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歇
簡介:
這些年歐棉就像個掃把星,和誰在一起誰倒霉,前任男友更是因為她而被爆出丑聞后自殺。直到再遇章陸羽,她才后知后覺,這一切都是他的算計,誰讓她當年卷了三百萬離開了他呢。
一、
歐棉壓根沒想過,這輩子還會遇上章陸羽。
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歐棉好久都沒動作,一張臉幽怨得能直接去演鬼片。制片人小飛推了她一把:“這位是章先生,我們的投資人,他很看好您的劇本?!?/p>
最后一句話小飛咬得特別重,像是要提醒歐棉——沒了章陸羽,他們就要揭不開鍋了。
歐棉皺了皺鼻子,勉強露出一個笑,主動伸出手:“初次見面,章先生您好。”
幾年不見,章陸羽成熟許多,眉眼間的銳氣盡數退去,笑得溫潤好看,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
“初次見面?”明顯是疑問句,歐棉感到手心被摳了一下,稍微一癢。然而只是一瞬,章陸羽已經收回了手,道貌岸然地說,“我看了歐老師的劇本,十分喜歡。不知道是不是有機會,今晚一起吃個飯?”
歐棉下意識地蹙眉,小飛卻恨不得將她推進章陸羽懷里。
“我們歐老師雖然深居簡出,但您的面子一定要給的?!?/p>
說完,小飛飛快地和歐棉眨了眨眼睛。那擠眉弄眼的神情,就像是在說:“人家看上的不管是你的人還是你的劇本,你都沒有推辭的余地?!?/p>
歐棉氣急,張口回絕:“我沒時間!”
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她,這些年來爛劇本也寫了不少。為了賣出本子,什么宮斗劇啊抗日神劇,只有觀眾看不看,根本沒有她想不想。
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不肯在章陸羽面前丟人。
小飛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章陸羽這種多金又帥氣還單身的富豪,多少人想讓他感興趣呢。
以為章陸羽會勃然大怒,歐棉都已經想好,如果他硬要她去吃飯,她可以“非暴力不配合”。可惜這一回,她失算了,章陸羽并沒有堅持。
他非但沒生氣,反而特別好脾氣地笑了笑,甚至親昵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沒關系,改天吧。我時間多,我等你。等了這么久,也不差這么點時間?!?/p>
歐棉抬眼,看到章陸羽溫柔帶笑的眸子,總覺得心里好像被小貓爪子撓了一下,癢得厲害?,F在的章陸羽,好像有點不一樣。
歐棉晚上回家,安安心心給自己下了面。小飛打電話來騷擾她,罵她不懂把握機會,問她是不是還在想秦明。秦明是個導演,她之前的男朋友,倆人相處時間也不長,他卻爆出丑聞最后自殺了。
說起來也奇怪,這些年她就像掃把星一樣,和誰在一起誰倒霉。小飛年齡還小,充滿浪漫的幻想??傆X得她命這么背,都是為了等待命中注定的章陸羽。
歐棉輕輕一笑,不以為然。說起來,當初她和章陸羽在一起的時候,也就只有小飛這么大。那時她未出校園,天真得像一朵小太陽花。
他們相遇是在米蘭街頭,他剛畫完一幅壁畫躺在地上。她路過,隨意將手里一枚硬幣放在他的空油漆桶里。
那時候,他淡淡抬起眼眸,帶著點笑問她:“你喜歡我的畫?”
“不,我只是剛好有一枚硬幣?!?/p>
二、
章陸羽沒逼歐棉,耐心卻好。
連續(xù)一月,日日電話短信噓寒問暖。歐棉摸不透他的意思,卻聽那人聲音在電話里越發(fā)溫柔:“今天有空一起出來吃飯嗎?我買了你喜歡吃的榴蓮酥?!?/p>
這人一點不自在都沒有,硬生生將三年的時光強行忽略。
歐棉沉默一會兒,嘆口氣:“我不和你吃飯的話,你會撤資嗎?”
那頭輕輕一笑:“怎么會?”
他說話尾音總上翹,溫柔得要命。歐棉想了想,覺得自己像個鬧脾氣的小女人,挺沒意思的。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正經八百地說:“吃飯就吃飯吧?!?/p>
章陸羽請歐棉吃飯,選的地方別出心裁,是一家素齋館。
歐棉一怔,接著陰森森地笑:“呵呵,我要吃肉?!?/p>
章陸羽抿唇一笑,特別自然地欺身上前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乖,你嘗嘗看。這里的素齋雖然沒肉,味道卻特別好。”
歐棉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重重放下筷子,似乎能起到震懾作用:“章陸羽,你能別這樣嗎?能不能別裝的我和你有什么關系一樣好不好?”
