平經(jīng)》中的“首過”與“承負”思想發(fā)展而來。但專門的懺法則出現(xiàn)較晚。如《九幽懺》(全稱《太上慈悲道場消災九幽懺》)直到唐玄宗時期才形成。并且從懺儀形式到內(nèi)容,都有借鑒佛教的成分。就今所見桂東南間山教兩《夫人懺》經(jīng)文內(nèi)容與形式,佛教之影響亦十分明顯。

其次,在兩《夫人懺》中,臨水夫人均被視為“觀音化身”。合訂本《夫人懺》懺儀主體內(nèi)容之7、8、9、10四段,在起首之后,均以“觀音化身、臨水現(xiàn)身”承接贊頌。單行本《夫人法懺》主體內(nèi)容之9、11、12、13、14、17、18七段,在起首之后,亦以“觀音化身、臨水化現(xiàn)”承接贊頌。與觀音菩薩一樣,亨有“自在”之號。如單行本《夫人法懺》中有“道封名自在”之語。并與觀音菩薩一樣,擁有“尋聲救苦”之神力?。

陳靖姑之名號,一曰“順靚無極天妃”,二曰“護國太陰菩薩”(單行本與合訂本同)。前者屬道,后者歸佛,兩教兼具。而臨水夫人的最終成就,則是修成“正覺”?。何謂“正覺”?實即無上等正覺、三藐三菩提之略稱。梵語sambodhi之意譯,音譯三菩提。謂證悟一切諸法之真正覺智,即如來之實智,故成佛又稱“成正覺”。意即陳靖姑已經(jīng)成佛,乃觀音之化身。

其三,在兩《夫人懺》經(jīng)文中,引用了大量佛教的內(nèi)容,可歸結(jié)為佛教諸神、佛教教派、佛教觀念三個方面。佛教諸神以釋迎如來、觀音菩薩、彌陀佛等為代表。佛教教派除大乘佛教外,經(jīng)文中還經(jīng)常提到瑜珈教(在桂東南間山教科儀中,還大量運用普庵教的內(nèi)容)。引用的佛教概念尤其眾多。其中有:佛法僧三寶、劫、四生、六道、身口意、業(yè)罪、業(yè)障、地水風火、慈悲等等。尤其突出的是,兩《夫人懺》均引用了梵文咒語(經(jīng)文中謂之“真言”),單行本尤多。經(jīng)檢索,共有5條:

1.佛陀耶,愿降道場中,證明此功德?;

2.達摩耶,愿降道場中,證明此功德;

3.僧伽耶,愿降道場中,證明此功德;

4.阿陀麼,律啼涉婆阿,功德保平安,消災延福壽;

5.婆娑阿,功德保平安,消災延福壽。

單行本《夫人法懺》第二部分共有17段。除第5、6、7、9、17五段不附梵文咒語外,其余各段均以梵文真言結(jié)句。其中第13、14兩段,各引用了兩次。第5條真言,總共引用了11次。

合訂本《夫人懺》第二部分唯前三段附加梵文真言。分別為:

“佛陀耶,愿降道場,證明功德”;

“達摩耶,愿降道場,證明功德”;

“僧伽耶,愿降道場,證明功德”。

綜觀兩《夫人懺》經(jīng)文內(nèi)容,創(chuàng)作者(包括使用者)似乎更為推崇佛教。使人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佛教比道教更加尊崇,地位更高。

其一,懺儀主體內(nèi)容以“佛法僧三寶”居首。合訂本《夫人懺》之主體內(nèi)容,起首三段,依次為佛寶、法寶與僧寶。單行本《夫人法懺》唯第三段直接出現(xiàn)“僧寶”,前兩段則未見“佛寶”“法寶”兩語。但段末所附梵文真言均與合訂本相同。對比兩經(jīng)懺文,內(nèi)容十分接近:

合訂本《夫人懺》寫作:

志心皈命禮。千身調(diào)御,十號能仁。巍巍萬劫常存,蕩蕩四生千古。黃金妙相,展玉毫光。千花捧足,百寶嚴身。真如常住。佛寶佛陀耶,愿降道場,證明功德。

志心皈命禮。如來演說,秘密真詮。五千四十八卷救苦靈文,天上人間常供養(yǎng)。現(xiàn)今禳災迎祥集福,大作津梁,普度人天。鹿妃玄文,龍宮秘典,海藏常住。法寶達摩耶,愿降道場,證明功德。

