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男人,最大的恥辱,便是娶了一個出軌的妻子,生下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有沒有比這更恥辱的事?有。唯一比這更恥辱的事情,便是又娶了一個出軌的妻子,又生下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
黎建平品嘗到的是第二種極品恥辱:兩任妻子先后生下的三個孩子,都跟他“沒關(guān)系”,而他卻接受了這樣的恥辱,默默地守護(hù)著被兩任妻子扔下的三個孩子。是什么樣的理由,讓這個恥辱的男人如此深情?
2010年元月7日,正在福州進(jìn)行高壓線塔建工程的電工黎建平,接到一個讓他揪心的壞消息。電話是母親從四川廣安老家打來的:“建平,你趕緊回家,龍龍出大事了!”龍龍,時年6歲,黎建平的兒子,此時正躺在成都華西醫(yī)院,命根子不保。
黎建平,時年37歲,四川廣安人,先后娶了兩任妻子,留下3個孩子。大女兒黎婷是第一任妻子所生,二女兒黎芹、小兒子黎龍是第二任妻子所生。黎建平的婚姻很不幸,第一任妻子楊小靜和他離婚時,大女兒才6歲。第二任妻子葛春去了廣東,婚姻形同于無。
黎建平連夜飛回成都。在華西醫(yī)院第二住院部兒外科,他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兒子龍龍。揭開被子,黎建平驚呆了,只見兒子小雞雞烏黑腫脹,幾乎快要爛掉。母親告訴黎建平,她是今天早上才發(fā)現(xiàn)龍龍這個情況的,在給龍龍換褲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的小雞雞上纏著一條橡皮筋,急忙送醫(yī)院,廣安的醫(yī)院已不敢收治,只得又趕緊送到成都華西醫(yī)院。據(jù)龍龍說,元旦節(jié)前一天,同班男生寧寧出于“好玩”,用橡皮筋捆綁住了龍龍小雞雞。龍龍排尿不暢,出現(xiàn)了渾身發(fā)冷,下腹疼痛等癥狀。龍龍的奶奶以為他病了,還帶他去社區(qū)診所看過醫(yī)生。醫(yī)生認(rèn)為是傷風(fēng)感冒,只是給開了些感冒藥。到今早發(fā)現(xiàn)真相,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7天!
黎建平難過不已,而更讓他痛心的是醫(yī)院的診斷結(jié)果,由于耽誤的時間太長,孩子的陰莖和陰囊已經(jīng)壞死,而且出現(xiàn)嚴(yán)重感染,保命的唯一辦法便是切除命根子。手術(shù)后,龍龍的命是保住了,但孩子的人生卻被徹底改寫,他將以不男不女的身份過一輩子,連小便都只能像女生那樣蹲著;生理上的缺陷還在其次,最大的傷害在于心理,待孩子進(jìn)入青春期后會感到自卑,唯一的良藥,便是多給他親情的關(guān)愛和開導(dǎo)。
黎建平撥通了在廣州打工的妻子葛春的電話,哭訴了兒子的事情,希望她回來看看兒子。不料,葛春給了他一通臭罵,稱孩子出事是因為他沒照顧好,并明確表態(tài),她不會回來!黎建平有苦難言,這么多年,葛春一直在外面,他不出去掙錢,如何養(yǎng)三個孩子?如果他在家里,這事倒的確不會發(fā)生,他再粗心也不至于等到7天后才發(fā)現(xiàn)兒子的情況。為了避免悲劇再次發(fā)生在3個孩子身上,黎建平不敢再外出。待兒子出院后,他托關(guān)系進(jìn)了一家供電公司做電工,負(fù)責(zé)各小區(qū)的電路維護(hù)。然而,盡管黎建平小心翼翼,孩子又出事了。這次,出事的換成了大女兒黎婷。2010年8月,四川電視臺記者、即本文作者韓耀輝,接到黎建平打來的求助電話。黎建平焦急地說,他年僅15歲的大女兒黎婷,不顧他的勸告,輟學(xué)去了廣東佛山,希望韓記者能幫他喚回女兒。
第二天,韓記者就和黎建平一起,從四川趕到了廣東佛山,找到了黎建平的小妹黎英,也見到了黎婷。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幾天前,15歲的黎婷竟生下了一個女嬰,而孩子的父親居然是黎英的兒子,17歲的陳明明。陳明明和黎婷是表兄妹,怎能戀愛,還生下孩子呢?韓記者感到事情太嚴(yán)重了,拋開兩人未成年就未婚生子不說,表兄妹談戀愛,按照我國《婚姻法》規(guī)定屬于近親,是禁止結(jié)婚的。這對小戀人和剛剛生下的孩子,未來注定是一場災(zāi)難!不想,面對韓記者的詰問,黎婷竟脫口而出:“我又不是爸爸親生的,我和表哥沒有血緣關(guān)系,怎么就不能結(jié)婚了?”