章陸羽收起了笑容,溫柔的眉眼有點悲傷的味道:“小棉花,你是不是真的不能原諒我?我真的愛你,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p>
“愛我什么?才華?”
章陸羽看著一臉諷刺的歐棉,特別認真地點點頭:“嗯,你有才華?!?/p>
歐棉嗤之以鼻,問他:“我的劇本講什么?”
章陸羽垂下好看的眸子,睫毛微微一顫,卻最終沉默了。歐棉不肯承認自己心里是有點失望的,哪怕是騙她,她以為章陸羽會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
“你看,我們之間什么都沒有。一場始于騙局的愛情,要怎么開出太陽花?”
歐棉說完,低頭飛快吃完手邊的素面。意料之外地好吃,沒肉卻有肉味。她沒看章陸羽的表情,拿著自己的包走掉了。
幾乎是轉頭的瞬間,她的眼淚已經掉下來。章陸羽在補償她,他知道當時發(fā)生的一切。
章陸羽其實沒耐心看她的劇本,就和她覺得有趣而順手給他一塊錢一樣。他也不過是因為有錢,才順手給了她投資。
如今想想,歐棉覺得自己一半以上的靈感竟然都來源于章陸羽。
當初她的畢業(yè)設計就是微電影,想拍得好點,正到處拉投資。章陸羽自告奮勇,愿意擔綱男主角。他笑容溫柔干凈,經常背著畫板,一身油漆,替她賣畫攢錢。
她一直以為他很窮,窮到需要街頭賣畫。她也不在乎,反而覺得很浪漫。如果不是最后,他母親拿著三百萬支票要她離開他,歐棉還真沒把章陸羽和實業(yè)大亨章大千聯系在一起。
和電視劇里演得不一樣,她非但沒有一臉正氣地拒絕這三百萬,反而欣然接受了錢,自己打包回了國。
如今想來,還真沒誰對不起誰。他不過騙她自己是窮小子,她卻直接卷走了他家三百萬。
三、
歐棉紅了,一部劇震天下。
電視劇播到一半,收視率已經爆表。開始有很多片商提前預定歐棉的劇本。歐棉春風得意,再沒空想章陸羽那一系列的破事。
章陸羽來找她,眼睛紅紅的,似是喝了酒:“小棉花,當初你為什么不道而別?”
他喝醉的樣子有點孩子氣,堵在她家門口,一副氣沖沖的樣子。
歐棉心里一軟,某個位置輕輕動了動,說不出的瘙癢。她想避開他的視線,卻被他一把按住,困在墻和手臂之間。他將腦袋埋在她的脖頸間,呼吸熱得嚇人,他說:“小棉花,我不恨你。你也別恨我,好不好?”
他語氣里那點懇求,讓歐棉的心倏然軟了。她說:“我不恨你?!?/p>
當年她拍了部微電影,章陸羽擔綱她微電影的男主角,得到了很高的評價,校園里每個人都在打聽電影的男主角是誰。
她滿心自豪,卻聽有個女生淡淡地說:“章陸羽么,那是我未婚夫?!?/p>
如今回憶起來,歐棉已經沒了當初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感。她還記得那個女生的樣子,混血兒,高挑漂亮,有點冷漠。
章陸羽陪她演了好久追求藝術的窮小子的戲,最后搖身一變,成了富二代,還要娶門當戶對的白皮膚美人。她跑去問章陸羽,他的眉眼一如往日般溫柔,他說:“小棉花,我娶她,不妨礙我們兩個在一起?!?/p>
他家里人找上她,用三百萬讓她離開他時,她接受了,離開了米蘭那個傷心之地,回國從事編輯行業(yè)。
不出名的編劇大多清苦,要是沒有那三百萬,她根本熬不過來,所以,她有什么理由恨他呢?
