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敏
【摘 要】徐子苓是安徽合肥晚清時期重要的文學家,然而他的相關記載卻少之又少,他詩文兼工,多取材于現(xiàn)實生活,來揭示晚清時期人民生活的疾苦以及其本身生活的艱難與掙扎。他作為清代桐城派的嫡傳弟子,在文學上頗有造詣,為后人們稱頌。本文將通過分析徐子苓的作品,來探究其詩文中體現(xiàn)的皖地文化。
【關鍵詞】徐子苓 詩文 皖地文化
中圖分類號:G4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2-0407.2015.09.201
徐子苓是清代晚期以來相對而言較為有影響力的來自合肥文學家之一,他的詩作多學習于杜甫的風格,被稱作“鷙悍”,傾向于現(xiàn)實主義風格的創(chuàng)作,多反映人民真實的生活面貌,因而,通過探究他的作品,我們能夠感受到作者創(chuàng)作時期的合肥文化風俗甚至部分安徽地區(qū)的生活狀態(tài)。
一、徐子苓其人
徐子苓(1812—1876),字叔偉,一字西叔,號毅甫,小字道士,晚年自署南陽老人、默道人、龍泉老牧。清合肥縣東鄉(xiāng)(今橋頭集鎮(zhèn))龍泉村人。晚清官員,詩人,文學家。
徐子苓祖籍為江西南昌,后遷至安徽合肥,世代以務農(nóng)為生。他的父親徐欽因病早逝,因而家境貧寒,幸而有太守劉耀椿時常接濟,才得以度日。徐子苓年少時喜歡讀老子、莊子、孫子一類的書籍,“究心天下利病,視一時人皆不能出己上,嘗放言謂名業(yè)可立致”。道光十五年(1835年),徐子苓得中乙未科舉人。他性情耿直,不貪慕榮華富貴,甚至輕視達官顯貴,因而不能被許多人所容忍,之后雖然多次赴京應試,但屢試不第,將近四十歲時,卻也只能依靠變賣自己的詩文為生,賣得的錢,使用隨意,因而生活并不十分寬裕。
徐子苓曾投靠池州太守陳源袞、安徽巡撫江忠源,參加鎮(zhèn)壓太平軍,由此后來曾入曾國藩幕府當了三年的幕僚。同治五年(1866年),援例被選得知縣,但是他并不喜歡做官,去做了教職,授和州學正,參修《安徽通志》。一年以后,徐子苓歸隱于龍泉山下,曾國藩曾為他居住的地方寫了一塊“龍泉精舍”的匾額。買了一頭黃牛,從此以后與黃牛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所以自己取了個號“龍泉老牧”。然而遭遇荒年,黃牛死,徐子苓很悲傷,不得不又以賣文為生。有一天,徐子苓穿著破衣服到巡撫衙門,找到朋友英翰巡撫,酒過三巡后,徐子苓蹙額曰:“大戰(zhàn)初定,百廢待舉,君輩為犬官者,固樂如是手?!币蚱疒叧?,翰乃謝過,即命撤樂,固請留之。[1]
徐子苓早年曾師從于桐城派姚瑩,為桐城派的嫡傳弟子,還曾是李鴻章的啟蒙老師之一。他的詩文被同是廬人的譚獻所稱頌,譚獻曾選其詩與同邑戴家麟、王謙齋詩結集成冊,稱“合肥三家詩”。徐子苓性情“孤僻”,與性情“傲慢”的朱默存和性情“ 弛”的王謙齋并稱為“廬州三怪”。徐子苓著有詩集《敦艮吉齋詩存》二卷,散文集《敦艮吉齋文存》四卷和《劫余小錄》一卷。
二、徐子苓的詩文中的皖地文化
徐子苓師從于桐城派姚瑩,是姚瑩最賞識的弟子,姚瑩死后,其家人請徐子苓為其做墓志銘,可見二人之間的師徒情分。雖然作為桐城派的嫡傳弟子,徐子苓在詩文創(chuàng)作上卻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具有鮮明的特色。徐子苓的創(chuàng)作風格傾向于模仿杜甫,關注與現(xiàn)實生活,取材于生活實際,反映最真實的人、物、事等,且飽含深情。