一個15歲的少女,居然當(dāng)眾說出自己駭人聽聞的身世:自己不是父親親生。這是真的嗎?黎建平矢口否認(rèn),可黎婷的回答是:“我媽親口告訴我的?!崩桄梅磸?fù)地說,只要找到她媽,就會大白于天下。
楊小靜是湖南人,早在黎婷6歲時,就和黎建平離了婚,黎婷判給了黎建平撫養(yǎng)。兩天后,在湖南衡陽市祁陽縣,記者找到了已經(jīng)重組家庭的楊小靜,并從她這里得到了證實(shí):黎建平?jīng)]有生育能力,黎婷的確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換句話說,黎婷是楊小靜在婚內(nèi)出軌生下的。關(guān)于黎婷的生父,楊小靜拒絕透露。
直到這時,黎建平才不得不說了實(shí)話,稱自己婚后和楊小靜的夫妻生活盡管很正常,可一直沒有孩子,到醫(yī)院一檢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黎建平精子活力嚴(yán)重低下,不具備生育能力。黎建平的“隱疾”成了他加倍疼愛老婆的理由,但黎婷的到來,讓他感到恥辱,只因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血脈。是雪恥,還是要家庭?黎建平苦苦掙扎后,選擇了后者,他咽下了妻子背叛婚姻生下女兒的事實(shí),像什么都不知情一樣、像根本不曾知道自己有隱疾一樣。但是,黎建平對黎婷視如己出的疼愛,對楊小靜出軌行為的默許,最終還是沒能保住這個家。離婚時,他唯一能保住的便是黎婷,一個與他原本沒有關(guān)系的女兒。他執(zhí)意要將黎婷留在身邊,是因怕她以后在繼父家里受欺凌。
黎建平原以為沒有人知道黎婷并非自己親生這個秘密,豈料前妻早已告訴了女兒。他恨前妻,這么丑陋的身世,被孩子知道了,對她該是多大的打擊?
黎建平?jīng)]有生育能力,那么,更大的恥辱秘密也包不住了:他和后妻葛春生的兩個孩子一定也不是他親生。可是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左鄰右舍都能為他的父愛作證:他對三個孩子的疼愛,與親生父親別無兩樣。
黎建平的現(xiàn)任妻子葛春,比他小6歲。從戀愛到結(jié)婚,黎建平?jīng)]有對她說實(shí)話,覺得有了女兒黎婷,只要葛春能像他一樣好好待她,一樣可以滿足做媽媽的愿望??墒抢杞ㄆ较氲锰煺娴牧恕u辱的事情終于又一次發(fā)生了:葛春哇哇作嘔的妊娠反應(yīng),讓黎建平如五雷轟頂。黎建平的心在滴血,但他最終說服了自己,缸,頂一個是頂,頂兩個也是頂,多一個又何妨?
本以為自己不計較,一切可以翻篇而過。可兩年多后,屈辱的事情再次發(fā)生,在外面打工一年的黎建平一回家,竟發(fā)現(xiàn)葛春再次懷孕了,且已有八個多月,不能流產(chǎn)了。這一次,黎建平就是想做“睜眼瞎”,都不可能了,他責(zé)問妻子為什么要背叛他,背叛了也就罷了,為什么還要把孩子懷到這么大,讓他看到,而不是早做流產(chǎn)?不料,葛春火了,直言自己已經(jīng)知道他不能生育的秘密了,在嫁他之前,她可是一個未婚姑娘,她受不了這樣的欺騙。痛苦之余,黎建平開始反省,覺得自己的確有錯在先,不該隱瞞她。他乞求葛春原諒,稱自己可以不在乎男人的尊嚴(yán)被踐踏,只希望能捂住自己沒有生育能力這個秘密,別讓孩子們知道。已出生的兩個孩子,還有即將出生的第三個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第三個孩子龍龍呱呱墜地后,黎建平想,人心都是肉長的,自己這么隱忍,葛春怎么也得發(fā)發(fā)慈悲,不為這個家著想,起碼會為她生下的兩個孩子著想吧。母愛是這個世上最無私的愛,為了孩子,她怎么也得留在這個家里吧?
