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貓

寫作背景

寫這篇文時，我失戀了。他是一個天蝎座男孩，兼?zhèn)溥@個星座的溫情和殘酷，喜歡摸我的劉海兒。和男主角一樣，他高、瘦、子彈頭，和我打桌球的時候喜歡放水，我自尊受挫，摔桿子走人。分開后，我一度非常努力練習桌游，想著有一天要打敗他。后來我遇到了很多更加厲害的人，也贏了一些沒那么厲害的人，想起他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難過了。我喜歡小說里這個結(jié)尾，也很高興自己可以說，剪過短發(fā)，但沒愛過爛人。

[沒有朋友我會死]

——愛情，友情，親情，哪個對你更重要？

——友情。

——為什么？

——因為沒有朋友我會死。

好啦不用暗示了，我知道你不能沒有我。我在心里偷著樂，伸出我的咸豬手在她光滑的臉上掐了一把。

人和人的緣分真的很奇怪。我和柏安敏最開始的關(guān)系是情敵，那時我明戀蔡欽城，蔡欽城在瘋狂追求柏安敏而她誓死不從。有一天蔡欽城跑來跟我說，貓貓，你做我女朋友吧，假扮一下。我不知道誰給他出的餿主意，但我答應(yīng)了。我和柏安敏同班，而蔡欽城在我們隔壁班，他每天給我送早餐，等我放學，接我回家，在可能遇到柏安敏的每個地方緊緊牽著我的手。

老實說，那段日子我感到很甜蜜。雖然我明白這一切的一切哪怕他幫我的貓洗澡于他來說都只是一場戲，一場演給柏安敏看的戲。

我感覺他快撐不住了，因為他越來越心不在焉。

我也感覺到柏安敏快沉不住氣了，有一天早上我看到她坐在我的座位上發(fā)呆。

于是那天晚上我親了蔡欽城，在我家樓下，我看到他驟然瞪大的眼睛，柔軟的嘴唇混雜著不知所措的尷尬。

“你去找柏安敏吧，我拿你手機給她發(fā)了條信息，約她在鮮果時間?！闭f完我就跑了。

大概十二點的時候，我收到他的短信，簡單的五個字像一把刀插入我的心臟：“蔣音，謝謝你?！?/p>

我抱著我的貓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嚎啕大哭，哭到最后有些歇斯底里，然后睡著了。

很矯情，是不是？

可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初戀。我喜歡他什么呢？他很高、子彈頭、穿藍色牛仔褲和白T恤。等人時習慣手插褲袋。不怎么說話但又很幽默。那天我放學路過桌球室看到他像狼一樣的眼神在瞄準那個黑8，然后“啪”的一聲，他的臉色因為專注顯得格外疏離和冷漠，在那一瞬間我的心臟就像那顆可憐的黑8一樣，被一擊命中，毫無回旋的余地。

念在我未成年，讓我膚淺。

[一次告別

]

——為什么當初你對我好？

——當初你有錢?。?/p>

——又為什么現(xiàn)在冷淡了？

——你沒錢了唄！

——我們曾經(jīng)有共同愛好——

——花錢……

我的愛好是唱歌，而柏安敏的愛好是在我唱歌的時候搗亂。比如我深情地唱“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她馬上接“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吃遍西聯(lián)街”;我一臉哀怨“沒有你的日子里我真的好孤單所有的快樂都與我無關(guān)”，她一臉壞笑“沒有我的日子你真的好凄涼臭豆腐要一個人吃完”;我一腔熱血“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狂風一樣舞蹈掙脫懷抱”，她一臉鄙夷“別摔著了啊”?？傊乙怀龀笏突ㄖy顫，我一抓狂她就歡天喜地，最后我忍無可忍地朝她吼：“你在我心里就是一坨屎！”

我自認為我的語氣、表情、氣勢、power 十足足以hold 住全場，讓這一句成為絕句。

然而我敗了。

敗在她反唇相譏的那一句：“因為你的心是一座糞池！”