單行本《夫人法懺》表述為:

志心皈命禮。千身調(diào)御,十方仁師。巍巍萬劫常存,蕩蕩四生古現(xiàn)。黃色相白,玉毫光。千花捧足,百寶嚴身。如常照五。佛邪,愿降道場中,證明此功德。

志心皈命禮。如來現(xiàn)說,秘密真全,五千四十八卷靈文,天上人間常蒙供儀?，F(xiàn)世禳災,迎祥集福,幽途能興,作福玄文。龍宮必典,海藏常往。達摩耶,愿降道場中,證明此功德。

其間差異與文字錯誤,當為輾轉(zhuǎn)傳抄所致?？芍獌蓱詢x前三者都是佛法僧三寶。

其二,威鎮(zhèn)北方的真武大帝,為道教重要神抵,但在《夫人懺》中,卻系佛祖所勃。在兩冊《夫人懺》中,真武大帝均排在懺儀主體內(nèi)容之四。經(jīng)文謂真武大帝“手執(zhí)七星寶劍”“腳踏魁罡,龜蛇捧足”,“掃蕩邪精,救護群生”,原來卻是“欽奉佛勃,鎮(zhèn)在北方”!其中合訂本《夫人懺》文中雖未直接出現(xiàn)真武大帝之稱,但前綴形容之語,則知其為真武帝無疑。

亦引兩懺儀原文如下。單行本《夫人法懺》曰:

志心皈命禮。欽奉佛勅,鎮(zhèn)在北方。展開宅鎮(zhèn)遮天,手執(zhí)七星寶劍收邪精,玄元斗應,驅(qū)雷掣電,收斬穢氣。腳踏魁罡,龜蛇捧足。黑殺天兵擁護,六丁六甲玉女,參隨左右。掃蕩邪精,救護群生。北方鎮(zhèn)天真武大帝,玉虛司相,玄天上帝。急急如律令,勅。

合訂本《夫人懺》曰:

志心皈命禮。欽奉佛勅,鎮(zhèn)在北方。振開黑旗遮天,手持寶劍,足踏魁罡龜蛇,收斬邪精,驅(qū)除如電。收攝穢氣,掃蕩妖精。黑殺天兵常擁護,六丁六甲盡扶持,玉女參隨。救護群生。玄天上帝,同臨法會,主明功德。

其三,《夫人懺》之主人——臨水夫人陳靖姑,其最終成就,是修成“正覺”——成佛,被視為觀音化身。

懺法的原意,是將自己思想與行為各方面所犯之過失,于特定之日時,在佛祖或僧團前告白,表達懺悔之誠意。通過不斷的修懺,及時矯正過失,以“滌過去之惡因,憑發(fā)菩提心,植當來之種智?！弊罱K達至覺悟、智慧之境。而觀兩《夫人懺》經(jīng)文,通篇均為禮贊之語,懺悔之語句甚少。唯單行本《夫人法懺》在文末有“求懺身三(口)意業(yè)罪,從今禮圣。愿消除四生四世滅消邪魔,萬劫千生皆解脫,懺悔消罪業(yè)障”之語?。而合訂本《夫人懺》連此數(shù)語亦無,通篇均為“求神托佛”之語。

歸言之。佛教之懺法,旨在比照佛祖所言與戒律,自己修正過失,以實現(xiàn)覺悟成佛之理想。而桂東南間山教兩《夫人懺》所見之懺法,主旨則在祈求諸佛神明消災賜福,雖亦有“懺”,然微小不彰。前者之主旨在求己,后者之意在求神。兩者之差異甚大。

三、臨水夫人陳靖姑暨閭山教的宗教特色

關于臨水夫人陳靖姑暨間山教的宗教特色,已有學者指出,陳靖姑具有“儒道釋三教一體”的宗教形象,并揭示其所屬間山教的社會性、實用性與包容性特征。對間山教派的包容性特征,該學者認為,間山教派“以道教為主導,兼容并蓄,在其教義、教法中融進了儒、巫、佛教諸多要素,從而呈現(xiàn)出儒道釋巫多種宗教并存的教派形態(tài)”[2]140。

