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靜
晚上,談完生意的石建峰走出綠都大酒店,因為喝得太多,他已經(jīng)頭昏腦脹,走不了直線了。他正摸索兜里的車鑰匙時,一個藍(lán)衣女子走了過來,輕輕地將他扶住,說:“你好,我是您的代駕容曉憶。我來送您回去吧?!?/p>
石建峰勉強睜眼看了看眼前的姑娘,心里嘟囔道:喲,是個傳說中的女代駕呢。代駕司機以男性居多,女性代駕比較稀少。有些酒店為了照顧女主顧,會派女代駕為其駕車,當(dāng)然,女代駕偶爾也會為男顧客服務(wù)。
車開動了,容曉憶的技術(shù)挺嫻熟,無奈一路上與紅燈以及堵車大軍進(jìn)行巷戰(zhàn),剎車停車讓石建峰犯起酒嘔。容曉憶說:“您要停下來吐嗎?我這有蘇打水、紙巾、酸梅汁和塑料袋?!闭f著,她拉開大皮包,露出里面的瓶瓶罐罐。
石建峰喉嚨正上火,拿起酸梅汁便“咕咚咕咚”灌下半瓶。
“酸梅汁6元一瓶?!?/p>
原來是要錢的,只比市價貴一塊錢,還算劃算。石建峰掏出錢給容曉憶,隨口問:“這也是酒店的服務(wù)內(nèi)容?”
“不是,是我自己做的小買賣?!?/p>
這姑娘真有意思。車開到石建峰的宿舍,容曉憶說了聲“拜拜”,便消失在夜色中。
這個女代駕,好像在哪兒見過,石建峰想。
石建峰跌跌撞撞地爬上充滿污水和垃圾味的筒子樓,回到黑乎乎的家中,他又想起了女友臨走前的那席話:“我們分手吧,我受不了坐在自行車上的日子了,你有車,可惜并不是你自己的。”黑暗中,石建峰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女友走了,可一切還要繼續(xù),石建峰打起精神繼續(xù)工作,他要在這座城市找到立足之地,所以還要應(yīng)酬喝酒。
綠都酒店是石建峰所在公司定點的餐館,這一次,他又喝多了。
上衛(wèi)生間時,石建峰迎面撞上容曉憶,她羞澀地說:“今天你能點我代駕嗎?女顧客少,我又不想給一般男顧客代駕,他們喝多了很難纏,我都快沒工資了?!?/p>
石建峰一口答應(yīng)下來,容曉憶高興地連說“謝謝”。石建峰心想:看來這姑娘混得也不容易,當(dāng)女代駕其實挺危險,尤其是給喝醉了酒的男顧客服務(wù),若不是不得已,她也不會干這個。
當(dāng)晚,容曉憶又送石建峰上路了。這回石建峰喝得沒有上回多,車堵了幾公里,他們就聊了起來。容曉憶也是蟻族,家境貧寒,大學(xué)畢業(yè)后找不到工作,好在考了駕照,開得一手好車,混了個代駕。
石建峰同病相憐地想:我是只可憐的山雞,容曉憶是一只更可憐的小麻雀。
這次,容曉憶依然沒有送石建峰上樓,她說:“以后每回都點我代駕,好嗎?別的男人都愛動手動腳?!笔ǚ妩c頭答應(yīng),他有些心疼眼前這個努力生活的姑娘,可轉(zhuǎn)念又想起了女友,心里的火苗一下子又熄滅了……
石建峰又一次見到容曉憶,不是在車上。那天,石建峰招待的是沈太太。沈太太四十出頭,是個闊太太,她照應(yīng)著丈夫的生意,是石建峰的大客戶。沈太太酒量很大,石建峰漸漸招架不住了,她那桃花盛開的眼神,好像要把石建峰碾碎了吃進(jìn)肚子里。
這時,容曉憶出現(xiàn)了,她換成服務(wù)員的旗袍,手里端著酒瓶緩緩走來,石建峰差點叫出聲來。容曉憶卻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容曉憶代替原來的服務(wù)員給他們倒酒,沈太太注意力都在石建峰身上,壓根沒留意這個小人物。
容曉憶給石建峰倒了一杯酒,石建峰一嘗,怎么一點味也沒有?容曉憶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石建峰明白了:容曉憶是來解圍的!
