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實
你是怎樣對待別人,別人也就怎樣對你。
你從來都不惹麻煩,你總是在排除麻煩,麻煩卻總是來找你。
什么時候你才能稍稍安靜下來呢?靜得沒有事做呢?靜得自己想做事也沒辦法尋到事?靜得自己無所事事也能那么若無其事,也能那么心安理得?
這可能是一個妄想,你總這么喜歡妄想,要不就是那么幻想。
怎么樣才不這樣呢?只須好好睡上一覺,一切也就正常了。
正常的你又會再忙,開門,關(guān)門,打噴嚏,找東西。
如果你給自己的生活試做一個量化統(tǒng)計,比如在過去的十年里,你曾花了多少時間穿鞋子系鞋帶,你會感到有點無聊,同時又會覺得好笑,你會突然看到自己一生也就這么度過,其他人也與你一樣,盡管他們覺得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還是平平常常的吧,平平常常才是真,平平常常才是好吧。
世俗的生活總是那樣,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
而你,或我,又總那樣,常常為了正確的理由去做某種錯誤的事情(雖然有時也反過來,為了某個錯誤的理由去做什么正確的事情)。
我們時常陰差陽錯。
事與愿違才真正是我們?nèi)粘5纳问健?/p>
對于女人,一般來說,男人可以分為三類:一是依靠(算得幸福),二是災(zāi)難(可說痛苦),三是用后可丟棄的可有可無的補充品。男人呢,會怎樣,女人又可分為幾類,也可如此對應(yīng)地分為這么三類吧。彼此,彼此,而已,而已。
持久的愛,真正的愛,每個人都喜歡的,但我心里又很明白,這個世界是怎樣的。
白頭偕老的婚姻生活是否就是持久的愛呢?有可能是,也可能否。凡事都是一種可能,或者表現(xiàn)為一種可能。
凡事也有很多例外。人生就是很多例外。
一個人要好好活著,就必須要控制住瞬間即逝的某種沖動。
可是,誰能控制得了,即使他的心里明白。
幸??傇诓唤?jīng)意間突然降臨人的頭上,讓人發(fā)愣,使人發(fā)呆。
時間慢慢推移著,慢得令人難以忍受。
手表上的那根指針也像猶豫不決的蚯蚓一點一點緩緩爬行,似乎根本就不相信時間還有什么進程。
人都是要死的,如果你在擔(dān)心中、害怕里度過你的短暫一生,那就難說真正活過。
寧靜如同一道窗簾,慢慢,慢慢,放了下來,世界漸漸放緩腳步,色彩也在同時失去,先前那些安詳?shù)?、比較心平氣和的、沒有承載過多的政治思想的物體彩虹般地閃亮起來。
一些不起眼的勾當(dāng),一些不緊要的善行,可愛的妻子,可愛的情人,暗算上司,陷害同事,壓迫下級,提拔走狗,卑鄙,庸俗,一錢不值,人說世界已近末日。
那真的是末日嗎?不見得。莫亂說。末日之后還有末日,開始之后還有開始。
不論我怎樣,是壞還是好,都是籠中鳥。
有些人事,你必須親眼看到,才可以相信那么一點的。
事實的眼睛盯著你,盯著你的每句謊言,當(dāng)那感覺的銳利軍刀搜覓你的喉嚨的時候,你的心臟也將被某顆譴責(zé)的子彈射穿。
當(dāng)下是非常殘酷的,我想我是看夠了,請熄燈,請關(guān)門,讓我進入我的幻想。
那天,我們說話了。
那天,下了雨,天上沒有云,那是你的淚。
還是讓我自己走吧,雖然不知道,但能感覺到。
不要忘了你是誰。不要忘了這個你,還有最初的那個你,來自何方,要去哪里。
要不,還是你離開?否則,就是我留下。千萬別說這是廢話,告別有時最能避害。
遠看一朵花,近看豆腐渣。
喝酒時,我看到,無論什么樣的女人都得不到她想要的。
當(dāng)然,男人也一樣,無論他是怎樣的男人。
那么,難道沒有人能夠得到想要的嗎?
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有的只是人的生命??墒?,它又太快了,只是一眨眼,它就沒有了。能夠再活一次嗎?這話先前我也問過,問過也只能夠再問:再活一次,又能怎樣?
人若麻木了,痛苦也沒了,幸福就更談不上了。
何況,生命確實有限,我們只能偷些時間。
偷些時間,想干什么?
