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晨
北京的老外多到也要按照圈子劃分,有“五道口老外”, “三里屯老外”什么的,我最近剛認識的Angel就是個“胡同老外”。Angel Peris?Cuesta是個1993年出生的西班牙小伙兒,是個年輕的藝術(shù)家。他的中文名字叫做“安河”,近似于名字的發(fā)音。一年前,他來到中國,在中央美院壁畫專業(yè)進行學習,這也是他第一次獨自到異國生活,他對中國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心,喜歡四處游蕩,愛吃云南菜,喜歡畫佛像。我第一次在胡同里遇到安河,他戴著一頂草帽,穿著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草編鞋,地中海人的栗色卷發(fā)和有點兒羞澀的藍色眼睛都讓人過目不忘。
安河對中國傳統(tǒng)的文化和藝術(shù)十分著迷,他用宣紙和墨汁進行創(chuàng)作,將在中國生活期間的所見所悟與自己原本的風格相結(jié)合,用頗具東方韻味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最近,他還在一個胡同里的藝術(shù)空間舉辦了個人畫展,展出了幾幅在中國期間創(chuàng)作的尺幅不小的作品。作品的形式也很有趣:用毛筆畫在宣紙上,用竹子把畫兒掛在墻上。從他的作品中能看到多種技法的交疊,而那些看似秩序井然、規(guī)則對稱的圖形實際并非遵循嚴謹規(guī)劃的產(chǎn)物,它們更類似一種蘊含“無為”精神的即興新嘗試。它們仿佛在訴說著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沒有說。安河并不愿賦予自己的作品過多意義,素面相對或許是解讀這些作品最好的解讀方式。
安河告訴我,這些作品和他之前在西班牙時候的創(chuàng)作風格完全不同,不是寫實的油畫,更像是水墨工筆,他的作品經(jīng)常出現(xiàn)些對稱又有點兒可愛的佛頭、植物圖騰什么的。我和安河聊了聊他在北京的生活,以及他那些看著頗有點兒道家無為的韻味的作品。
Q:一年之前,怎么就決定來中國了?
A:我的家鄉(xiāng)瓦倫西亞,是一座西班牙的小城,我在那里長大,連大學都在那里讀。我一直想離開家鄉(xiāng)出去看看,剛好有個機會可以去中央美院交流一年,我覺得壁畫專業(yè)的課程看起來能學到不少東西,于是就來了,也算是各種機緣巧合吧。
Q:作為一個外國留學生,在中央美院的生活是怎樣的?
A:要說起在學校里的日常生活,那還是挺自在的。我很喜歡呆在學校的工作室里畫畫、創(chuàng)作,不同的美術(shù)材料和題材都很讓我興奮。中央美院是個很有趣的地方,盡管我中文不大好,學校的課程大部分也不是用英文教授,中國的同學也不怎么會說英文,這讓我和大家的交流有些困難。不過老師們總是友好而耐心,我還是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東西,這一切對于我來說都是很新鮮的。我喜歡觀察中國同學們在工作室里的創(chuàng)作,光看看,不用交談,也能學到東西。對于藝術(shù)學習來說,很多時候都是你身處某種文化之中的經(jīng)歷大于你真正去研究的課程。
Q:北京這城市給你留下什么印象?你都愛去什么地兒玩?
A:在北京這一年的經(jīng)歷和生活還是讓我覺得有非常大的收獲,不過說實話,我并不覺得北京是最適合我的城市,盡管我一直計劃想要在中國多呆些年,因為我覺得中國的文化總是給我靈感,但是在北京生活了這些日子,漸漸覺得反正這兒不太適合我,至少現(xiàn)在不合適。很多地方的節(jié)奏都太快了,躁動、喧囂……我不太容易跟上這兒的生活步調(diào)。也有可能是我中文不太好,沒能更好地融入當?shù)氐奈幕腿恕N以诒本┓炊J識了更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其實北京的文化活動相當豐富,每個人都能找到一個自己能玩兒開的圈子。我的朋友們在胡同里開藝術(shù)空間、工作室,玩樂隊演出,看展覽什么的,有趣的事情很多。
Q:你曾提到經(jīng)常在鼓樓的胡同蹓跶。胡同里什么那么吸引你?