筆者認為,該學者對臨水夫人陳靖姑宗教形象及其所屬間山教特征之歸納是正確的,但還應進一步完善、提升。即臨水夫人陳靖姑的宗教形象,應當由“儒道釋三教一體”修正為“儒道釋巫四教一體”;間山教派“儒道釋巫多種宗教并存”的教派形態(tài),則可拓展提升為整個中國社會傳統(tǒng)宗教的基本結(jié)構(gòu)形態(tài)。

該學者在論述臨水夫人陳靖姑“儒道釋三教一體”宗教形象之時,已經(jīng)通過諸多舊志資料,指出陳靖姑“家世巫現(xiàn)”,深受家庭巫現(xiàn)傳統(tǒng)影響,兄長二指曾親授“異人口術(shù)瑜珈大教正法”之事實?。陳靖姑在入間山學道習佛之后,必然會把早年習得的古代神教巫法吸收到自己的教派及宗教實踐之中。因為這既不與間山教之宗旨相左,且有助于濟世度民。因此,臨水夫人陳靖姑的宗教品格或形象,實為儒道釋巫四教一體,而非“儒道釋三教一體”。

關于間山教包容性特征即“儒道釋巫多種宗教并存的教派形態(tài)”,上述學者舉例言,“如該道派做法事時,道士的裝束大體模仿民間巫現(xiàn)的服飾,其武術(shù)性的表演則較多保持了我國古代神教巫法;而其齋科教法,包括齋醮科儀、拔度科儀,很大程度上是對佛教瑜珈法的繼承與改造”[2]140-141略顯單薄。

筆者在《非遺視閾下的桂東南客家大幡醮儀——兼論民間信仰之性質(zhì)及其與儒釋道的關系》[3]一文中,曾指出桂東南間山教儒釋道巫四教一體的宗教特征,認為釋、道二教的表征最為突出,一曰“新臨弟子”入道接受傳度及加職的疏表中,明確表示“習學釋道二教”,表明間山派內(nèi)涵釋道兼?zhèn)?二曰間山派道公擁有法名、郎名與道名三種不同名稱?,自稱則喜用“釋門弟子”。儒教在其中的表征。一是在間山派傳世經(jīng)文中蘊含著豐富的儒家倫理道德觀念;二是在幡場神壇中,率以祖先堂居中,文武兩壇分居左右兩側(cè)?。而即桂東南間山派道公在舉辦大幡醮儀時,率在武壇中心位置安置牌位,或懸掛神圖,并在醮儀之第二日中午,舉行“接旨”科儀。巫教是間山教的根基,在桂東南間山教的實踐中,巫教的內(nèi)涵,既體現(xiàn)為齋醮科儀中對諸“蠻師”的禮敬與傳承,亦體現(xiàn)為各種古老的巫法巫技的應用與多神信仰,還表現(xiàn)為當?shù)孛癖妼Πù筢︴磧x在內(nèi)的各種宗教儀式的信從與熱誠[3]15。

我國傳統(tǒng)社會的宗教信仰體系,實以原始時代的巫教(或多神教)為根基形成。春秋戰(zhàn)國時期,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通過對原始巫教祭祀儀式的倫理解讀而建構(gòu)儒學體系。道教則直接在古老的民間巫法、巫技、方術(shù)及神仙信仰的基礎上,援引道家理論而形成。佛教雖由印度傳入,最終得以立足、發(fā)展壯大,其實是接受了中國傳統(tǒng)信仰的改造。筆者在《包容的信仰》一書中,從多角度考察,認為中國傳統(tǒng)宗教其實是“四教合一”,而非“三教合一”,“儒釋道三教與民間信仰,其實是一個完整的中國宗教統(tǒng)一體,不可分離”;“四者相互彌補、支持、合作,不可或離,共同滿足中國民眾的宗教需求,完成服務眾生、維系社會、傳承文化的宗教使命”?。