可如今抱著她不肯撒手的人,是另一個人的丈夫。歐棉狠心推開他,笑著說:“男女授受不親。章先生,請別這樣?!?/p>
章陸羽臉有點紅,可能酒意漫上來,一臉無辜茫然。他盯著歐棉,溫柔干凈的眸子專注得像是要將她印刻在瞳孔上。
未等歐棉反應,帶著醉意的吻落了下來。他強勢而急切地攻城略地,雙手鉗著她,呼吸盡數噴灑在她的面孔上。
歐棉有那么點意亂情迷,卻聽“咔嚓”一聲,轉眼一看,對面樓上有個背著相機的人偷偷溜走了。
“章陸羽,你鬧什么!”歐棉拼命推開他,就見章陸羽順勢倒在樓道里。
幾秒鐘以后,歐棉聽到章陸羽均勻綿長的呼吸聲。他毫無征兆地睡著了,歐棉一腔情緒,頓時消散,只能將他抬回家里去。
四、
果真,章陸羽喝醉后的不慎行,直接導致歐棉和他一起上了當天的頭條。
他倆在樓道里相擁,姿勢曖昧。有人說他們是真愛,不過絕大部分人還是偏向于陰謀論,認為歐棉爬上了章陸羽的床,才突然之間紅遍大江南北。
不久,有人挖出章陸羽的老婆斯嘉麗的照片,聽聞倆人在鬧離婚。
其實章陸羽這么不留余力地撩撥,到底是讓歐棉有點心猿意馬。然而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后,心涼得跟跌進了寒潭一樣。原來,他們還在一起。
差一點,她就又跌入了章陸羽的陷阱。她早該明白,章陸羽這樣的人,是一定要將老婆的位置留給手握權勢的人的。
她一介小小的貧民,有什么資格和他糾纏不清。
章陸羽被趕出歐棉家,只穿一身家居服,腳上還穿著拖鞋。他在門口喊冤,還不忘關心:“昨晚你幫我換了衣服?我身材是不是變好了?”
歐棉面紅耳赤,生怕鄰居聽到,又氣急敗壞地開了門,將人放進來。
章陸羽笑得溫柔,一把抱住歐棉,毫不客氣地親了她的嘴唇一下:“你果真舍不得我,小棉花你真可愛?!?/p>
歐棉讓他抱著不能脫身,不知被他偷親了多少下,終于忍無可忍,咬了他下巴一口。
章陸羽吃痛,放開歐棉,下巴上隱隱有一個牙印。他卻還笑著,表情寵溺:“你怎么像貓一樣?用咬人來表達愛。”
歐棉臉一紅,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一件多曖昧的事。章陸羽的笑容越來越重,最后蕩漾在眼角眉梢。他摸摸歐棉的腦袋,很溫柔地說:“乖,我會擺平這件事?!?/p>
歐棉莫名又有點恍然,重逢后,他似乎變得溫柔而會替人著想。
一直到幾天后的下午,歐棉看到章陸羽開了新聞發(fā)布會。他頭一回對著鏡頭一點笑容都沒有,表情虔誠得像是在宣誓:“我與斯嘉麗女士,只是單純的商業(yè)聯姻。我從未愛過她,她亦沒愛過我。我們已經離婚,不是任何人的原因。”
說完,他突然沖鏡頭露出一個特別幸福的笑容:“至于我的真愛,從來都只有那一個?!?/p>
閃光燈“咔咔咔”響得厲害,歐棉一怔,恍惚間有種感覺,像是章陸羽透過鏡頭在看著她。
“我愛你,一直都愛你。歐棉,我愛你?!?/p>
歐棉心一跳,覺得好像自己赤身裸體暴露在了眾人的目光下。
他們明明沒有在一起,章陸羽出現的短短數月,卻硬是營造出一種氣氛,像是倆人在一起好久。不知誰找出了他們大學時候拍的微電影,又有無數自稱是他們同學的人,以自己的角度寫出了他們兩人的感情。
歐棉翻看著網上的帖子,嘴角一抽一抽的,好多事她都記不得,竟然有人替他們記得。
名叫妖精303的網友說:章陸羽是個低調的富二代,為了不讓歐棉有心理壓力,一直沒說出自己的身份。歐棉那么努力地拉贊助,自己打工賺錢。章陸羽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可是被歐棉影響,都開始自己拼命掙錢了。
他對她可真好啊,好羨慕。
歐棉翻了個白眼,當初她給了章陸羽一塊硬幣。之后他找到她,說要報答她。他的表情那么溫柔,帶著一點點憂傷。他說:“那天,我已經餓了兩天沒吃飯。如果不是你給我的那一枚硬幣讓我買了面包,我大概會餓死吧。”
章陸羽是個騙子,從一開始就是。他假裝貧窮,不過是覺得有趣。
就像他對朋友說的,歐棉是個有趣的小姑娘,我樂意哄著她開心罷了。然而斯嘉麗不一樣,我們兩個強強聯手,能壟斷半個行業(yè)。
時隔多年,歐棉依舊能記起,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后,和朋友坐在咖啡廳喝茶,笑得那么溫柔優(yōu)雅的章陸羽,輕描淡寫地說出那些話。
五、
事情越鬧越大,似乎每個人都已經習慣了將歐棉和章陸羽聯系在一起。
有什么關系,一個有財,一個有才?!岸嗄旰笾胤甑某鯌佟边@么迷人的話題,很快讓人忘記了章陸羽那個有著高加索血統(tǒng)的正派老婆。