為了讓葛春在家里照顧三個孩子,李建平將掙錢養(yǎng)家的重?fù)?dān)獨(dú)自扛了下來。他去了福州打工,每天累得像狗一樣。只是,他不敢再忽略妻子的感受,無論多忙,最多只隔兩天,就要給她通一次電話。盡管黎建平完全放棄了男人的尊嚴(yán),還是無法留住葛春。龍龍剛過三歲,她就扔下三個孩子,去了廣東打工。
黎建平的心,接二連三的被蹂躪,他似乎已經(jīng)麻木了,走就走吧,不回來就算了,只要不離婚就行,這樣起碼還可以哄騙孩子們:“媽媽是在外掙錢,她是愛你們的?!崩杞ㄆ骄瓦@樣帶著本不屬于他的三個孩子過日子,既當(dāng)?shù)之?dāng)媽,盡管恥辱難當(dāng),但一見到三個孩子快樂地成長,聽到他們長一聲短一聲地叫他爸爸的時候,他就覺得一切都值了?,F(xiàn)在,對黎建平誤解重重,又剛生下孩子的大女兒,已鐵心不回家了。他能做的,便是經(jīng)常給她打電話,叮囑她如何保重身體、照顧小孩,寄一些小孩穿的衣服,表達(dá)著超越血緣的父愛。這時候,黎建平想,葛春平時就和這個前妻所生的大女兒處不好關(guān)系,那么現(xiàn)在是不是喚回葛春的好機(jī)會呢?黎建平?jīng)Q定再打一次溫情牌,他打電話將黎婷早戀生子的事告訴了葛春,敘說了黎芹、黎龍對媽媽的思念,讓她回家來。不想,葛春一陣?yán)湫?,并明白無誤地告訴他:“要我回來,可以,但我回來只做一件事情,離婚?!?h3>最恥辱也最深情:我有三個孩子
葛春不僅不回歸家庭,反而在這時候落井下石,提出離婚,這無異于在黎建平的傷口上再撒了一把鹽,他堅決不離。他不離,她就拒絕回家。這下倒好,葛春本該被唾罵的拋夫棄子,演變成了理直氣壯的離婚拉鋸戰(zhàn)。沒有人知道,黎建平一個大男人,在家里照顧兩個孩子有多苦。由于龍龍命根子被切,黎建平需要引導(dǎo)他反復(fù)練習(xí)蹲著尿尿,他試圖讓龍龍糾正“男人是必須站著小便”的思維,可是這樣的謊言,在家里還可以瞞住,在學(xué)校公廁,就會被當(dāng)眾揭破。龍龍成了同學(xué)們眼中的異類。2013年冬天的一天,二女兒黎芹哭著帶弟弟回家。原來,姐弟倆與人打架了,起因是放學(xué)后龍龍的一群同班男生嘲笑龍龍是個太監(jiān),姐姐見狀撿起石頭將那群孩子打跑了。
太監(jiān),當(dāng)黎建平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時心如刀割。痛定思痛后,黎建平做了兩件事。第一件,四處托人,給龍龍轉(zhuǎn)到了另一所學(xué)校,并把龍龍的身體缺陷告訴了老師,讓老師試著把這個情況告訴同學(xué),讓同學(xué)不要再歧視兒子。第二件,黎建平抱著再次被羞辱的思想準(zhǔn)備,又一次給葛春打去電話,敘說了龍龍的遭遇,希望她能從親生骨肉身心健康的角度出發(fā),回到家來,即使不能長留家中,至少應(yīng)該多回來看看兒子,給他母愛,好讓他不至于那么自閉。不料,葛春依然不為所動:“你跟我聽好了,這么多年,我之所以還用這個手機(jī)號碼,只是為了有一天你同意離婚了,能聯(lián)系上我。是你欺騙了我,活該被兩個孩子折磨?!?/p>
有時候,連黎建平自己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已經(jīng)對這種恥辱的話具備了免疫能力。他還是堅信著一個道理:天下母親,哪有不疼自己兒女的?遲早有一天,妻子說不定就會回來,她回來的那一天,就是自己恥辱化作幸福甘露的那一天。他愿意等,一直等下去。
