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治瑋
騰格里是所有草原兒女的信仰。
傳說中,騰格里是草原的神,它庇佑著草原和草原上世代生存的人們。受到騰格里庇護的牧民們相信:肉體已滅,靈魂永生。
廣袤無垠的草原上草豐水美,草原用它的柔美,像母親般哺育了草原上所有的生靈,包括人,也包括狼。狼群團結(jié)、狡詐、隱忍、機智,常常蟄伏幾月之久在獵物最安逸最放松的時候一口咬斷獵物的脖子。狼是草原的精神,草原的神靈。草原兒女們敬畏狼,將狼奉為騰格里的象征,在牧民與狼群千百年來的斗智斗勇中,從來沒有哪一方戰(zhàn)勝另一方,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制衡,在守護那些殘忍卻必須的爭斗。漸漸的,草原牧民擁有了狼一般的堅忍、頑強、團結(jié)。他們將狼作為圖騰,以警醒后代不可像貪圖安逸的羊群一般死于安樂。
陳陣是北京來下鄉(xiāng)的知青,他不懂長生天的意味,卻被草原的純凈和自然迷住了,同樣吸引他的還有草原上兇殘機智的狼。在一場蟄伏的絞殺中,黃羊群被狼驅(qū)趕至湖水中凍死,以作來年的食物,貪婪的外來者卻不顧牧民警告,將狼群貯存的羊全部帶走,與此同時,陳陣所在的生產(chǎn)隊接到命令——掏狼窩里的小狼,老族長含淚將嗷嗷待哺的小狼全部殺死。失去了食物和幼崽,狼群變得瘋狂,它們襲擊了生產(chǎn)隊的馬廄,在風(fēng)雪中,馬群不知所措,跑入破碎的冰層中全部凍死,而老族長的兒子也在守護馬群時永遠留在了草原上,化為了一座冰雕。狼群遭到瘋狂捕殺,在冰冷的子彈下,消滅殆盡,而最后一只狼,也在三十八公里的跋涉下活活累死。
狼死光了,狼圖騰沒了。
而老族長也死于誘捕狼的炸藥之中。
何為因果,何為報應(yīng),是否真的存在騰格里,在長生天之上默默注視這場尸橫遍野、兩敗俱傷的爭斗?
而假若時光倒流,沒有那些盜走黃羊的賣肉者,沒有那道冷酷的命令,沒有那些貪婪無知為了拿狼皮牟取利益而枉顧生命的獵人,沒有那些破壞草原,燒毀草場的外來者,這一切是否都不會發(fā)生?當(dāng)人們心中只余利益,而喪失對生命的尊重,對自然的敬畏,而沒有信仰之時,是否自然也會降下懲罰?
人們總說中國人是沒有信仰的人,我一直不知信仰究竟是什么,信仰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如今,我卻隱隱有些體會。西方人信仰耶酥,伊斯蘭人信仰真主,印度人信仰印度教,而草原上的牧民們信仰長生天、信仰騰格里。因為信仰,所以敬畏;因為信仰,所以尊重。人只有有了信仰,心中才能更清楚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在違背良心之時,才能有最后一絲清醒良知,在行善幫助之時,才會有最圓滿的幸福涌入心頭。信仰是一種匯于心底的力量,讓人明白自己更應(yīng)該做什么,讓人堅定腳下的路,即使是極端殘忍的宗教徒,也會為了信仰而奮不顧身。
而外來的捕獵之人沒有信仰,解放軍中的生產(chǎn)隊長也沒有信仰,他們只顧對錯,只顧得失,只顧利益。所以,當(dāng)自身利益受到損害之時,他們會不擇手段地報復(fù)對手,他們的眼中沒有草原,沒有生靈,有的只是損害利益的狼群,所以他們舉起冰冷的獵槍,所以他們破壞草原的綠草,所以他們用烏黑濃煙打破草原的天藍水碧,說到底,只是他們沒有敬畏,沒有信仰。
我忽然想起百年之前,成吉思汗帶領(lǐng)草原兒女踏破長城,大敗金兵,在風(fēng)雨飄搖的亂世之中用金戈鐵馬打下萬里江山,建立威風(fēng)赫赫、橫跨歐亞大陸的元朝的故事。他們之于沉迷軟紅煙綠的南宋朝廷,不也相當(dāng)于狼之于羊嗎?他們身上不僅有狼的團結(jié),狼的力量,狼的堅忍,更有狼的信仰。是信仰支撐著這個民族的輝煌!
我又忽然想起老族長死前的場景,他身纏白布被置于一望無際的原野之上,沒有棺槨,沒有陪葬,只是簡簡單單地平靜地躺在草原上。他說草原人為了生存殺害了太多生靈,吃了自然的血肉,死后的身軀自然也該還于自然,血肉也該歸于自然的生靈,簡單純潔地離去,才能得到騰格里的庇佑。他眼中滿含對草原的愧疚與無奈,那離去前的淚水仿佛一首響徹天際的哀歌。
狼死光了,草原美麗不復(fù),人們心中的騰格里似乎也在慢慢遠離,信仰的淡化,眼中的利益浮華日趨加重,何其不幸,何其悲哀!
自然與人類的紛爭何嘗不是兩敗俱傷。當(dāng)家園在破壞之下支離破碎,當(dāng)其余生靈全部死去,當(dāng)草原不再碧綠,天不再湛藍,河不再澄清之時,人類又會不會在宏大蕭索的天地間寂寞垂淚,為往日的破壞悔恨不已,為信仰不存在迷茫走失?
又記起那個月夜,凄冷的霜風(fēng)刮起陣陣碎石,黝黑的山谷黑得沉默,清冷的圓月之下,一聲嘹亮的哀嚎,似是無邊的哀愁與無邊的悲傷,似在呼喚著人們心中不變的狼圖騰,永恒的騰格里,不滅的長生天!
[湖北省宜昌市夷陵中學(xué)1316班 指導(dǎo)老師:周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