偷些時間,及時行樂。
窗外,雨在嘩嘩地下,下得非常大,心里也在下,下得比那窗外的還要猛,還要大。
你說天堂在哪里呢?可能在那白云間嗎?此刻,頭上,只有烏云,好像災(zāi)難就要來臨。
我等待著,我很明白,它就在那盡頭等著。只要它的時間一到,它就會將一切覆蓋,用它黑的紅的唾沫。
任何事物只要存在,結(jié)果必然就是消亡,我們對于烏有二字毫無資格表示懷疑。
每個男人不論怎樣都是某個女人的兒子。每個男人不論怎樣都是來自女人的身體。每個男人不論怎樣都必定被女人逗過,寵過,愛過,喂過,洗過,揍過,親過,教過……無論他是多威武,他也還是女人生的。
有的男人想征服女人,那簡直是太可笑了。
不過,你又應(yīng)該明白,這個世上的好女人都不統(tǒng)治男人的,也不指揮男人的。
男人的煩惱與女人有關(guān),女人的煩惱與男人有關(guān),人多是在自尋煩惱。
人的最大的煩惱就是他的記性太好了。
如果真的可以忘掉他所經(jīng)歷的所有人事,明天就有新的開始,你說那有多開心。
世界每天都在新生,可是卻又無人知道它是如何新生的。
每天,他和她睡之前,總是感到熱血澎湃,睡過之后,煙消云散。
每天,他和她睡之前,總是感到雄心萬丈,睡過之后,再無力量。
他是這樣的習(xí)慣于她,就像習(xí)慣空氣一樣。
他是這樣的依賴于她,就像依賴空氣一樣。
他的小小的腦子里面不時走進一個女人。
她是女人,又非女人,她更像是一個精靈。
她是他的想象的產(chǎn)物,是他心中的瞬間過客,是他靈與肉的女神。
白晝過去了,黑夜又來臨。
白晝,黑夜,交叉著,互相來去,或換位。
白晝就是光明嗎?黑夜就是黑暗嗎?不見得。
有的人是光明使者(有時),有的人是黑暗使者(有時),也是交叉換位的。
光明和黑暗差別在哪里?你別以為你知道。
光明和那黑暗的使者差別又是在哪里?這個問題倒簡單:
如果你只想著自己,你就是在走向黑暗。
如果你能想到別人,你就是在走向光明。
光明不一定強大必勝,黑暗不一定弱小失敗。
一定的是很多時候——你的世界裂成兩半,精神和肉體,也不再對話。
你成了一個暴露狂同時卻又是隱士。你是一個瘋狂的淫棍同時又是孤獨的和尚。而你所以還能在如此矛盾的自我中活得這么久活得這樣好,那是因為你的精神已經(jīng)麻木不仁了。
一盞很小很小的孤燈試圖在那深夜亮起。
一群又一群的蝙蝠濃煙一樣掠過天際。
明亮的陽光從窗外毫無阻擋地射進來,召喚我去住宅外漫無邊際地自由閑逛,但我還是抵抗了,拒絕了這個動人的誘惑。我把椅子轉(zhuǎn)了一下,背對窗口,打開書本。
我像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天堂,一個人間的伊甸園,這里沒有物的蹤跡,上帝也是剛剛離去。
這時的我雖然仍然有著原來一樣的軀殼,思想意識也沒有變,但卻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已經(jīng)脫胎換骨,好像再也不必背負原來的心靈重負了。
我沉浸在那本書里,沉浸在那故事里了。
人類之所以成為人類,之所以是高級動物,就因人類有這些故事,而且明白這些故事,并且傳播這些故事。其他動物則不行,雖然它們也有故事,卻不知道它們的故事,更不能傳播它們的故事。它們?nèi)狈ψ晕乙庾R,至少自我意識不強,若和人類相比起來。
我憑什么這樣說呢?就憑我所知道的語言。
我所說的所謂天堂,其實只是我的語言,只是我所理解的語言,只是我的語言表現(xiàn)。
這語言是公共的,更是個人的,個人的快樂,個人的痛苦,形成了個人獨有的語言,這些語言幫助著我,讓我走向我的內(nèi)心。
有情人不必終成眷屬。
愛的距離是心的距離。
心的距離有遠有近,有的心遠,有的心近。
當(dāng)那颶風(fēng)刮起的時候,海嘯跟著發(fā)生了。
一下雨,地濕了,風(fēng)一吹,又干了。
就跟臭氣刺鼻一樣,香氣濃了也刺鼻。
人只有在接觸人時才能知道人的肉味,人若聚到一起時就會聞到人的臭味。
很多事,可以想,并不一定非要做。
做的人生是人生,想的人生也一樣。
一個人,有時候,很難免不胡思亂想,但愿你能想得好,想得既有味又能符合道。
他人對于自己來說,都是有限的,無論什么樣的他人。
自己呢,就無限嗎?
一生只寫一封信,在有限中體會無限。
危險無處不在,恐懼令人眩暈。
一朵云在穿過房間,游移,匍匐,文質(zhì)彬彬。
世界這么大,到處是眼睛,還有性器、肚腹、神經(jīng),都在看著這個世上所有還在動著的黃金。
我也聽見很多腳步踏過飛轉(zhuǎn)的春夏秋冬。
誰說末日就要來臨?真是大錯特錯了。
你要經(jīng)過這一個才能了解另一個。
我于你不過是一陣飄過的晚風(fēng)罷了。
兩個人的事,別人怎能知?
生命這么沒有價值,生活如此太不公平。
只要面對具體的生活,人就再難夢想如云,任何離奇,任何荒誕,也不會再使你吃驚。
我有精神分裂癥嗎?都說我有分裂癥。每天,我都在分裂。分裂成纖維,一縷一縷的。分裂成病菌,一絲一絲的。
我會傳染誰?我能傳染誰?分裂癥也傳染嗎?也要進傳染病醫(yī)院嗎?
如果說得不漂亮,那就不要說,或者謙虛點。
要知道害羞,害羞能使人顯得高尚些。
我不喜歡人愛我,我也不想去愛人,因為我太缺乏善良,而且沒有幽默感。
我審視了各種卑鄙,做什么都變得現(xiàn)實。
一個人最好,懶得出門了。
能一個人迎接新年才更覺得自己是人。
我轉(zhuǎn)了轉(zhuǎn)我的腦袋,轉(zhuǎn)了半圈多,這個可憐的轉(zhuǎn)的標準只是為了我的脖子能夠稍微放松一下。
我還眨了一下眼睛,驅(qū)趕倦意和陰郁的心情,于是,我從四面八方更加清楚地看清了自己。
我反復(fù)地看著日記,我對自己很不滿意。
我有一個可怕的念頭,我的長相妨礙了別人。
我到目前不能理解這個地方怎么回事,各種各樣的潛規(guī)則為什么就破不了,牢得好似銅墻鐵壁。
我的埋怨有何用呢?我的埋怨使得我從小就被人看作是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