這一等,就到了2015年。黎建平的二女兒黎芹已上初一,龍龍已讀了小學(xué)五年級。黎芹13歲的生日那天,黎建平不想讓她記恨媽媽。為了讓她感受到遙遠(yuǎn)的母愛,黎建平委托福建打工的老鄉(xiāng),買了一套新衣服作為生日禮物,假借妻子名義,通過快遞寄了回來??墒抢杞ㄆ叫】戳伺畠旱穆斆?。他本以為拿著“媽媽”寄回來的禮物女兒會很驚喜,不料,一個小小的失誤,將戲演炸了,快遞單上的地址戳穿了黎建平的謊言。黎建平狡辯:“媽媽可能去福建了?!崩枨劭吹娇爝f單上還有寄件人的手機(jī)號,當(dāng)即打了一個電話過去,聽見是個男人的聲音馬上扔了電話?!澳憔万_我吧,你們都騙我,你們沒一個是好人。”年幼無知的黎芹,還不能理解爸爸的苦衷,狠狠地傷害著原本可以對她置之不管,原本就與她毫無關(guān)系的頂缸爸爸。黎建平感到茫然無措,他已經(jīng)沒有了主意,掩飾大人之間的恩怨,難道真的能起到保護(hù)孩子的作用嗎?
真正讓黎建平對妻子徹底失去幻想的是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女兒的一篇作文。黎芹在一篇題目為《我的家》的作文中寫道:“每個人都愛自己的家,可我沒辦法愛我的家,我的媽媽在我弟弟三歲的時候,就離開了家,那時候我也只有五歲,媽媽再也不回來了,外婆告訴我,媽媽恨爸爸。外婆還說,爸爸不是我的親爸爸。我恨媽媽,恨她不要我和弟弟。我也想恨爸爸,恨他不是我親爸爸,可是我恨不起來,因為爸爸愛我們……”這是黎建平有生以來,遭受到的最猛烈的一次靈魂沖擊。葛春為了達(dá)到離婚的目的,竟不惜轉(zhuǎn)彎抹角將“孩子們都是野種”的恥辱秘密透露給了孩子。唯一讓他感到安慰的是,從黎芹的作文看得出,她還是惦念著爸爸的好。那么還有什么好顧忌的,離婚吧。
2015年6月底,放了暑假的黎芹去了一趟外婆家,回來后就一個勁地勸爸爸和媽媽離婚,她從外婆那里得知,媽媽已在廣東和別人生下了兩個孩子。這下,黎建平徹底絕望了,也徹底清醒了,沒有尊嚴(yán)的隱忍,除了給孩子不斷地制造傷害外,根本就毫無益處可言。他第一次當(dāng)著女兒的面,痛哭不止,他請求女兒原諒,他不該愚蠢地想用捂住秘密的方式,來為孩子乞求所謂的可憐的母愛。既然孩子什么都知道了,那么現(xiàn)在,他終于可以毫無掛礙地離婚了。為了表達(dá)自己對大女兒黎婷的尊重,他還特意打了一個電話給她,同樣得到了大女兒的支持。可是,憨厚的黎建平注定是個輸家。當(dāng)他打電話給葛春提出離婚時,原本一直想離婚的葛春居然拒絕了,卻又不肯回家。他轉(zhuǎn)而去找葛春的母親。葛母透露了天機(jī):“早讓你離,你不離,現(xiàn)在葛春過得很安穩(wěn),家有了,還有兩個孩子,不急著離了,她說等龍龍滿了18歲再離也不遲?!崩杞ㄆ饺鐗舫跣眩鸫哼@是不想付給兩個孩子撫養(yǎng)費(fèi),才故意要拖到孩子成年后再離??!
2015年8月,黎建平就此事再次找到本文記者,在韓記者的客觀分析和建議下,準(zhǔn)備以重婚罪、遺棄家庭成員罪提起訴訟,離婚,還要葛春賠償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費(fèi)。只是有一點(diǎn),他必須堅持,那就是兩個孩子都必須跟他。是的,兩段屈辱的婚姻,并非一場空,他收獲了三個孩子,兩女一兒。他是爸爸,他愛他們。
(除黎建平和記者外均系化名)
編輯/李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