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媛
發(fā)現(xiàn)地鐵不當用詞
兩年前,陳曉陽做了一件默默無聞又令自己非常滿意的事情:寫信給南京市長信箱,建議取消南京地鐵廣播里“舉報”一詞的使用,后來這條建議得到了政府部門的采納。
那是一次偶然的機會,陳曉陽獨自乘坐地鐵,正當?shù)罔F平穩(wěn)行駛時,一則地鐵廣播卻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聽廣播中的女聲說:“……禁止在地鐵內(nèi)乞討,若發(fā)現(xiàn)乞討人員,請撥打XX電話進行舉報?!碑敃r地鐵內(nèi)的陳曉陽內(nèi)心一個激靈,“舉報?這個詞兒實在是用得不妥,舉報一般說的是違法犯罪的事情,行乞雖然說是不良行為,但也不至于構(gòu)成違法犯罪?!碑斘覀儐柶鹚麨槭裁磿l(fā)現(xiàn)這個細節(jié)時,陳曉陽說:“這并不是我故意找茬,也不是我細心,只是我經(jīng)常讀一些有關(guān)時政歷史的書籍,這種敏感度是慢慢培養(yǎng)出來的?!?/p>
談起這種敏感度從而來時,陳曉陽提起了他從前讀過的《閻明復回憶錄》。閻明復是第七屆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這本書講述了閻明復的少年歲月、翻譯生涯、“文革”遭遇以及恢復工作后的許多往事?!八雮€世紀的故事全被濃縮在這本書中,尤其是‘文革時因被舉報而扣上了‘蘇修特嫌的政治帽子,蹲進了秦城監(jiān)獄的一段經(jīng)歷讓我印象深刻。所以當我在地鐵上聽到‘舉報一詞時,就有種別樣的感受。”
那天下了地鐵,陳曉陽就琢磨起了如何讓地鐵廣播取消“舉報”一詞使用的方法。隨后他決定寫信給南京的市長信箱,從自己的角度講述了不妥之處,也提出了改善的建議,比如可以將“舉報”改成“投訴”等等?!半m然這只是一個非常小的問題,但它背后也隱藏著某種不和諧。現(xiàn)在我們是文明社會了,作為城市的公民,我既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就不能沉默和一笑了之?!?/p>
給市長寫信這件事過去近一個月后,陳曉陽收到了來自政府部門的回復?!八麄冊谛胖谢貜臀艺f在地鐵廣播里使用‘舉報這個詞語確實有不妥之處,會交給有關(guān)部門處理,還說感激我的建議。”很快,日子又恢復了正軌,陳曉陽依舊如往常一樣讀書學習,后來有一天他乘坐地鐵時,又聽到了南京地鐵廣播里那個熟悉的女聲,再仔細一聽,“……禁止在地鐵內(nèi)乞討,若發(fā)現(xiàn)乞討人員,請撥打XX電話?!惫黄淙?,政府部門刪去了“舉報”這個不妥之詞。
雖說只有二十歲出頭的陳曉陽還難脫稚嫩,但這件事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社會的進步是需要每個個體去推動的?!绷耐赀@件事,這個工科男生推了推眼鏡,又向我滔滔不絕地說起他從閱讀中收獲的那份社會的責任感:“知道我最關(guān)注的是什么問題嗎?說出來怕你笑,我關(guān)注比較多的是時政問題,今天我還在地鐵上看《戈爾巴喬夫回憶錄》呢!我會經(jīng)常思考一個問題:中國的未來會怎樣?”當問起他想為中國的未來做哪些努力時,他反而謙虛地擺擺手說:“我只是盡已之能?!?/p>
建議保護將軍墓
2014年夏天,陳曉陽和朋友結(jié)伴同游紫金山,本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外出游玩,一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又激起了陳曉陽內(nèi)心深處的歷史責任感。
“在紫金山山腳附近,有明朝李文忠的墓,也就是朱元璋的侄子?!睂κ窌攀帜閬淼年悤躁枌@些名字了如指掌。“我跟朋友本來就想隨便看看,便朝這個墓地的后山望去,結(jié)果我看到了一個隆起的土丘,好像也是墓地。”好奇心促使他走近一看:“那確實是一個墓地,只不過看樣子是很久沒有人照管了,雜草叢生,像個荒墳?!迸笥岩恢贝咧悤躁栕?,可陳曉陽反而走近撥開了墓碑前的荒草,結(jié)果五個大字赫然眼前:黃煥然之墓。當時陳曉陽心里一驚,又緊接著一緊:“居然是黃百韜的墓地!他可是抗日英雄,他的墓地怎會如此荒涼?”