偏就是這個時候,斯嘉麗將章陸羽告上法庭。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倆人大概要開始分財產了。
章陸羽心情郁悶,像只被拋棄的大狗。
歐棉本來不想讓他進家門,卻最終覺得他被弄得焦頭爛額的樣子太讓人不忍。章陸羽得寸進尺,抱著歐棉,將腦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吻著她:“小棉花,我愛你,現在我除了你,什么都沒有了?!?/p>
歐棉聽出他語氣苦澀,心里一軟。
章陸羽問她:“你當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那么苦,被家里逼婚。你明知我沒有獨自生存的能力,我作出的選擇都不是自愿的,為什么你就不愿陪我?等我有天自己能立足,我會和她離婚的啊……你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給你比三百萬多好多的錢……”
他將這話說得那么理直氣壯,歐棉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三觀不正了。
“章陸羽,你始終沒學會尊重我。”
歐棉心涼,她以為章陸羽變了。過去他總是溫柔地笑著,卻總會以自己的方式逼迫她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事。
再次重逢,他學會了退讓。她說不愿意去吃飯,他就不逼她。可是本質上,他還是那個他,一直罔顧她的意見,一本正經地自說自話。
章陸羽看著歐棉,見她目光慢慢變得冷漠,心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他突然慌張起來,輕輕吻了吻她的唇:“都是我的錯,我愛你,別這樣看我。如果能讓你原諒我,我會做任何事,你別拒絕我……”
歐棉沒吱聲,她不知道該怎么辦。章陸羽在的那個世界,她從來沒懂過。
可她知道,他已經是窮途末路。
婚姻但凡出問題,無論從社會輿論而言,還是從法律上來說,總是偏向女性的。斯嘉麗是個厲害的女人,將離婚的成本提升到了最高。
章陸羽打官司打得焦頭爛額,手里的股票又遭到斯嘉麗的“襲擊”,股價一落千丈。
歐棉好久沒見過章陸羽,只在新聞上看到他,知道他情況不容樂觀。雖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可章家處處受制于斯嘉麗,幾乎已經到了絕境。
章陸羽給歐棉打電話,聲音很疲憊:“小棉花,三年前我做錯了,現在我拼盡全力愛你。你能不能原諒我?”
鬼使神差地,歐棉一怔,說:“好,我們重新來過?!?/p>
章陸羽高興得像個孩子,他說:“如果我一無所有,你還會愛我嗎?”
歐棉唇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點笑意:“或許你沒錢,我會更愛你。畢竟不用管公司,你就可以認真看我的劇本了。”
六、
再見章陸羽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章家股票大跌的時候,被一家新公司趁虛而入,搶走了董事的位置。斯嘉麗坐收漁翁之利,得了名又得了利。
雖然不能說章陸羽輸得一窮二白,也可以說是散盡千金了。
歐棉看著他,不知怎么安慰他,主動伸手抱他,哄孩子一樣拍拍他的背:“別傷心,總有一天,你能夠東山再起?!?/p>
章陸羽眼神執(zhí)著,他說:“我愛你,歐棉。為了你,我能做出各種事?!?/p>
歐棉心酸,多年的心結一朝打開,章陸羽終于還是愛她的。愿意為她放棄他強大的帝國,她開始相信,當初章陸羽娶了斯嘉麗,放棄了她,真的是迫不得已。
當初,她得知章陸羽已經訂婚,心情郁悶,拼命吃東西。當晚,她便因為急性膽管結石進了醫(yī)院。也因此,她考試發(fā)揮失常,錯過了拿學位證的機會。過去她酷愛吃肉,如今卻是任何油膩的東西都不近。
也不知道章陸羽哪里得來的消息,他變著法子給她做素齋。他手藝不錯,幾天都不重樣。
他在努力,不留余力地補償她。
可能因為公司受挫,他放棄了董事的位置,空閑時間多出了好多。她忙起來,寫劇本沒日沒夜,他做好飯給她端來。
章陸羽手指上滿是小傷口,歐棉覺得又心疼又滿足。
她覺得很幸福,像是又回到了從前。那時候她以為章陸羽和她一樣,是無依無靠漂泊在他鄉(xiāng)求學的窮孩子。
他們窩在一間屋子里,買現成的食材,做簡單的中國菜。他愛吃辣,她變著法給他做。他在國外長大,吃不了純中餐,她做改良的飯給他。
章陸羽抱著歐棉,表情饜足得像一只貓。他問她:“今天的飯菜,好不好吃?”
