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自己的雙腳放逐在大地之上,是為了行走和追夢。那些陌生而充滿魅惑的地方,成為我們行走與追尋的下一個目標。而在追尋的路途中,人文景觀較之自然景觀,更能引發(fā)我們內心深處的震撼與感動,因為,它們并不萬古常青的容顏,觸之卻有歷史的溫度。
人們常把茶峒錯認作鳳凰,或許是因為寫作《邊城》的沈從文生于鳳凰,或許是因為茶峒和鳳凰都有江流宛轉,青石板泛著幽冷的光,吊腳樓沉默靜好,大紅燈籠滿含著喜氣與誘惑。但茶峒睜著清澈而純凈的眼睛,小巧的身肢似乎單手就可以握住,不似在嫵媚和裊娜中接受萬人景仰的風情女子。如果說茶峒與鳳凰有些形似或是神似,那么茶峒也只是少女版的鳳凰,正在成長,尚未長大。
我就是在這樣的情感的解讀中親近了茶峒。
古街巷:一千米色香味
茶峒的千帆萬檣終將消散,但由繁忙的水運衍生出來的碼頭、街巷、吊腳樓,卻作為歷史符號留了下來,提供給見證者回憶的存根、后來者遙想的憑證。
微雨初停,空氣里的清涼和干凈直逼肺腑,從中國邊城百家書法園的騰挪跌宕中走出來,門外一株夾竹桃在雨后的斜陽里緋紅著臉,好像等待丈夫歸來的苗家女子。
踏過溪流之上古拙的石橋,再拐過一道彎,便進入到茶峒古街,迎接我的是青石板、吊腳樓、封火墻,和茶峒人民安居樂業(yè)的靜好。
古街是在茶峒這個小鎮(zhèn)的成長壯大中慢慢出現的,如一幅畫卷在時光中漸漸伸展,從幾戶幾米長大至現在我們所見的一千米上百戶。街面狹窄,僅能容一輛車小心翼翼通過,太大的動靜就會驚擾到街兩旁吊腳樓里的人家。吊腳樓在常見的湘西風格中透著一些“意外”,那是由于清朝和民國時期外來商賈大量涌入,帶來的外來文化與茶峒當地的民族文化相互影響和滲透,形成了有別于湘西其他地方的建筑特色。穿行在幽深靜默的古街巷中,總要被精致的雕花門窗和高高的封火墻所吸引。那些從小巧鋒利的雕刀之下漸漸顯形的龍鳳呈祥、喜上梅梢、福壽雙全圖案,既是茶峒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祝福,更是一種沉于喧囂與浮華之下的出世心態(tài)。藍天之下巍然的封火墻棱角分明,莊嚴中透著一絲絲冷淡,不要指望它能夠熱情起來,它的職責就是隔斷,當一幢吊腳樓不小心失火的時候,它可以阻斷火勢向兩側蔓延。
但冷峻的封火墻還是沒能隔斷1956年的那場大火,在大風的助紂為虐中半條街被無情吞噬。與這半條街一同化為灰燼的,是近百座古香古色的百年木樓、成長和生活的軌跡、人生的重要物證。
那些被大火洗劫過的地方,一幢幢吊腳樓又重新生長出來,如同第二年春天萌芽的野草,成為茶峒古街新生的孩子。從吊腳樓板壁的顏色深淺,便能夠分辨出它們年歲的不同,深茶色的必然年長,深黃色的尚且年輕。不管是深黃色還是深茶色,這些板壁每年都會被主人刷上清亮的桐油,以保護它們不被蟲子侵襲。我將臉輕輕地貼近這些一年四季恒溫的木質板壁,依稀還能聞到陳年的木頭香味。