陳曉陽并不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黃百韜墳塋的人,但大多數(shù)人只會好奇這里為什么有個墓地,這個黃煥然又是何人。對此,陳曉陽笑了笑:“我知道黃煥然,煥之是黃百韜將軍的字。我看過介紹黃百韜生平的書,他是抗日名將,有著極高的軍事才能。無論在哪個戰(zhàn)區(qū),黃百韜對軍事作戰(zhàn)均非常積極,經(jīng)常親臨前線,參與作戰(zhàn)的直接指揮工作,甚至視察火線,與士兵同甘共苦的精神特別令我敬佩?!闭f到這里,陳曉陽又不無感慨:“雖然他是國民黨將領(lǐng),但我特別尊重他的為人,他在別人醉生夢死時依然克己復禮,奉公守法,整頓軍紀,頗不容于當時官僚。只以軍人的標準來衡量的話,稱其為職業(yè)軍人的典范也并不為過,這樣的將領(lǐng)值得敬重?!?/p>
那次回去后,他又給市長信箱寫起了信,懇切地要求保護黃百韜的墓地:“過往的歷史有些值得我們借鑒,有些值得我們紀念,我們應(yīng)該提高對歷史的尊重,這也是對人的尊重。”沒過多久,政府部門回復他:已經(jīng)了解情況,會妥善處理。后來每每再去紫金山,陳曉陽總要繞過李文忠的墓地,去后山拜謁黃百韜。再后來,黃百韜的墓地也如陳曉陽所愿,鏟除了雜草,擦亮了墓碑,被保護在了紫金山腳下。
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南京人,對故鄉(xiāng)的深深眷戀很大部分源于他的歷史情懷:“我覺得南京是座很傷感的城市,因為南京在歷史上曾遭遇過幾次屠殺。但我又很喜歡南京的文化古跡,像夫子廟的王謝故居,中山陵、美齡故居,都散發(fā)著一種歷史的厚重感。合上史書,沿著玄武湖的城墻,踏著一臺臺石階慢慢走,我甚至有種穿越的感覺,仔細聞,還能聞到一段段過往歲月的氣味?!?/p>
因老照片結(jié)識忘年交
2015年三月底,《大眾證券報》舉辦了一場活動,應(yīng)約來訪的多是些年紀偏長的專家學者,也因此有些人誤以為陳曉陽是某位學者的兒子??伤睦系赖难赞o和應(yīng)酬,舉手投足間又有幾分學者的樣子。當別人問起時,他哈哈大笑:“我的微博玩得有點火,是主辦方的朋友邀請我來的!”隨后大家才了解到陳曉陽酷愛讀書,還在業(yè)余時間寫了30萬字的文集,愛研究歷史時政,對一些問題看法獨到。
對于這種場合,陳曉陽從不怯場:“我認識的很多朋友年紀都比較大,微信朋友圈里有不少大腕學者名人,電影電視劇導演米家山,雜文家鄢烈山,作家野夫……”我們問他是怎么結(jié)識的這些名人大家,他又收起自己的得意,不好意思撓撓頭:“大家都比較抬舉我。”陳曉陽告訴我們,他和學者名人們的結(jié)交多屬巧合,他經(jīng)常在微博上針對熱點問題發(fā)表自己的一些看法,有時被轉(zhuǎn)發(fā)多了,也就認識了那些大家?!昂退麄冋J識以后,我們有時會聚在一起聊聊對中國的看法,有時他們會驚訝我這個二十出頭的小子竟然能有這樣的認識。在時不時的學習和交流中,大家也就熟了?!?/p>
這許多人里,與陳曉陽交情最深的要數(shù)《老照片》雜志主編馮克力了。他和馮克力結(jié)識起源于一次偶然的投稿。那次陳曉陽去一位老師家玩,無意間發(fā)現(xiàn)老師家里有一張1949年的南京五中畢業(yè)照,當時覺得很有意思,便隨手用手機拍了下來,發(fā)給了《老照片》雜志。令他沒想到的是,《老照片》的主編馮克力先生很快就回復了他,希望他可以寫一篇稿子,進一步講述這張老照片背后的故事。
那張照片有一角是殘缺的,畢業(yè)證上的青天白日旗被摳掉了,當時陳曉陽就十分好奇,為什么會被摳掉呢?馮主編也表示好奇,并鼓勵陳曉陽去查閱資料?!爱敃r的我一部分是為了寫好這篇稿子給馮主編一個交代,一部分是我自己對歷史有著求真的態(tài)度,于是那幾天我跑去圖書館查閱各種資料,還去學校找歷史系的老師咨詢,并問了收藏這張照片的老師,最后我才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原來這青天白日旗是在‘文革期間被摳掉的,具體的細節(jié)在我那篇文章里說得很細致,比如畢業(yè)證上的印章是什么,字是什么,照片里的人物等等,我都一一提到了。”當馮主編看到陳曉陽那篇文章時,更是對這個求真的小伙子稱贊不已:“不僅解答了我的問題,更解答了歷史的問題!”當我們問他是否確定弄清了歷史的真相時,他笑:“歷史不是做數(shù)學題,這要看你如何發(fā)現(xiàn)和解讀了。”
責任編輯:曹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