儒、釋、道三教產(chǎn)生之后,經(jīng)過相斥、相吸、相合的漫長發(fā)展過程。大體而言,魏晉南北朝時期是相斥階段;隋唐時期是相斥復相吸階段;宋元時期則是相融合階段。間山教形成之時,正是三教融合的收官階段,其實就是我國社會儒、釋、道、巫四教交融發(fā)展的標志性結(jié)果。探究臨水夫人陳靖姑暨間山教派的宗教形象、特征及形成路徑,有助于深刻認識中國社會傳統(tǒng)宗教的特征,正確把握包括間山教在內(nèi)的眾多民間宗教的未來走勢,充分發(fā)揮傳統(tǒng)宗教在當代社會的正能量作用。因此,臨水夫人陳靖姑及其所屬間山教之宗教形象或特征,可以成為國內(nèi)外學術(shù)界研究中國傳統(tǒng)社會“四教合一”宗教特征的理想標本,學術(shù)意義與現(xiàn)實價值十分重大。

注釋:

①參閱葉明生《論臨水夫人信仰文化在海內(nèi)外的傳播》,載2014年《臨水暉光照濠江》第58、60頁。

②婦女懷孕之時,有“置花”儀式;嬰兒滿月,有定花根儀式;兒童患病,有“開斗門”“送鬼”儀式;成年人運程不佳,有“什?！薄伴_八字”儀式;受意外傷害,有“擋傷”儀式;家庭或家族發(fā)展不順,有“安龍”儀式;年老體弱多病難治,有拜星儀式;新春伊始,有祈福儀式;歲末年終,有“平安酸儀”;若村落遭遇不祥甚至災難,有“打大播”儀式;死亡之后,有超度儀式。

③《法教救急科》(上中下),由廣西玉林市博白縣寧潭鎮(zhèn)西鄉(xiāng)賴道和二郎抄錄收藏,內(nèi)容較為詳備。《急救科》由博白縣旺茂鎮(zhèn)高顯二郎抄錄收藏。二者內(nèi)容存在較大差異。

④《夫人法懺》全本,由廣西玉林市博白縣寧潭鎮(zhèn)西鄉(xiāng)賴道和二郎抄錄收藏;《妙沙經(jīng)懺老君法懺夫人懺》,抄錄者不詳,系博白縣旺茂鎮(zhèn)張道楷一郎復印本。就《夫人懺》內(nèi)容看,二者總體相同,但編排結(jié)構(gòu)存在較大差異。

⑤以上稱謂主要為《夫人懺》《妙沙經(jīng)懺老君法懺夫人懺》兩《夫人懺》所見。

⑥引自《妙沙經(jīng)懺老君法懺夫人懺》之《夫人懺》,博白縣旺茂鎮(zhèn)張道楷一郎復印本第14頁。

⑦引自《法教救急科》(上),廣西玉林市博白縣寧潭鎮(zhèn)西鄉(xiāng)賴道和二郎抄錄收藏。

⑧引自《急救字格》,博白縣鳳山鎮(zhèn)蔣道忠六郎收藏。

⑨引自博白縣鳳山鎮(zhèn)道公實用神符集,廣西師范大學2010級民俗學研究生莫藝2012年10月攝錄。其中細子符注明“墨化”。

⑩引自《武家投壇科》上,博白縣旺茂鎮(zhèn)高顯二郎抄錄?！都本瓤啤匪d罡訣與此基本相同,唯個別語句稍有差異。博白縣鳳山鎮(zhèn)高顯二郎收藏。

?博白縣鳳山鎮(zhèn)蔣道壽二郎抄錄,蔣道忠六郎收藏。抄本“李三奶咒”“加扶”之后文字空缺,依前例補。

?博白縣寧潭鎮(zhèn)西江鄉(xiāng)賴道和二郎抄錄并收藏。抄本中“三奶”之后文字空缺,引用時據(jù)其書體例補足。

?博白縣旺茂鎮(zhèn)高顯二郎錄存。

?博白縣旺茂鎮(zhèn)高顯二郎抄錄。

?下冊所載目錄有10:1. 排宴搞賞一段;2. 告圣發(fā)碟一段;3. 告圣破胎一段;4. 告圣造牢獄捉鬼一段;5. 告圣游宮打斗一段;6. 告秉陽刀退病一段;7. 告圣進朝監(jiān)生一段;8. 告圣請觀音酬經(jīng)一段;9. 秉告招魂一段;10. 告圣祭將抬兵一段(文末分別注明:此款法門做發(fā)兵朝屯兵朝用、此款做和合朝用、此宗標旗用五方一同、此條大宴獻酒用、此款般花解關斬煞告圣酬恩脫勝券用)。明顯超出單一法事的范圍,為不同法事之科儀之匯集。