姓唐的大爺把我領進他家的吊腳樓里,屋內有些昏暗,他指著已經發(fā)黑的板壁說,這幢老屋年近百歲,他的曾祖父就曾在這房子里生活,最熱鬧的時候是四世同堂。百年老屋仍然看不出衰敗的征兆,深灰色的封火墻依然把頭昂向藍天,時間一天天流走了,老屋和老屋里的故事還將生動地演繹下去,讓外來者體驗到別處沒有的風景與情懷。當歷史的記號被城市化的大手一點點無情抹去之時,對于茶峒這些保留了歷史印記的地方,我們應該致以深深的敬意與謝意。
與現時的安靜背道而馳,水運繁盛時的茶峒古街兩側,賣青鹽、桐油、布匹、砂糖、粉條、炮竹和蠟燭的店鋪,終日敞亮著大門。商鋪客棧、酒樓茶社、青樓妓館燈籠高掛,客流不斷,從燈籠亮起鬧到晨曦初起都正常不過。但不論是繁華似錦的過往,還是恬然自適的今天,茶峒古街都是一樣的井然有序,抬頭便看到吊腳樓上晾掛的五顏六色的衣服,在微風中裊娜著腰肢,與欄桿上擺放的或黃或紫的花草,高高地伸到藍天里的封火墻,構成夏日黃昏最溫馨動人的生活圖景。
游人在黑色的木門前拍照,或是對著一扇雕花精美的窗格激動,雨后深色的青石板光可鑒人,更是引得他們脫了鞋子,用一雙赤腳貼近大地的心跳。吊腳樓前,坐在木椅上的老人平靜地打量著這些遠方的客人,目光如水,波瀾不驚,似乎這是平日里早已看慣的風景。
街口一幢木樓前擺放著一溜竹制品,無人看守,是主人田大爺用自己內心的善良推及對他人的信任。做了二十八年背簍的田大爺今年七十八歲,須發(fā)已經完全白了,精神卻極好;白色的背心和藍色牛仔褲都有些年月了,卻洗得干凈養(yǎng)眼。屋檐下排隊似地擺著一排嶄新的木椅,田大爺連忙搬了一把給我這個說著普通話的客人。他低聲與我說著十多年前去吉首送背簍的故事,那是他熾熱的過往時光。他身后的門敞開著,門內有幾個人正在看電視,音量卻調到極小,仿佛怕驚擾了古街上來去的行人。在他們的內心里,生長于此的他們,既是茶峒的主人,更是茶峒的守護者。
從街角轉出來的時候,天光漸漸收回了它的明亮,河街上的夜市已經擺出來了,我在臨河的樹蔭下找了一張桌子,坐看吊腳樓里的燈籠一盞盞亮起來,等著樓里的苗家阿妹送來我剛點的啤酒和小魚。
古城墻:綠意掩映下的寂寞與堅守
“近山有城墻,臨水灣泊小小篷船”。沈從文用《邊城》里的文字指引我這個遲來者,去尋一段古城墻。
古城墻臥在茶峒古碼頭的身后,被夏日里綠意濃濃的樹枝遮去了半個身子,很容易被行色匆匆的腳步忽略。若不是因為身在熱鬧的碼頭背后,不知道是否有人去刻意尋找這僅余的一小段古城墻?一塊小小的金屬牌子,懸掛在古城墻深灰色的軀干上,“古城墻遺址”五個黑色的小字標志著它的身份和級數,卻不見任何其他的文字講述城墻的來歷。
山水環(huán)繞的茶峒,黃昏時夏日的暑氣已漸漸消散,青石板街道上坐著納涼的人們。古城墻下一戶人家門前或蹲或坐著五六個老人,見我對這段古城墻又拍又摸的,一位頭發(fā)已經花白的大爺笑著對我說,這城墻是清朝時修的,老古董了,很多年輕人不知道呢,可惜就剩這么一小段了。
