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李嘉
我是如此地熱愛乃至崇敬冬天,尤其是不下雪的冬天,它是一整年的開始。不論是桃李櫻杏或是榆楊桐柳,不論是花開如云或是綠葉成蔭,一到冬天,一切都會褪下全部的偽裝。一切都以新生兒的姿態(tài),展露在天地面前,綻露同一種純粹而淡靜的美麗。不會有紛擾繁雜的雀呼蝶舞,只有一派清冽泉水洗過一般的寧靜??諝饫锊粫衅G俗的花香,而只會剩下暗暗孕育的生命氣息。
然而一到春天,這樣的純粹和淡靜就被打碎,并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有誰打了一記冷槍似的,萬事萬物都爭先恐后地抹上自己最艷的濃妝,唯恐被人看輕了去。一整個冬天靜靜積蓄下來的能量,一夜之間就被化成不過維持上幾個星期的桃紅新綠。流于表面的“生機勃勃”,全無冬天所擁有的那份沉靜。
在我看來,春天的形象就是活脫脫一個土財主家的女兒,急于跳進上流卻又沒有那樣的積蓄,只得靠著身上價值連城的奢侈衣飾表現(xiàn)身份,全無冬天大家閨秀般的沉靜內斂。乍看之下賞心悅目,細細品味就叫人覺得俗不可耐。
我之所以厭惡春天,也許正是因為春天被我視作了浮躁的象征。
“春”已被我打上了“大眾化”“情節(jié)化”的標簽。我對于當代的書籍、流行音樂乃至娛樂項目,都持一種有些不近人情的態(tài)度。甚至對于一些頗享盛譽的科幻小說和其他小說(即便是莫言、余華甚至于凡爾納),我都是一派謹慎的態(tài)度。它們也許都有一定的藝術價值,卻缺少實際東西,就像春天一般,總是以華美的花葉吸引大眾,卻潛移默化地引導著人們忽略最本質的東西——枝干。一言以蔽之,華而不實。
因此,我是如此地厭惡春天而喜愛冬天。淡泊明凈,寧靜致遠,摒其花葉,溯其本源。這就是我揚冬貶春的理由,也是我愿用一生去追求的人生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