(一)皖地文化之——物
徐子苓有一首很質(zhì)樸的詠物詩
《詠臥牛石》
怪石嵯峨狀似牛,形象不改已千秋。
風吹遍地如毛動,雨灑周身似汗流。
青草遍地難開口,長鞭任打不回頭。
至今鼻上無繩桊,疑似誰家牧未收。[2]
這首詩所歌詠的臥牛石位于安徽省合肥市肥東縣長臨河鎮(zhèn)青陽書院內(nèi),是一塊巨大的白石,形狀像一頭耕牛。根據(jù)詩中描寫來看,這塊臥牛石的形象應該是天然形成的,臥在書院內(nèi)巋然不動;“風吹遍地如毛動,雨灑周身似汗流”寫出了這塊臥牛石由來已久,并且栩栩如生,風吹雨打后就將一頭真的耕牛一樣;“青草遍地難開口,長鞭任打不回頭”這兩句是徐子苓自己的聯(lián)想和想象,這頭“牛兒”不僅不吃草,還任勞任怨,努力耕地;“至今鼻上無繩桊,疑似誰家牧未收”體現(xiàn)了這是一頭忠誠老實的大耕牛,即使沒有繩桊,它也依然在這里等著牧童。這首詩簡單質(zhì)樸,沒有華麗的語言辭藻,卻為我們呈現(xiàn)了一個生動的任勞任怨、勤勞耕耘且忠實的一頭耕牛的形象,而這塊臥牛石存在于長臨河鎮(zhèn)的青陽書院內(nèi),讓我們自然的聯(lián)想到書院對于學子的希望和期待,期望學子們能夠擁有這頭耕牛一樣淳樸的精神。同時,我們也不難看出這個小鎮(zhèn)民風的質(zhì)樸無華,就像徐子苓本人一樣,不慕富貴繁華,在國家需要時為國家出力,而后歸隱田園,自由自在。
這首詩中的物名不見經(jīng)傳,而徐子苓《重修振風塔記》中的物則有名得多。這篇文章中的振風塔又名萬佛塔,位于安徽省安慶市區(qū)迎江寺內(nèi),坐落于長江邊上,被稱作是“萬里長江第一塔”。明朝隆慶二年(1568年)動工修建,至隆慶四年(1570年)竣工,距今有四百多年的歷史,塔名取振興文風之意。樓閣式磚石結構,八角七層,高80米,塔內(nèi)有168級臺階可盤旋登塔頂。塔內(nèi)有51塊碑刻,嵌磚雕佛像600多尊。塔身各角共挑一飛角,飛角間有斗拱挑飛檐,飛角下懸風鈴。塔頂有塔剎,頂尖為小葫蘆形寶瓶。每層四周有石欄,欄高70厘米,上雕佛門圖案。
振風塔在咸豐年間遭遇兵荒馬亂,被毀,同治九年(1870年)得以重修,《重修振風塔記》是徐子苓專門為振風塔重修而做的文章,文中敘述了該塔的歷史淵源到被毀、修復以及修復之后的恢弘大氣,與此同時還附了一篇銘文,文筆細膩生動,頗有神韻:[3]
皖江之裔,江水東流,萬馬東下,偉哉!
然橫跨,維茲巨塔,制仿西竺,拔地摩霄,神運鬼斬,素壁耀星,金輪碾日,山川炳靈,淵云輩出……[4]
每年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的時候,月亮高掛夜空,江中的塔影旁邊突然幻化出無數(shù)的塔影,異彩紛呈,神奇妙絕。傳說這是萬里長江兩岸的群塔聚集于安慶,向振風塔作一年一度的“朝覲”,因而,振風塔又有“長江塔王”之稱。數(shù)百年來,風雨蒼桑,“長江日浩蕩,塔影流不去”。
振風塔的文化價值如今逐漸被人們所關注,2006年05月25日,振風塔作為明代古建筑,被國務院批準列入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二)皖地文化之——人
無論是臥牛石還是振風塔都是徐子苓詩文中涉及到的皖地文化中的物,然而徐子苓的詩文中有哪些皖地的人呢?
