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銳
我在幼兒園就學過拼音,雖然學得不完整,進小學后便顯得輕車熟路。學會拼音,我就開始讀課外書了,那時的兒童讀物上大多標著拼音。奶奶見我愛看書,就經常給我買。我記得其中就有任溶溶先生翻譯的蘇聯圖畫書《六個1分》,挺有趣的。一個男孩的六門功課都得了1分,卻對父母振振有辭。于是晚上做了個夢,他的錯誤都在夢中出現。比如,他的一道數學題的答案是“三分之二個工人”,他便夢見那個工人沒頭沒腿地在地上躺著。他把樹名錯當成鳥名,便夢見那樹長了翅膀飛來抓他……二十幾年后,我認識了任溶溶先生,我把我所記得的《六個1分》詳詳細細說給任先生聽,他說:“你記性真好,我已經記不清楚了?!逼鋵嵰粯拥?,一次我給小朋友講自己寫的童話,剛講了個開頭就講不下去了,后面是什么全忘記了。幸虧在場有個女孩讀過這篇童話,她替我把故事講完了。這說明小時候讀過的東西印象最深。
拼音使我認字很快,反正到了兩年級時,我看《新民晚報》已經沒什么生字了。我那時的班主任姓鄭,寧波人,讀音常會出錯,我就情不自禁地要去糾正她。時間長了,鄭老師習慣了我的糾正,同學們也不以為怪。五年級時換了李老師,我照樣糾正她,她就挺吃驚。但查了幾次字典后,她只好服貼。若沒有大量的課外閱讀,我哪來的本錢。
我積攢的零用錢是全部拿來買書的。四年級以前沒什么零用錢,從四年級開始,每年暑假獨自去南京看望父母,臨上火車,爺爺會給我兩元錢,回來時媽媽也給我五元,這一來我可發(fā)大財了。那時候不是開架售書,我不好意思像大人那樣,讓營業(yè)員拿書來翻翻,不要再還回去。我只要請營業(yè)員拿出一本書,那就是一定要買下的。但這之前一定是跑來過三五趟,對著封面反復端詳,才最后下決心。我自己買的書有《諸葛亮》、《孫梧空》、《小黑馬的故事》等,平時愛惜極了,無論看多少遍,都跟新的一樣。除了自己買書,我還在課余時間去附近的舊書店看書。因為是舊書,便可以隨便翻,我把它當成了沒椅子的圖書館,往往不到關門不離開。
我過10歲生日時,父親從南京給我寄來生日禮物,使我喜出望外。禮物是三本舊書:《安徒生童話精選》,《水滸》,《高玉寶》。前兩本是我初次接觸的中國和外國的經典名著,真正的文學營養(yǎng)——不,應該說是精神財富,夠我受用一輩子的。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我很早就開始作筆記。先是摘錄一些覺得有用的詞、好句子,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樣的。后來我就成段的、成篇的、甚至一本一本的抄書。我抄過《中華活頁文選》中的一些古文名篇,整本的抄過《李白詩選》、《陸游詩選》,還有《古代笑話集》等。少年時的頭腦如海綿,我慶幸那時沒有錯過讀書的黃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