歐棉窩在沙發(fā)上寫劇本,轉過腦袋去吻他:“親愛的,謝謝你?!?/p>
手機悄悄響了一下,章陸羽沒注意,歐棉瞥了一眼,不小心看到那條消息。
“您好,請您為今日我店的飯菜進行評價。”
章陸羽去洗澡,歐棉偷偷摸摸拿起他的手機。里面此類短信不少,全是各個飯店的訂餐電話。歐棉心里一窒,打過去核實,果真,那些都是素齋館。
這個小謊言,已經足夠讓歐棉害怕。她的心一點一點涼了下來,這些素齋館的菜都不便宜,資產被套牢的章陸羽,哪有這個閑錢全部花在吃上?
章陸羽洗完澡出來,歐棉急匆匆扔了他的手機。他的睫毛上全是水,微微一動,頭發(fā)上睫毛上的水珠滴下來,像是一幅水汽氤氳的畫。
他湊過來吻歐棉:“我愛你?!?/p>
自從重逢,他每日不曉得要說多少個“我愛你”。歐棉心情復雜,盯著他手上的劃傷看。這個人好狠的心,為了讓她感動,不惜將自己弄傷以增加可信度。
可惜,再怎么美好的外表,內里卻是假的。
愛情容不得任何虛情假意,更容不得任何欺騙與隱瞞。
七、
歐棉想了個小辦法。
周六的時候,她提前告訴章陸羽,自己要參加活動,去郊區(qū)待一天。章陸羽一臉溫柔的笑意,他說:“好,我做飯等你回來?!?/p>
過去他那么驕傲,哪里會做這些事。
歐棉背著包出門,在自家小區(qū)里逛了一圈,而后悄悄蟄伏在一邊的茶樓里。不久,她看見一輛漂亮的賓利堪堪停在她家樓下,章陸羽從窗戶里看到,招了招手。
而后,便見一個身材妖嬈的女人穿著白衣白褲提著一盒什么東西下了車。歐棉看到來人的時候,臉色剎那蒼白。
此人面容很特殊,白人,高鼻梁,眼睛很大很深,干練,漂亮。
歐棉記得,她就是斯嘉麗。
章陸羽和斯嘉麗不但聯系,而且看上去關系似乎還不錯。歐棉一陣怔忡,覺得這段時間好似一場夢。章陸羽帶她重溫了一回少年美好,而她又傻傻地掉了進去。
狼就是狼,他永遠也變不成狗。
歐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甚至不明白,為什么章陸羽能和將他的一切都奪走的斯嘉麗愉快相處。
她存心試探,給章陸羽打電話:“你在哪兒?”
章陸羽帶著笑:“在你家呢,怎么了?想我了?乖,等你回來,我做好飯等你?!?/p>
歐棉心里驟然一疼,幾乎要站不住。
當初的章陸羽就是這樣,他微微一笑,溫柔至極。他抱著她,和她說,你是我的繆斯??勺詈螅彩撬H眼看到,他帶著那么溫柔的笑,說家族榮耀永遠比她重要。
他的想法特別單純,他覺得婚姻不過是個名分。只要他愛她,等和斯嘉麗合作關系穩(wěn)固,雙方得力,隨時可以離婚。
歐棉記得,她離開的時候,章陸羽追到了飛機場。
那是她第一次見沒有風度的他,眼睛紅得像是被惹急了的狼。他看著歐棉,像是要咬碎牙,問她:“為什么?”