憑著容曉憶的白水,石建峰打倒了海量的沈太太,沈太太撒起酒瘋,撲到石建峰身上:“你怎么這么可愛???我養(yǎng)你吧,一個月給你一萬塊,你這么辛苦,我心疼?!?/p>
石建峰尷尬不已,為難地看著容曉憶,容曉憶起初感到驚愕,而后抿嘴一笑,這神情讓石建峰想起來了:在她給他第一次代駕那天的宴席上,客人叫了幾個“女坐陪”,其他男人喝高后,就毛手毛腳起來,石建峰雖然喝得頭暈眼花,依然雙腿緊閉不敢造次。有個女郎糾纏上他,在旁邊沒人的包廂,把他按倒在桌子上,這時容曉憶出現(xiàn)了,也是這種神情。
兩次被性騷擾均被容曉憶看到,石建峰羞愧不已。在這次的代駕路上,石建峰憋著一句話都沒有說,容曉憶也不說話,只是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
石建峰跟容曉憶成了熟人,每回都由她代駕,而她的白開水讓石建峰酒量“大增”,身體精神還一點點好轉(zhuǎn)起來。這個容曉憶是只渺小的小麻雀,卻是只能讓人飛翔的天使,石建峰這樣想??墒牵@樣一個蟻族,可以帶給她幸福嗎?想想女友的離開,石建峰又陷入沉思中。
這天的飯局上,顧客一口酒都不想喝,石建峰難得神清氣爽出了門。公司的代駕費隨同宴席是報銷的,不如叫上容曉憶,石建峰心想。服務(wù)臺小姐說容曉憶有事不在,打電話過去,容曉憶的電話關(guān)機。
她到底去哪兒了?服務(wù)臺小姐猶豫地說:“她好像是疲勞駕車出事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人民醫(yī)院。”
石建峰心急如焚,他駕車飛快地向人民醫(yī)院趕去。到了醫(yī)院,他心急火燎地找了好一陣,終于在8樓17號病房找到了容曉憶,她腿上裹著紗布,還好,傷得并不重。
“你為什么疲勞駕車?為什么不找代駕?哦,沒有代駕,也可以找我啊,我可以免費服務(wù)?!笔ǚ逡贿B串地埋怨道。
容曉憶溫柔地看著他:“我的腿要是斷了,還可以給你當(dāng)代駕嗎?”石建峰一沖動,將旁邊病人小桌上的玫瑰花捧到了容曉憶跟前:“當(dāng)然可以,你還可以代駕我的人生?!?/p>
容曉憶笑得花枝亂顫:“傻瓜,你終于上當(dāng)了。我不是代駕,那家酒樓是我舅舅開的,那天我無意中看到你被小姐調(diào)戲,卻坐懷不亂一本正經(jīng),我就認(rèn)定你是個君子,所以就想認(rèn)識你,我給你當(dāng)代駕,你對我也很周到,我更加確定你是個好人?!?/p>
原來,容曉憶的代駕和服務(wù)員都是偽裝的,就是為了結(jié)識石建峰,因為她晚上要跟石建峰演戲駕車,白天還要上班,難怪會疲勞駕駛,出了車禍。
“你相信一見鐘情嗎?”容曉憶眨巴著閃亮的大眼睛問。
“相信。”石建峰不顧旁邊病人驚愕的眼神,把容曉憶揉進(jìn)懷里,“可是,你相信我可以帶給你幸福嗎……我還什么都沒有……”
容曉憶回抱住他,動情地說:“以后都會有的,我相信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