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簡介：牧鈴，40年前真的干過牧童，領(lǐng)著一群奶牛和兩頭牧犬，在南方的山區(qū)牧場興高采烈地度過了少年時代。后來，當(dāng)農(nóng)民，當(dāng)工人，當(dāng)教師……眨眼之間自己成了“爺爺”，回頭望望，最難忘懷的仍然是牧場上那綠色的風(fēng)。于是，忍不住常常給少年兒童們寫寫牧場故事，著有《牧犬三部曲》、《牧場英雄》、《牧犬小亂子》、《夢幻牧場》、《恐怖牧場》、《夢幻荒野》等。

長流的山溪，被一道土壩攔截在雙峰夾持之間，漸積漸深，順椏椏杈杈的山坑漫上去漫上去，形成了一個鹿角狀的湖。

2000米海拔之上的高山湖，裝著山影樹影云影，裝著一整幅藍天，便有了無限的容積，甚至能裝下少年的夢。

少年時常到這兒來放牛。望著那一片不斷擴展的山光水色，他的思緒，總是隨著水中云影飛得很遠，很遠。

后來，水邊有了山區(qū)罕見的花草，有了蘆葦和蓮，水中也浮游著紅鯉白鯽。隨著這些人工放養(yǎng)水族出現(xiàn)的，還有淡墨點染的蝦和蟹，少年就琢磨它們的來歷。沒人放養(yǎng)，蝦蟹的幼崽能逆著大壩下的水管或溢洪道的飛瀑“爬”上來嗎？這問題太復(fù)雜，越想，越讓人覺得玄乎。

再后來，湖中有了水鳥。

一個晚霞飛舞的傍晚，到湖邊飲牛的少年發(fā)現(xiàn)一星靜靜的剪影，浮在玫瑰色的水面，一動不動。他吹了聲口哨，那鴿子大小的水鳥一閃身鉆下水去，眨眼，又從另一片白花花的水面躍出——不是一只兩只，那兒有一小群！

少年不再驚擾它們。

嘩嘩嘩嘩！兩只水鳥打漂漂般掠過，霎時，水面閃金耀銀，那些善于潛泳的小精靈撲騰著翅膀爭著表演開了水面飄行的絕技。

從書本中少年知道這種水鳥叫“鳧”。

靜寂的湖，因它們而變得富有生氣。

少年每晚的勞作，也增添了新的樂趣。

守在他的牛身邊割著草，他每天目送著水鳥在湖面的暮色或雨霧中隱去，才趕了大牛吆喝著小牛急急回家。

他想，水鳥又是怎樣來到這兒的？

鳧不善高飛。也許，它們是趁月夜從湖區(qū)走來的，憑著它們對水的敏感，千里迢迢地找來了。其間必定經(jīng)歷許多磨難，這些短腿的肥胖的鳥兒，它們能爬上陡崖、能穿過那些荊棘叢生的灌木林嗎？還有那許許多多天敵……

真替它們擔(dān)心。

少年心上就冒出一幅畫：滿月輝映之下，一隊野鳧奮力扇動翅膀，朝著高山湖，朝著這片沒有工礦污染沒有噪音騷擾的明凈水域，一個勁兒地飛著。

草地山坡和高聳的樹冠上閃過它們的影子……

鳧在水面嬉戲追逐，剪開墨綠的山影樹影。

它們在新家繁衍生息，過得很幸福。它們在這兒不怕人。夏天，少年下湖游泳，鳧還敢游近他的身邊，為他表演它們的絕技。

可是有一天，少年放學(xué)路過湖邊時，他嗅到了火藥味。水邊還有斑駁的棕色羽毛，有血跡……有人在這兒獵鳧！

也就從那天起，湖上的鳧一只也看不到了。

少年仍然每天路過這兒，一早一晚。不上學(xué)的日子，他還來放牛，割草。

沒有鳧的水面一片死寂。

它們是全部遇難，還是逃路了呢？他心上又冒出那幅圖景；月下，一對野鳧無奈地扇動翅膀，飛離了這個不容它們生存的地方……

它們?nèi)チ四膬海克鼈?，還會回來嗎？

（原載于《小溪流》雜志2001年第3期，總第2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