這段古城墻生于1803年,210年的風刀霜劍,擔得起一個“古”字。明清兩朝,中央政權經營滇黔,而茶峒憑身處三省邊界、水運交通便利成為朝廷扼守西南的重要堡壘。后來由于清政府鎮(zhèn)壓苗民起義的需要,將軍事機構永綏協臺衙門移于茶峒,茶峒的軍事地位得到突顯,清朝嘉慶八年,一座青石修筑的城墻在清水江畔拔地而起。我們從文字資料中可以一窺這座城墻的基本身形:城周圍長412丈,高一丈二尺,順著山水之勢而建,城墻上修筑有城垛420個,用于士兵防守和射擊。如果你對“丈”這個計量單位沒有概念,換算一下,就是城周長約為1374米。沿著這一千多米的城墻,分別建有東南西北四座城門,每座城門上都設有一座炮臺。1930年,茶峒的經濟因為軍事移民和經濟移民突飛猛進,有了長足發(fā)展,為了客商、水手和居民出入方便,又在西門和北門之間增開小西門,在東門和北門之間增開小北門。
這些城門早已尋不到蹤跡,卻仍然可以在蛛絲馬跡間找到它大約的位置。夜深露重,在茶峒河街旁的一家排檔前吃宵夜,抬頭看見一塊用麻繩吊懸在空中的黃色小木牌,上面寫著 :北門客棧。 黑色,隸書??垂芘艡n的姑娘笑指著面前的石級告訴我,這就是從前的北門。北門和西門因為臨清水江,從江上來的人與貨都從這里進城,城門便漸漸擁擠了,于是便增開了兩個小門。
逶迤如長蛇的城墻,巍然屹立的城樓,都歸入的歷史與記憶的范疇,今天我找到的城墻就是眼前這十幾米,是我們經常說的斷垣殘墻,深灰色的身軀被擋在居民房之后,只在碼頭邊露出一些頭臉,綠色的樹枝倒過來給了它最自然的裝扮。
戰(zhàn)爭的硝煙散去之后,城墻作為防守與保衛(wèi)的功用也漸漸消退,那些筑起城墻的青石城磚也另作他用。國立茶師在戰(zhàn)火中誕生之時,茶峒人無私地奉獻了曾經帶給他們安全與保護的城墻。而1960年修攔河壩,人們?yōu)榱宋骞蓉S登也拆了一部分城墻磚。茶峒古城墻的命運與其他地方的城墻相去無幾,抵御了風雨和戰(zhàn)火的城墻,都會這樣瘦了身形,似壯年的漢子在歲月里老去,不復當年的結實與壯麗,但它曾經的綿長與巍峨卻一直回旋在茶峒人的講述中。他們說,抗日戰(zhàn)爭時期,國民政府的軍隊從這里敗走四川,穿城而過;解放戰(zhàn)爭時期,劉鄧大軍挺進大西南,也是越過茶峒城墻,逆清水江而上。解放后,就是憑著堅固的城墻,解放軍士兵與茶峒人民攜手擊退了進攻的數千土匪。這段幸運留下來的城墻,即使被居民住房和荊棘雜樹遮蔽,茶峒人民依然對它深懷著依戀與感謝,總會向來此尋找美好的外地人驕傲地說起城墻的身世與功績。
把吊腳樓修在古城墻邊的大爺,就對城墻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情感。他指給我看西門的具體位置,告訴我西門曾經的繁華與擁擠,他經常和玩伴們在西門邊的小巷子里玩耍,城墻根里賣油餅、賣糖葫蘆、賣米豆腐的小販帶給過他們開心的大笑和大人無法懂得的快樂。從大爺滿懷眷戀的話語中,我看到了一位老人心底對古城墻的情懷,那是一種孩子對家園的不舍,就像沈從文先生所描述的:現在還有許多人生活在那個城市里,我卻常常生活在那個小城過去給我的印象里。
古城墻在青年時代就像一個荷戟把戈的衛(wèi)兵,日夜守護著茶峒這方小小的城鎮(zhèn),深夜里寂寞中聽取清水江清脆的濤聲?,F在,被稱作“古城墻”的它已然老了,殘缺的身體再也擔不起當年的職責,但它仍然站立在它原來的位置上,在堅持與堅守中傳遞著始終如一的精神。我把手按在長滿青苔的古城墻上,把耳朵貼在透著涼意的古城墻上,久久不愿回身離去,好像貪念一種從未有過以后也不會再有的情份。
古碼頭與拉拉渡:渡古今有緣