之前提到,徐子苓師從于桐城派姚瑩,并且是其最賞識的學生,因而姚瑩去世后,其家人請徐子苓為其做墓志銘,那么這篇《桐城姚先生墓志銘》便是徐子苓寫人的代表作之一。
姚瑩是清代晚期著名的文學家和史學家,字石甫,號明叔,晚號展和,因以十幸名齋,又自號幸翁,為桐城派古文主要創(chuàng)始人姚鼐的侄孫。
姚瑩崇尚程朱理學,他“耽性理,兼懷濟世”,做官做人皆清廉自守,被后人敬仰稱頌。文學上,姚瑩繼承家學,名列“姚門四弟子”之中,其文繼承桐城派的“義法”說,“才、學、識三者先立其本,然后講求于格、律、聲、色、神、理、氣、味八者以為其用”,使文章“關世道而不害人心”,除闡釋性理者外,包括論辨、序跋、贈序、書信、記傳、雜文等,“舉聲音笑貌、性情心術、經(jīng)濟學問、志趣識見乃至家聲境遇,靡不悉載以出”。
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后,姚瑩積極參與抗英斗爭,抵抗英國保衛(wèi)臺灣,成為抗英名將。
徐子苓在《桐城姚先生墓志銘》中對姚瑩的描寫和敘述,不加溢美之詞,然而讀者仍能夠體會姚先生的人格魅力以及徐子苓與姚瑩之間的師徒之情,關于師徒之間交往的種種,徐子苓僅寥寥數(shù)語就流露真情:
上下才十余年間,亂日多生,人死之日益眾,而余今者從烽煙煨燼之余,誦先生之功緒,以論述其行事,獨非幸歟?往與余販鹽九江,先生約共為賈,因師事焉。[5]
而徐子苓另一篇描寫皖地人物的代表作則是《與劉軍門書》。這篇文章是晚清著名將領劉銘傳的英雄事跡,標題中的“劉軍門”指的就是劉銘傳。
劉銘傳是晚清名臣,淮軍將領,安徽合肥人,是臺灣省的首任巡撫,洋務派骨干大臣之一。作為保臺名將,劉銘傳身上所體現(xiàn)出來的愛國主義精神為后人們廣為傳頌,尤其是家鄉(xiāng)的人民。作為好友的徐子苓也不乏對其的敬佩之情:
立談間,視執(zhí)事(劉銘傳)質(zhì)厚而氣雄,雖軀干等夷桀,然有呼吸百川,凌跨萬夫之概。[6]
(三)皖地文化之——事
前面說到徐子苓的詩文多取材于現(xiàn)實生活,尤其是詩歌方面,徐子苓多通過對實際生活狀況的描寫,來反映清朝晚期合肥地區(qū)人民生活因為國家戰(zhàn)亂而艱難與困窘。
例如,徐子苓的《乞食行四首寄張子蕃?乞食行四座聞之應涕零》:
廬陽城里白骨多,廬陽城外酣笙歌。
越禽代馬有本性,側身天地將如何?
威弧不弦歲載周,山中猿鶴悲清秋。
湖干余燼蕩如洗,新鬼故鬼同啾啾。
劉伶一鍤不去手,未知埋骨終何邱。
窮檐糠 啖不足,驃騎營中多棄肉。[7]
這首詩的語言通俗易懂,“廬陽城里白骨多,廬陽城外酣笙歌”中的“白骨”和“笙歌”進行對比足以體現(xiàn)當時廬陽(今合肥)城里百姓城外官吏之間生活狀況的天壤之別,百姓在忍受戰(zhàn)亂之苦的同時還要忍受官吏和豪紳的強取豪奪,官吏無視百姓的苦難,只顧自己享樂,相比之下,官吏們燈紅酒綠,百姓們卻苦不堪言。
此外,還有《飯樹謠》:
大婦作人婢,大男作人仆。
提攜二齡孫,日仰粥廠粥。
粥冷冷于冰,粥稀不見粟。
官吏揚鞭 ,威嚴那敢觸。
不如道旁樹,盡飽無拘束。
朝飯樹皮枯,暮飯樹頂禿。
使君倘垂照,流恩及草木。[8]
詩中百姓男為仆,女為婢,帶著弱小的兒孫只能喝冰冷的粥,人民過得還不如路邊的樹,不僅能夠吃飽,還無拘無束……本詩與上一首詩都反映了歷經(jīng)戰(zhàn)火之后的廬州地區(qū),兵荒馬亂,民不聊生,處處顯示出荒涼和蕭條,以及飽受苦難的人民心中的無奈與悲涼。
三、小結
徐子苓作為在清朝晚期的文學領域占有重要地位的安徽合肥人,他的文風就像他本人一樣,浩然大氣,不講究辭藻華美,只關生活實際,關心百姓疾苦。我們從徐子苓的詩文中可以看到他生活時期的家鄉(xiāng)的人、事物以及人民的生活狀況,因而他的詩文不僅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也能夠帶我們感受歷史事實,感受家鄉(xiāng)文化。
參考文獻
[1]夏紅兵主編.肥東縣志[M].北京:方志出版社,2014.07:1128
[2]夏紅兵主編.肥東縣志[M].北京:方志出版社,2014.07:1632
[3]江山、何峰、儲敏.倫徐子苓的文學創(chuàng)作特色及其成就[J].合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03):55
[4]徐子苓.敦艮吉齋文鈔[M].叢書集成續(xù)編:第160冊.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9:434
[5]徐子苓.敦艮吉齋文鈔[M].叢書集成續(xù)編:第160冊.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9:405
[6]徐子苓.敦艮吉齋文鈔[M].叢書集成續(xù)編:第160冊.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9:397
[7]徐子苓.敦艮吉齋詩存[M].刻本.李國松.集虛草堂叢書.1886(清光緒十二年):卷二
[8]徐子苓.敦艮吉齋詩存[M].刻本.李國松.集虛草堂叢書.1886(清光緒十二年):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