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布魯尼
坐在27e座位的那個女人,不只是拿了一件隨身行李,外加一個裝筆記本電腦或個人物品的小包。她拿了一件隨身行李包,外加一個嬰兒床大小的包包,外加一些用來裝她所有電子產(chǎn)品的帆布袋,外加兩個不同的塑料袋,里面裝著各種枕頭、毯子,說不定還塞著一個沙發(fā)和一張咖啡桌。她在走道里往后蹭的時候,看起來完全不似人類,卻像是一頭秘魯大羊駝。她哼哼喲喲,仿佛快撐不住了。
她肯定聽到了廣播的通告,飛機已經(jīng)滿載,請求所有人都不要帶太多行李上飛機,因為這段話每隔45秒就會大聲播放一次。但是選擇性失聰這種問題,沒有誰比飛機上的乘客更嚴(yán)重。她挪到了自己的那一排,不出意外地發(fā)現(xiàn),前面座位下方的空間不夠,于是她占據(jù)了你前面座位下方的空間。你走到自己的座位,發(fā)現(xiàn)這塊空間已經(jīng)被人占了,可你本來指望用這一小塊地方伸伸腳的。你生氣地盯著她看,可是她卻假裝看不見。
第18排爆發(fā)了一場口角。坐在C位置的那個男人,用自己的外套占據(jù)了頭頂?shù)男欣钆?,衣服在里面疊得整整齊齊。任何人、不管誰想挪那件衣服,他都會抗議。他有里程,也有地位,所以乘務(wù)員才要請他先登機,幾乎比其他所有人都早。他打定主意,要好好享受這點微不足道的特權(quán)。
我不是在描寫自己剛剛乘坐的一架航班。我過感恩節(jié)時的一件樂事,就是可以避開不友好的飛行經(jīng)歷。我描述的是過去一年中乘坐的所有航班。我描述的這段飛行旅程,這個周末肯定有許多美國人都忍受過。
我寫這些不只是為了悲嘆現(xiàn)在乘飛機出行的恐怖,已經(jīng)有夠多的人這樣做過了。我之所以寫,是因為很少有哪個場景,能像從紐約飛往洛杉磯,或者從薩克拉門托飛往圣路易斯的757飛機一樣,絕好地展示美國人在2014年前后最糟糕的沖動行為。它在幾英里的高空中,反映出了我們在偏狹小氣方面的才華、自私的傾向、與他人的疏離,以及日益明顯的等級劃分。它是飛行在3萬英尺到4.5萬英尺高空的社會縮影。
在飛機上就像在經(jīng)濟中一樣,多數(shù)人都會有壓迫感。在金錢方面,每次乘坐飛機都像是重復(fù)被宰,一刀接一刀。要交行李費、餐飲費、無線通訊費,如果只付基準(zhǔn)價,就只能得到一個落腳之地。而這塊地方是前所未有地窄,而且越變越窄。感恩節(jié)的兩天前,克萊夫·厄文在“每日野獸”上描述了航空公司處心積慮的計謀,通過“工程手段”一寸寸地縮小你的空間,聽起來像是在試驗矯正畸形的器械。39b座位之于今人,猶若老虎凳之于古人。
可是2a座位呢?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頭等艙與所有其他乘客之間的鴻溝,在飛機上展示得清清楚楚,而從一邊走到另一邊,卻顯得越來越困難。針對經(jīng)常乘飛機的乘客的激勵計劃也做出了調(diào)整,按乘客購票花的錢回饋,而不是按飛行的里程,也就是向那些已經(jīng)地位很高的客戶贈送更多里程,而不是那些努力想提高地位的人。
無論是在空中還是在陸地上,富人都越來越富,社會流動性降低,人們被越來越無情地推到了特權(quán)高低有別的層次中:有人坐在所謂的“優(yōu)越經(jīng)濟艙”里;有人可以坐在逃生出口那一排;有人可以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登機;有人則要晚些登機,被塞到中間的座位。
一些人專心玩《糖果粉碎傳奇》(Candy Crush),無視這種歸類,一些人則憤憤不平。我們當(dāng)中有太多人不僅看不到大地,也忘記了其他很多東西。我們忘記了,單單是飛在空中,就是一種有些人難以得到的體驗。如果說有一種東西比伸腳的空間還匱乏,那就是同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