同乘一條船,是一種什么樣的緣份?傳說中是要修煉五百年,這五百年的說法來自于船作為主要交通工具的古代。而今天,船運作為交通形式之一已經式微,同乘一條船的概率便小到極限。
我想在茶峒乘一回船,并由此深深探入它的內心。
晌午早過,黃昏將至,這是夏日里最為慵懶的時刻。沿著清水江東岸的河街逆水而行,穿過吊腳樓和屋檐下靜默的燈籠,我看到近岸的水里泊著數十艘小船,碼頭到了。
除了一塊寫著“茶峒古碼頭”的石碑,并沒有其他的符號可以證明它的身份,不像身后的古城墻,依然是清朝時留下的青磚,可以客觀證明其出生的年月。但我深信這里就是2006年晉升為湖南省文物保護單位的古碼頭,因為它上演著鄉(xiāng)土中國最常見的碼頭風景,繁忙喧鬧與畫卷般的山水景色水乳交融。
從對面過來的渡船到岸了。懷抱著小孩的年輕父親,背了游泳圈的十歲少年,披散了一頭濕發(fā)的母女,緩緩下船, 一臉的輕松和悠閑,好像坐船是他們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不是我從前在別處見過的慌忙與著急。
這船,名叫拉拉渡。而乘一回拉拉渡,是我多年的夢想,今天,我用一元船費便輕易地實現了它。
“橋建了,車通了,飛機上天了,飛船都上月球了,可有一只船,從久遠的歲月里搖曳而來,蒼顏未改……”與拉拉渡初識之前,我在論壇里看到有人給了拉拉渡這樣詩意的解讀。這一解讀,加重了我對拉拉渡的好奇,也加速了我來尋它的步伐。
上船,接過工作人員手中的救生衣,在船的一側坐定,看船緩緩移向對岸。拉拉渡不知道始于何時,何人發(fā)明,卻把物理學原理在木棒的滑動之間運用得出神入化。拉拉渡的船頭船尾各有一個鐵環(huán),鐵環(huán)緊緊扣住一根直徑約為一厘米的鐵索,而鐵索的兩端,則固定在清水江兩岸的碼頭之上。發(fā)已花白的掌船師傅手執(zhí)一個特制的木棒,中有缺口。缺口卡住鐵索,來回滑動,帶動船向前移去,這就是我們平日里說的“四兩撥千斤”。發(fā)明了這種行船方式的那個人或許并不知道,他的這一發(fā)明契合了多年后低碳環(huán)保的觀念。
因為拉拉渡連通茶峒和對岸的重慶洪安古鎮(zhèn),便由兩鎮(zhèn)委派船工輪流掌船。我乘坐的這班船次的掌船人是湖南人,六十多歲了,在這江上往來了十多年。他言語不多,雖然風雨里來去,卻始終一副風平浪靜的表情。當被我問及用這樣的工具和這樣的方式操控船是否很省力時,他笑著告訴我,這木棒是用硬度和韌性都極好的檀木所制,但兩個月也必須更換一個。
船很快靠岸了。茶峒與洪安,雖然分別歸屬湘渝兩省,卻只隔著清水江這一條河流的寬度,由我乘座的這艘木船每日里反復丈量。一元船費,便可以將人們從彼岸送達此岸。而對拉拉渡來說,船的使命就是不停地變換著此岸與彼岸,把人們帶到他們想去的地方。
僅僅幾分鐘時間,我便從湖南的土地抵達了重慶,我的雙腳停留在洪安古鎮(zhèn)的碼頭上。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上寫著三個墨綠色的字:拉拉渡。
洪安碼頭黑色石碑上的“義渡”,讓我明白這個渡口非同尋常,有別于我從前見過的任何一個渡口。