我看到我的后桌曾潤佳同學笑得前仰后合。

就是這樣，生活源源不斷地提供著笑料，日子一天天飛逝。而蔡欽城的離開，并沒有抽走我和柏安敏身上活色生香的那股力量。

他們的結(jié)局是，高一結(jié)束，蔡欽城被家人送出國。走的那一天，我也在機場，我們?nèi)齻€擁抱在一起，那一刻，離愁別緒濃得像某些人身上的廉價香水怎么化都化不開。蔡欽城走后柏安敏的眼淚才終于決堤而出。出于人道主義，我把肩膀借給了她，我們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擁抱在偌大的機場里，她專心地哭，一點也不在乎旁人異樣的目光。我也不在乎，我曾經(jīng)看上的男生果然是能讓我看到更大世界的人——我還是第一次來機場這種地方呢真氣派。

就是因為這個牛頭不對馬嘴的擁抱，我和她成為了好朋友。

[ 貓貓和蔣音]

——我真擔心以后沒人敢要你。

——我真擔心你以后要結(jié)10次婚。

——滾。你不知道你磨牙有多大聲，吵得我睡不著，還說夢話！

——我說什么了？

——一直重復(fù)著“不要走”。

——哦。

——還有件事，你是哭著說……

很久沒有人說我磨牙了，因為我都是一個人睡。我一直很想知道磨牙是什么聲音，也很不明白人為什么會說夢話，是因為做夢了嗎？可是我對我做的夢全無記憶。柏安敏壞笑著說：“你一定是夢見了蔡欽城！”

我撇撇嘴，怎么可能？

有一段時間，我們的話題始終圍繞著“蔡欽城”，常用第三人稱“他”來指代。然后慢慢地，越來越少，再慢慢地，這個名字消失在我們的生活里。我們忙著背古詩記單詞做習題看電影追動漫，哦，我還要定期幫我的寶貝兒貓洗澡還得帶它出去溜達溜達。柏安敏說我越長越像蔣音了——自從她見過我家的貓問它叫什么名字我說就叫貓啊，她鄙視地看了我一眼，說“既然你叫貓貓，那你家的貓貓就叫蔣音吧。”

“Good idea .”我欣然同意。

說起我家的那只貓，絕對不是什么咖啡貓叮當貓kitty 貓那些歪瓜劣貓能夠比擬的，它會自己蹲在廁所里拉屎，它有綠得發(fā)亮的眼睛，它會幫我叼鞋，它醒來的時候會伸長長的懶腰把爪子放在嘴巴上，它會捉老鼠，它愛吃魚罐頭，它比我還愛干凈。我們的故事得從五年前一個雪花飄飄的冬夜說起——我在街上看到一個小賤貓在扒垃圾找吃的一時愛心泛濫把它帶回了家，于是開始了張牙舞爪雞飛狗走的人貓生活。我夢想著把它訓(xùn)練成一只能為我買早餐并分得清灌湯包和酸菜包的貓。

至今夢想尚未實現(xiàn)。

[年輕的媽媽

]

——你以后想做什么？

——作家！

——哦……就是坐在家里？

——對！

最近我的后桌曾潤佳變得很不正常，比如，他居然在英語課上提問題！而提的問題是什么是一般進行時。嗯，我感覺我們親愛的Ms huang 在含淚鄙視他。晚讀英語的時候，他一個人的聲音能蓋住全班的，每一個單詞都是喊出來的，青筋凸顯。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你甲狀腺激素分泌過多了吧。最關(guān)鍵的是，他開始隔三差五地向我請教各種略顯低能的英語問題——我是英語課代表……

這一切難道僅僅是因為，月考將至？

對于他這種數(shù)學能考滿分的牛人，我們一向都自動自覺忽略他的英語成績的啊。他也不像以前那樣和我談天說地胡扯瞎掰，他跟我聊夢想！

我承認，我受到了驚嚇。

我覺得我也必須嚇嚇別人。于是我跑去問柏安敏：“你的夢想是什么？”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說：“當一個年輕的媽媽?！彼尤灰荒樥J真。

“So easy.”

“不簡單的。那意味著我必須在年輕的時候就遇到相愛的人，我必須讓自己養(yǎng)得起他。等他大一點的時候，我要跟他分享我喜歡的漫畫，帶他去電影院看電影，帶他去旅行，拍很多很多照片。在他18歲之前我不會給他買手機，我最討厭和我坐在一起的人低頭玩手機，我保證不會干涉他早戀，我希望他不用手機也能泡到妞兒。我希望我們彼此很獨立，又很親密。我想做一個很酷的媽媽。當然了，很酷的媽媽需要很酷的底子，很酷的底子包括：經(jīng)濟、知識、精神、品味、個性?！?/p>

“Cool.”