A:熱愛胡同這件事是非常自然的,胡同讓我想起家鄉(xiāng)的那些小鎮(zhèn)。這種市井氣息濃郁的小巷生活情境是北京快速的、現(xiàn)代化大都市的另一面,讓人非常舒服的一面。我雖不久居,卻經(jīng)常和朋友呆在這兒,也曾短暫地居住在胡同里,那段記憶非常美好。胡同其實已經(jīng)自然而然地發(fā)展成一個非常國際化的場所了。
Q:跟家鄉(xiāng)比起來,在北京生活的最大不同是什么?
A:不同太多了,其實哪兒都不一樣。最大的不同可能是飲食吧,西班牙也有自己的飲食文化,雖然我也愛吃中餐,但是還是會想念家鄉(xiāng)的食物。所以我經(jīng)常去北京那些專門賣外國食材的市場買菜自己做飯。我喜歡自己下廚,不過在這邊市場買到的所謂進口食材經(jīng)常和我預期的完全不同,所以做菜就成了一場實驗,也挺逗的。就是這些小事兒讓我時常感到驚喜,對這個國家的一切充滿好奇。你永遠無法預期你將會遇到什么。
Q:我們聊聊你的作品,說說你最近舉辦的個展吧。展覽的作品是什么主題,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和表達么?
A:這個月,我在睦野空間舉辦了自己的個展,展出了一系列名為“Flluletes”的作品。翻譯成中文大概是“小葉子”的意思。展覽的空間在胡同里,我之前也說過,很喜歡胡同里的老房子,和居民的生活融為一體,更有生活的味道。這個展覽我策劃了半個多月,最后的結(jié)果挺滿意的,開幕式也去了非常多的朋友,還請了幾個朋友的樂隊進行進行演出,也得到了很多積極的反饋。
為了達到一種整體的和諧感,我是用竹子把畫掛起來的,在北京可不容易找到竹子,我也是向隔壁胡同做竹子自行車的美國哥們借的。這組作品如你所見,是些像圖騰一樣對稱并簇在一起的植物圖形。我的作品所呈現(xiàn)出的事物并非源于真實生活,而是根據(jù)完全的獨立的自我想像創(chuàng)作而成,你從之中永遠都能看到我自己的影子,我的情緒、狀態(tài)。這組作品中,我沒有明確的意圖去表達任何想法,也不存在任何縝密的計劃和邏輯,它只是自然而然地發(fā)生罷了。我認為即使我有意在創(chuàng)作中去闡釋什么,每個觀者作為不同的個體仍然會對作品產(chǎn)生不同的互動,獨特的感知和理解。
Q:就像你說的,此次展出的這組作品風格與你之前畫的那些油畫相比差異不小,融合了許多東方藝術(shù)的元素。這一系列作品的靈感來源是什么?是否用到一些特別的技法?
A:從前我會畫一些大尺幅的油畫,這組作品是來中國之后的新嘗試。從中國的傳統(tǒng)繪畫中汲取的靈感拓展了我的思路。我熱愛不同風格和題材的中國畫,寺廟中的佛像,歷朝歷代的山水畫卷,以及在央美學習時所見的中國同學精妙絕倫的工筆花卉作品,莊嚴又美妙,都是我靈感的重要來源,這組叫做“葉子”的作品也由此而來。這組作品中,我用了一些傳統(tǒng)的材料和我自制的油水混合的新顏料,宣紙也是本系列作品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簡言之,在中國,我不斷地嘗試新的技法和材料,讓我的創(chuàng)作有了更多新的可能。
Q:中國的經(jīng)歷和生活是如何影響你的創(chuàng)作的?
A:說實話,起初我并沒有想到中國會給我的創(chuàng)作帶來這么深的影響。中國生活這一年,給了我很多靈感與啟發(fā),我也開始在作品中使用前所未有的新技法,自然地使用墨汁,毛筆和宣紙進行創(chuàng)作。國畫的技法及其工具令我感到興奮,探索和創(chuàng)新的過程非常有趣,它們使我發(fā)現(xiàn)了創(chuàng)作中諸多全新的可能,令人沉醉。我一直在研究對稱的幾何構(gòu)圖,我認為它們獨具美感,在此次展出的作品中有完美的體現(xiàn)。我試圖讓與中國有關(guān)的靈感自然地融入到我的作品中,不破壞原本的風格。
Q:生活和創(chuàng)作方面,對未來有什么計劃么?
A:今年夏天我就從央美畢業(yè)了,先要回西班牙待一陣子。但是我已經(jīng)想好了,還會再回中國來,也許去另一個城市,可能去南方,人人都跟我說南方有多美,風景、文化和天氣,可能更接近于我讀到的中國。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