這個渡口,有著溫暖人心的故事。
清朝咸豐年間,這個被稱作“西門口渡船”的碼頭已有兩只渡船,供行人往來江上,規(guī)矩是先交錢再過渡。而因家貧缺乏船資的窮人,就只能望著悠悠的清水江感嘆。那個姓吳的年輕人就是其中之一。因為不愿繼續(xù)忍受村里豪紳的壓迫,他離開父母,告別家鄉(xiāng),想外出當兵求得一條生存之路。行至茶峒,清水江阻隔了他的行程。再三請求過渡不被接納的情況下,年輕人只得低頭來到茶峒街上乞討渡船之資。后來,這個年輕人憑著自己的聰明與勇敢,漸漸升至“都司”一職。獲得了一官半職的他,并沒有忘記當年在茶峒受辱和受惠的經歷,他將二百兩紋銀寄給茶峒協臺衙門,叮囑修造渡船,購買田土出租收谷,以作渡工薪水,對往來過渡者不收分文。
從此,“義渡”這一稱呼取代了“西門口渡船”。過往行人為感念吳姓青年的義舉,特意立碑著文以記述此事,只是隨著歲月的流逝,石碑破損,不知流落何處。但有關義渡的故事卻順著時間的方向流傳至今,讓今天的人們仍然能夠觸摸到深潛于歷史深處的人性溫暖。
我想,那個姓吳的年輕人,也是這個渡口上的有緣人,一如今天執(zhí)意要來坐一趟拉拉渡的我。他坐過的木船早已不復存在,當年的流水也早已匯入了大海,而我乘坐的船卻再一次重新掠過他當日的線路,抵達彼岸。他的抵達,像很多有志于把自己的前途交付給未知的年輕人一樣,只是漫漫人生長途中的一次短暫的靠岸,他要從這里再次出發(fā)。而對我來說,這樣的一次抵達不過是一個夢想的終點。
碼頭上的陰涼里坐著七八個大人小孩,大笑著逗弄一條黃狗。他們把空的礦泉水瓶用力扔向清水江的激流之中,再讓黃狗游到江中心叨回來,樂此不疲,仿佛這是安享日落時光最開心的游戲。黃狗身形略肥,把水瓶討好地交給主人之后,總要喘息著用力甩落滿身水珠,然后聽從主人的指示開始新一輪挑戰(zhàn)。我佇立在碼頭的臺階上回望時,只見又一個水瓶箭一般飛落江心。此時此刻,對岸茶峒古碼頭后面的山壁之上,綠草掩映之下,沈從文先生手書的“邊城”二字浸在落日余暉里,紅色的大字泛著耀眼的光芒。歷史的滄桑與現實的鮮活,在這里組成如此完美的圖畫,讓我一次又一次頻頻回首。
《邊城》里那個寫滿了愛恨與離合的碼頭卻并不在這里,沿清水江而下約三里地,才是被人們稱作“翠翠碼頭”的下碼頭。下碼頭是清朝時茶峒與洪安居民為方便生活與生產,共同捐資籌建,修造有渡船一只,渡工薪水由兩岸住戶以秋糧的形式支付。昔日人來人往的下碼頭,今天已變作一個河灘,碼頭已經廢棄,站在灘涂上凝視暮色中的那一江煙波,仿佛正朝我的方向劃來的小船便是翠翠的那一艘,只是船后那兩個結實如老虎的身影已經漸行漸遠,終至不見。
高玲,曾用名高菱,湖南常德人,畢業(yè)于湘潭大學經濟學系,現供職于常德日報傳媒集團,為常德市文聯第四屆委員、常德市詩歌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1995年開始在報刊上公開發(fā)表文學作品,著有散文隨筆集《菱歌清唱》,獲常德市2013年首屆原創(chuàng)文學獎二等獎。
責任編輯 張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