?道場的名目繁雜,不易理解,其實可歸納為三個方面。一是有關保胎與兒童病患的法事,科儀本中“花園”“安花度橋”“集福保安”等屬之;二是有關成年人病患與八字運程不吉的法事,科儀本中“舉留什保”“解關斬煞”“集福保安”等屬之;三是有關老年人除病祈壽的法事,科儀本中“當天斗下”“禮星進錢”“開糧轉(zhuǎn)限”“遣煞化患”“集福保安”等屬之。

?據(jù)文中所言,經(jīng)儀式后,所用之水擁有“一噴天翻,二噴地裂,三噴人長生,四噴鬼滅亡”之神力。

?閭山教閭山院眾神暨陳林李三夫人像、王姆暨三夫人騎快馬像,由博白縣鳳山鎮(zhèn)蔣道忠六郎提供;祖師與王姆暨三夫人法像、臨水夫人(立于虹橋)與眾神行法像,由博白縣寧潭鎮(zhèn)賴道和二郎提供。這幾幅神圖名稱,均為筆者自擬,可能與教中習用名稱有別。若有誤,以真實流傳者為準。

?2012年11月21-24日(農(nóng)歷十月初八至十一日),博白縣新田鎮(zhèn)那花村舉辦四日連宵大播勝會,四日科儀程式為:初八日到壇,運用取水疏、集兵朝狀、集兵朝疏、通祖疏、通祖朝狀、通祖朝疏、留駕表等疏一表;初九發(fā)表,運用了天清表及天府、地府、水府、岳府、老君、天姥、閭山、夫人、茅山、雷府、蠻師、仙師、城煌、社王、宗師、灶君、仙兵、守播、尊師、眾緣、河頭諸表引,以及午朝、留駕諸疏表;初十日,有接旨申壇狀、接旨表、接竹申壇狀、接竹疏、接木疏、恭酬表、把隘碟、通神公碟、追鬼碟、按獄疏、老君懺表、夫人懺表、接旨朝疏、接竹朝疏等;初十一日,有請軍朝狀、催兵狀、請軍示、接兵疏、請軍連名、刀山申壇狀、雷府珠表、四府珠表、解鬼碟、宴牢獄疏、宴刀山疏、宴揚州兵疏、普度申壇狀、普度申朝疏、取水疏、普度連名、普度表、山門狀、退兵朝狀、退兵朝疏、回文碟、通關公碟、本境土地疏等疏狀科儀。

?本文所引用的經(jīng)文內(nèi)容,因道公輾轉(zhuǎn)傳抄之故,文字及斷句錯誤不少。筆者在引用時,一般重新標點;個別明顯錯誤的文字,亦稍予匡正。

?四生六道,佛教概念?！八纳?系指胎生、卵生、濕生、化生;“六道”,即天道、人道、阿修羅道、餓鬼道、畜生道、地獄道。其中前三道為善道,后三道為惡道。

?單行本《夫人法懺》,大約因為輾轉(zhuǎn)傳抄之故,經(jīng)文中錯字錯句甚多。其中“觀音化身、臨水現(xiàn)身”句,多數(shù)寫作“觀音化現(xiàn),臨水化身”,或作“福州現(xiàn)跡、觀臨現(xiàn)祥”,無正確之句。

?單行本《夫人法懺》末段祝愿:“稽首虔誠皈命禮。道圣無極眾夫人,望垂圣眼鑒凡情,將此儀情呈供養(yǎng),求懺身三(口)意業(yè)罪,從今禮圣,愿消除四生四世滅消魔,萬劫千生皆解脫,懺悔消罪業(yè)障,次將善利保家門,四時清吉永無憂,所作營謀皆吉利,宅舍龍神常擁護,官非口舌盡消除。經(jīng)求買賣進錢財,畜養(yǎng)棲牲無耗失,牛羊朝于逐山岡?；⒈蚝蒡?qū)逃走,合家人口同安樂。圣賢相護佑,男增彭祖千秋壽,女亨麻姑萬載春。”