她說:“你覺得比起兩個人的愛情,公司更為重要。對我來說也一樣,我覺得比起虛無縹緲的愛情和未來,還是能拿到手里的錢更重要?!?/p>
章陸羽待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她。他受傷極了,像個孩子一樣無措。
歐棉卻還是轉身走了,如果不是聽到他對朋友說的話,或許她不會那么堅決。
如今,時隔五年,她以為章陸羽有長進。卻不想,他還是一樣,永遠將她納入算計之中。
歐棉沒告訴章陸羽她在家,一直等到晚上六點,章陸羽提著飯回來了。一進門,看到歐棉,眼里瞬間閃過一絲慌亂。
“你怎么在?”
歐棉微笑,看了看他手里的飯。本來想問問他,最終還是放棄了:“我們別再聯系了,章陸羽,你不至于要坑我一輩子吧。當初畢業(yè)那么重要的時候,你坑了我一回。這次,就放了我吧。”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冷意,章陸羽臉上的笑也漸漸淡了。他的眼里露出一絲狠意,表情陰鷙得讓人覺得害怕。
“你別想!”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了這幾個字。
歐棉笑著,像看著一個胡鬧的小孩:“你說不想就不想?”
章陸羽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就笑了:“歐棉,你知道嗎?這三年,我每天晚上都在想,你怎么會那么狠心地拋下我一個人。你不知道,我面臨怎樣的困境,我剛剛繼承公司,地位不穩(wěn),我親叔叔虎視眈眈。現在,好不容易我能獨當一面,有足夠的能力愛你,我不會讓你跑掉。”
“那你準備怎么辦?繼續(xù)騙我,還是將我囚禁?我看見了你和斯嘉麗?!?/p>
章陸羽一愣,明白過來:“不是你想的那樣?!?/p>
歐棉說:“那是怎么樣?”
章陸羽沉默,歐棉終于死心。她拿起東西,淡淡說:“你收拾東西走吧,我出去了。總有一天,我會有我喜歡的人?!?/p>
“不可能,你喜歡誰,我就殺了誰!”
歐棉沒理他,摔門走了,她看不到章陸羽狠毒的眼神。
八、
其實歐棉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歐姐?”有人叫她。
歐棉回頭,意料之外的人。是個叫秦川的小孩,她前男友秦明的弟弟。好久不見,他已經長那么大了。
久別重逢,他請歐棉一起去喝茶。她和秦明分手,錯在秦明。秦川一直對她抱有愧疚。
“歐姐,我看到你寫的劇本拍成的電影了?!鼻卮蚩诓?,頓了頓,“我哥很愛歐姐,他總說有一天,你們能一起走上領獎臺就好了。”
莫名其妙的舊事重提,歐棉也有些恍惚。當初她以為秦明是愛他的,不久后卻爆出他出軌,她和他分手,又聽聞他受賄被查,最后畏罪自殺。
“歐姐,我以前一直不懂你為什么那么干脆地和我哥分手。我甚至以為一切都是我哥的錯……”
歐棉猛然抬起頭,秦川的表情有點詭譎的味道。腦內有什么一閃而過,她好像抓住了埋線,又好像什么也沒想明白。
下一刻,她的眼前卻已經模糊起來。
秦川的聲音就在耳邊:“歐姐,章陸羽是條狼,他會咬死你身邊所有人。如果不是因為章陸羽心太黑,要奪走我哥哥留下的公司,我又怎么會走到這一步?別怪我,要怪就怪他?!?/p>
“不可能,你喜歡誰,我就殺了誰!”
“歐棉!”
