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高,很藍(lán)。
一只鳥從天上飛過。
困在叢林里面的人在想,我要是跟這鳥兒一樣長著一對翅膀該有多好,沒有高山與大海的阻擋,可以自由自在地飛翔。
一頭猛獸隱隱來襲,暴露在曠野上的人找不到任何藏身之處。他想,我要是像羚羊那樣長著矯健的四蹄該有多好,可以飛快地奔跑。
一條大河橫亙于前,望著河里面那些來往自如的魚兒,我們的先民們又想,我要是能跟魚兒一樣可以在水中生存該有多好,在這快樂的天地里永遠(yuǎn)不用擔(dān)心饑餓與災(zāi)荒。
從生物體的機(jī)能來說,人與其他動物相比,在自然界中算弱的。我們負(fù)重不如牛馬,奔跑不過麋鹿,飛翔難比禽鳥,游弋不勝魚龍。因此在“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之際,我們大概會自愧“不如禽獸”的。所以在早期的人類社會中,我們常常會尊奉各種動物為圖騰,甚至把它們當(dāng)作我們的祖先,比如在中國古代,所謂“龍飛鳳舞”也者,無非指的是有的族群尊奉鳥,有的族群尊奉蛇而已。但這個尊奉并非是指我們真的想成為它們,大概沒有一個人真希望自己托生成動物的,而是指我們崇拜它們身上的某一種我們自己不具備的力量,比如鳥的善于飛翔和蛇兇猛的毒性,期盼我們自己也能擁有那樣的神秘的力量。于是最好的途徑就是人與獸(動物)的結(jié)合了,在中國古代,這樣的神話和記載比比皆是,比如我們看上古的繪畫里,伏羲與女媧都是人身而蛇尾的;又比如《詩經(jīng)·商頌》說“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據(jù)說商朝的始祖“契”就是因?yàn)槟赣H“簡狄”吞了一枚鳥蛋才生下了他,看來商朝都是“鳥人”當(dāng)?shù)?!即使到了太史公司馬遷的時代還是如此,最不堪的是他記載的劉邦的出世奇聞,絕對驚世駭俗,《高祖本紀(jì)》第一段:“高祖,沛豐邑中陽里人,姓劉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劉媼。其先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蛟龍于其上。已而有身,遂產(chǎn)高祖?!痹囅胍幌?,如果把這拍成電影,絕對是限制級別的,而且真的很“魔幻”!太史公有時真的讓我們很意外,我懷疑他其實(shí)是想惡心一下皇帝一家的。
其實(shí)世界上沒有一個民族不如此。比如埃及神話里的那些神,大半也是這樣的半人半獸的結(jié)合體。我們今天看埃及的壁畫和雕塑就可以知道,法老的守護(hù)神“荷魯斯”長了一顆獵鷹的腦袋;冥界之王“阿努比斯”長了一顆胡狼的腦袋。當(dāng)然,在埃及最為世人所熟知的半人半獸的神還是獅身人面像“斯芬克斯”,它是巨人與妖蛇所生的怪物,長了人的頭、獅子的軀體,還帶著翅膀!
希臘神話里也不缺這樣的形象。比如著名的“人頭馬”,據(jù)說就是塞薩里亞國國王伊克西翁與化為祥云的天后赫拉所生的怪物。而與太史公所記的事相近的,在希臘神話里還有一個“麗達(dá)與天鵝”的故事,說的是天神宙斯化身天鵝與美女麗達(dá)結(jié)合的故事,身為人的麗達(dá)與天鵝相處一段時間后竟然產(chǎn)下了四枚蛋,然后在蛋中孵化出了四個兒女。每次看到這一節(jié)時就會狂笑不已,人居然會下蛋?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達(dá)·芬奇曾畫過這個故事。
說到底,在往古的時候,神話與魔幻是我們用來解釋自然與社會中不可知的力量與規(guī)律的,它帶有一種原始的天真與戲謔的成分在內(nèi),伴隨著我們走過那樣一個混沌初開的時代。
與大多數(shù)形象有些恐怖或者猙獰的半人半獸結(jié)合體的神不同,無論在西方還是東方,也有一類想象有些“小清新”的神,很是可愛。比如西方的天使,或?yàn)殚L著翅膀的美麗少女,或?yàn)槁阒碜拥念B皮孩童,經(jīng)常在神話題材、宗教題材中出現(xiàn)。其實(shí)這樣的形象在美術(shù)作品中很不容易創(chuàng)作,因?yàn)橐诠夤獾募贡成霞藿由弦粚Τ岚驎@得很生硬。十六世紀(jì)末意大利著名的現(xiàn)實(shí)主義繪畫大師卡拉瓦喬就曾經(jīng)拒絕教會讓他畫天使的要求,理由是他沒見過這樣的人。而與之相比我們中國壁畫里的敦煌飛天形象就靈動多了,她不再借助笨重的的翅膀,只用一根長長的飄帶就飛起來了,這種來自于印度的神,在中國的形象比她在自己本土的更輕盈更秀美!
(撰文及封三封底圖片供稿:浙江師范大學(xué)附屬中學(xué) 高旭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