我像是牙疼般倒吸了一口氣，然后突然間，整個人灰了一下。柏安敏想做一個年輕的媽媽，曾潤佳想做一個出色的國際建筑工程師，他們都有鮮明而動人的夢想。而我呢？我陳舊的作家夢已經(jīng)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在經(jīng)歷了一次又一次的退稿后，我的作家夢自然而然過渡成一個冷笑話。我并不是放棄了，而是動搖了。我不再近似偏執(zhí)地認為自己一定會成為一名作家，所以我要給自己留一條后路。我不能再在數(shù)學課上躲在一堆疊得高高的資料書下寫心里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我不能再花掉晚自習摘抄我喜歡的句子，我不能再由著性子每個月買回一大堆書和雜志。我高三了，我們高三了。連曾潤佳這種能靠數(shù)學被保送到重點大學的牛人都開始拯救他停留在小學水平的英語，我有什么理由不放下一切全力以赴呢？

其實我害怕，當我想要面對未來的時候。

[Because of love]

——蔣音，你英語怎么那么好？

——我覺得我是一定會出國的人。

我看不出曾潤佳是這么有影響力的人，由于他突然間爆發(fā)的對英語的過分熱情和賣力，致使我們班的學習氛圍持續(xù)升溫，很多偏科的孩紙都開始奮起直追了。以前曾潤佳在我們班里屬于那種挺天才挺神奇挺瀟灑的人物，現(xiàn)在他天天不恥下問一道題要問三遍還似懂非懂的蠢樣兒雖然挺傻缺，但我和柏安敏一致認為這樣的他更有魅力。認真的人更有魅力，這是真理。

其實我沒告訴她，她每天中午留在教室里咬牙切齒地跟數(shù)學死磕不自覺地用手把劉海兒撩到后腦勺的樣子也挺吸引人。是的，現(xiàn)在的柏安敏、曾潤佳還有我每天中午都會留在教室里學習。我?guī)驮鴿櫦蜒a英語，曾潤佳幫柏安敏補數(shù)學，柏安敏請我們吃南瓜餅。我們的高三時光！要知道，曾經(jīng)我們都是下課鈴一響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教室的孩紙?。『枚啻温牭阶鲱}做到崩潰的柏安敏仰天長嘆：“為什么？”

“因為愛情?！蔽液驮鴿櫦旬惪谕暋?/p>

Because of love.

不要以為我在調(diào)侃王菲的歌。我知道柏安敏早就放下了蔡欽城，可是我沒有。從來都沒有。他一開始很不適應(yīng)，他跟人溝通有問題，人文老師很喜歡他，他買了新手機，他的室友很有趣，他參加了學校的籃球隊，他見到了他的女神艾薇兒，他在端午節(jié)沒有粽子吃……我通過微博、QQ、微信關(guān)注他生活里的點點滴滴。每一句話，每一張圖，我都保存下來，如獲珍寶。他生活得很好，他會生活得更好。而我呢？

我的腦海里飛快地掠過一些問題。我們家境懸殊，我家里根本出不起錢讓我出國。他在異國的生活精彩紛呈，或許早已不記得我，他曾說過喜歡瓜子臉的女生可我是圓臉……管他呢。我哪有那么差？我要讓自己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所以我才發(fā)了瘋地學習英語。起碼我要讓自己看得懂他發(fā)的每一句英文微博。圣誕節(jié)那晚他更新了個微博：我時常想起那個晚上那個突然親我的女孩兒，她近在咫尺的臉龐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我很想她和她養(yǎng)的那只小胖貓。

我的手指在可恥地顫抖。我就知道，我沒那么好忘記，我家蔣音也是。世界上最甜蜜的事莫過于此，你念念不忘的人，也在想念你。我要變得更好，我一定要變得更好，好到足以和你匹配?？傆幸惶煳視е业男∨重?，漂洋過海，出現(xiàn)在你面前。

先讓我們的愛情住在未來。

原載于《中學生博覽》2014年2月A版

雨葉子評《我們的愛情，住在未來》：不是悲傷，不是沉重，而是給我一種輕松歡快的感覺。友情，夢想，愛情……都是我們這個花季珍貴美好的東西，和朋友一起走過的日子，為夢想將來奮斗，努力活在當下，而愛情嘛，先住在未來里，在此之前我們要成為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