?據(jù)《廣弘明集》卷二十八《悔罪篇》記載,計有梁簡文帝之涅槃懺啟、六根懺文、悔高慢文,沈約之懺悔文、梁武帝之慈悲道場懺(俗稱梁皇懺)等二十余種之多。可見懺法在佛教中之重要地位。

?合訂本《夫人懺》有“尋聲救苦”,或“尋聲救苦催生”之語。單行本《夫人法懺》有“尋聲護感,扶產(chǎn)催生”之句。

?合訂本《夫人懺》有“恭參佛圣瑜珈、釋迦如來,便成正覺”之文。單行本《夫人法懺》有“參隨佛法,入瑜珈如來,便成方頂正覺”之語。

?單行本《夫人法懺》第二部分第一段咒語寫著:“佛邪,愿降道場中,證明此功德”?！胺鹦啊闭Z義不通。經(jīng)對比合訂本《夫人懺》第二部分第一段咒語:“佛陀耶,愿降道場,證明功德”?？芍?單行本《夫人法懺》之“佛邪”,應為“佛陀耶”之誤。

?視其語義,應為“求懺身口意三業(yè)罪”之誤。

?《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卷四《大奶夫人》條:“兄二相曾受異人口術(shù)瑜珈大教正法,神通三界,上動天將,下驅(qū)陰兵,威力無邊,遍敕良民?！?/p>

?桂東南閭山教,“新臨弟子”入教后即獲“法名”;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研習之后,經(jīng)加補儀式,再獲郎名;當?shù)佬羞_到相當程度,并經(jīng)舉行專門儀式,然后獲得道名,意謂成為真正的正一派道士。

?文壇即佛壇,稱釋雄寶殿,居左;武壇即道壇,稱老君殿,又稱閭山院、陽平衙,居右。祖先壇居中。體現(xiàn)了閭山教推崇忠孝,依循中國社會以孔儒為尊、以忠孝及祖先信仰為精神核心之社會實際。

?引自劉道超《包容的信仰——民間信仰與儒釋道為中國宗教統(tǒng)一整體研究》第五章《民間信仰之體系》,未刊稿。

[1]姚冰.從《太平經(jīng)》到《九州懺》——簡論道教懺儀思想及其心理意義[J].四川師范大學學報,2007(4).

[2]連鎮(zhèn)標.多元復合的宗教文化意象——臨水夫人形象探考[J].世界宗教研究,2005(1).

[3]劉道超.非遺視閾下的桂東南客家大播酸儀——兼論民間信仰之性質(zhì)及其與儒釋道的關系[J].廣西師范學院學報,2015(4).

On the Linshui Lady's Brief of Lvshanjiao in the Southeast of Guangxi and the Religious Feature of Chen Jinggu Lvshanjiao

LIU Dao-chao
(School of Historical Culture and Tourism,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Guilin Guangxi 541001)

The Brief of Linshui Lady is mainly popular among Taoist temples and Shigong(a kind of Taoist wizards).The contents of the Brief of Linshui Lady in the southeast of Guangxi mainly conclude two aspects.In the first instance,Keyi rites with a series of goals,such as cure of disease,coping with an emergency,driving out evil spirits,application for the birth of son(s)and prevention of miscarriages and so on.Secondly,large scale Taoism rituals such as The Rite of Lady's confession in Dafan Jiao Rite and so on.The main contents of The Rite of Lady's confession colored by Buddhism and Taoism,among which one of the most outstanding religious characters is Chen Jinggu that characterized by quaternity(Confucianism,Taoism,Buddhism and wicthcraft)which is the main feature of traditional religions in China.It safe to say that Chen Jinggu and Lvshanjiao(a branch of Taoism in China)are living fossil for the study on the traditional religions in China.

Lvshanjiao;Linshui Lady;Chen Jinggu;the southeast of Guangxi

B933

A

1673—8861(2015)04—0001—08

[責任編輯]肖 晶

2015-10-23

劉道超(1955-),男,廣西柳城人,廣西師范大學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客家研究所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客家歷史文化、民俗文化學。

廣西人文社會科學發(fā)展研究中心重大項目(kw2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