歐棉自夢中驚醒,夢里章陸羽的樣子和眼前頭發(fā)凌亂、眼神惶恐的他重合。歐棉怔了一下,稍微一動,這才發(fā)覺自己靠在墻上,手腳都被綁著。
秦川在一邊拿著刀子,微笑著說:“章陸羽,做事不做絕,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你新設公司,和斯嘉麗演得一手好戲,將我哥的公司一舉吞并,我哥已經死了,你還不放過他遺留的財產?!?/p>
歐棉愣住了,她只懷疑章陸羽和斯嘉麗藕斷絲連,卻未想過,他們竟然依舊合謀在做事。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她就是章陸羽用來掩人耳目的手段。他從來沒有陷入財務危機,亦沒有陷入婚姻危機,他從一開始,就是想進軍娛樂圈。
一箭不知多少雕。
歐棉想清楚了,竟然笑了:“章陸羽啊章陸羽,我以為你多少會有點變化。當初你裝可憐,如今依舊裝可憐,難為你所有落難公子的戲碼都演給了我?!?/p>
秦川在一旁盯著歐棉:“好可憐,你竟然不知道。你為什么一直無法成名,你又為什么每段感情都會出問題,因為一只狼在看著你,你脖子上掛著一個項圈,這么長時間,你竟然一無所知。他手段玲瓏,如果不是他大張旗鼓雇了不少人炒你們的緋聞,甚至故意讓娛記抓拍到你們的曖昧照片,走漏了風聲,我又怎么會知道你們之間還有那么一段過往?”
章陸羽死死地盯著歐棉,唇角抿得緊緊的,像是一個孩子看著唯一的玩具,眼里滿是執(zhí)拗。
“你選擇吧,要么將我哥哥的公司吐出來,要么我將歐棉的臉劃花后殺了她。說實話,當初我哥可喜歡她這張臉了,我真不忍心?!?/p>
刀子慢慢挨在歐棉臉上,她覺得一陣刺痛,似乎流血了。
“好,我答應你。你先放下刀子?!?/p>
章陸羽答應得很快,看似鎮(zhèn)定,可歐棉還是聽到他嗓音中流露出的那一點點顫抖。秦川顯然也感覺到了,他露出一抹勝利者的笑容。
可下一秒,他的表情陡然變得陰毒,刀子陡然劃傷了歐棉。
歐棉沒忍住叫了一聲,刀似乎劃到她的耳際,血直直流下。她嚇呆了,卻見章陸羽以特別快的速度沖了過來,直接抱住了她,將自己整個后背送到了秦川的刀口上。
抱著歐棉的人慢慢失去力氣,秦川也愣住了,歐棉顫抖著抱住了章陸羽,手指卻在頃刻間被染紅了。
“對不起,我不該騙你,我又做錯了。但是我愛你,我愛你,你信我?!?/p>
“我信?!?/p>
歐棉看不到章陸羽的表情,只聽他呼吸急促。秦川手里的刀掉在地下,他蹲了下來失聲痛哭:“我不想這樣,我不過只是想拿回屬于我的東西而已……”
尾聲
章陸羽被送入ICU,一整夜急救。歐棉包扎好,頭一回見到斯嘉麗。這位漂亮的白人姑娘,對她很友善:“章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可他真的很愛你?!闭f完,吐了吐舌頭,“他很病態(tài),他也不懂得愛人,所以我明白你的心情。這一次,我們已經說好協議離婚了,不過是最后再撈一把,別怪我?!?/p>
歐棉從前對她充滿敵意,如今卻覺得她很坦蕩。
章陸羽對她做的一切,她無法接受,卻也無法視而不見。章陸羽不懂愛人,她亦不懂該怎么面對章陸羽。
原來一切都不是巧合,從他出現,就已經巧妙地將她納入算計。他故意讓人拍到照片,雇水軍在網上引導話題。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做他的說客。
第二天,章陸羽脫離危險。歐棉聽到消息,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她依舊寫她的劇本,就像章陸羽從沒出現在過。
一個月后,她聽說秦川只是定了過失傷人罪,章陸羽這次沒將事情做絕。當初章陸羽調查秦明,將他揭發(fā),大約從未想過這樣的后果。他剛愎自用,從來以為能將人心也納入算計。
歐棉不知道,這一回他得到了教訓沒有。
只不過,有一日她下班回家,卻發(fā)現門口放著一個小飯盒。上面有張字條,是章陸羽不怎么漂亮的中國字:我其實每次都有好好做飯,卻從沒勇氣給你過。我會等到你原諒我,我有一輩子的時間。
果真,還是素齋,不知是哪家?guī)煾傅摹罢鎮(zhèn)鳌?,難吃得要命。歐棉吃著吃著就哭了,怪不得章陸羽不敢拿自己做的飯給她,他真的沒這個天賦。
外面晚霞正好,掀開窗簾,歐棉看到樓下站著一個人,看不清面目。
可她卻知道,那人肯定還是那樣,一雙眼里全是執(zhí)拗。好像在說,我有的是時間,和你耗一輩子。
一輩子?
她想,或許也不算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