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永曄
20世紀法國偉大的藝術史家亨利·福西隆在論述梵高時說道:“他是他時代中最熱情和最抒情的畫家。……對他來說,一切事物都具有表情、迫切性和吸引力。一切形式、一切面容都具有一種驚人的詩意?!?/p>
讓人驚喜的是,這種詩意,正被搬上浙江話劇舞臺。
2015年開年之際,由浙江話劇團帶來的一部名為《燃燒的梵高》的大作,火了杭州的話劇市場。僅僅兩場,就帶來了9萬多元票房,精彩的劇情、表演讓觀眾們大呼“過癮”,也讓話劇演員們“找到了靈感”。而今年5月,該劇又將登上舞臺,再次亮相杭州。
到底是怎樣一部話劇,能造就這樣的魅力?
他山之石,借鑒成功劇本
“當我畫一個太陽,我希望人們感覺它在以驚人的速度旋轉(zhuǎn),正在發(fā)出駭人的光熱巨浪;當我畫一片麥田,我希望人們感覺到麥子正朝著它們最后的成熟和綻放努力……”當這樣詩意濃烈的自述被搬上話劇舞臺,恰如梵高的繪畫,熱烈、躍動,像火焰般發(fā)出光芒。
《燃燒的梵高》是國內(nèi)第一部關注梵高精神世界的話劇作品,早在2013年,就由北京人藝原創(chuàng)出品,作為小劇場項目在京津兩地兩度上演,火爆一時。
而這次,浙江話劇團采用了人藝的劇本,由藝術總監(jiān)宋迎秋重新導演,青年演員吉京京等人主演。
在話劇舞臺上呈現(xiàn)梵高這樣一位深刻影響了20世紀繪畫史的藝術家的精神世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對于他的繪畫藝術世界的展現(xiàn)是個難題。 況且,梵高的人生故事缺乏跌宕起伏的戲劇化情節(jié),該劇如何發(fā)掘深意、演出新意才是關鍵所在。為此浙話在各個方面做了不少優(yōu)化處理。
整部劇作帶有強烈的文獻劇色彩和突出的紀實風格。用梵高給弟弟的信為線索,集中反映了梵高一生當中最后10年里的6個橫切面,通過講述梵高當牧師,娶妓女,自我放逐,割耳,自殺,以及與弟弟提奧、好友高更等人之間的關系,將梵高不向生活低頭、不放棄夢想和信仰,堅持自我探索和精神獨立的精神世界表現(xiàn)出來。雖然全劇充滿悲劇色彩,但并沒有拘泥于表述苦難,而是提煉了梵高善用的鮮艷色彩,通過豐富的多媒體畫面,營造了浪漫、詩意、炫麗的視覺效果,與梵高的艱難與悲慘人生形成了強烈對比,同時也令全劇具有勵志色彩。
初看演出,首先被震撼的是出色的場景設計,一反很多大劇場中的現(xiàn)實主義風格,空空的舞臺上大寫意式自由跳躍的場景轉(zhuǎn)換,在虛實相間中,不斷流轉(zhuǎn)著與梵高創(chuàng)作相呼應的色彩與速寫,既表達時空又烘托氛圍,更重要的是非常恰當?shù)乇憩F(xiàn)出梵高心理節(jié)奏的變化。多媒體投影的運用,既成功參與了敘述又毫不突兀或搶奪演員的表演。在這里,精良壯觀的多媒體特效所投射出的色彩和圖畫均取自梵高畫作,有著動人心魄的艷麗和熱情,很巧妙地詮釋了梵高的內(nèi)心世界。如同梵高本人所說:“顏色不是要達到局部的真實,而是要啟示某種激情?!狈b化妝簡約自由而妥帖,并不刻意追求復古,更重在追求與人物精神的契合度。
主演吉京京的演技也可圈可點,表達出人物“不瘋魔不成活”的性格。扎實的臺詞功夫和富于變化的豐富表情,讓觀眾感受到了梵高的“當眾孤獨”。藝術家越是滔滔地訴說和奔走,越是讓你感到他是這世界上最孤獨的一個人。
從整體來看,該劇空靈、精巧、富有詩意,有著四兩撥千斤般的舉重若輕,導演與表演者之間的默契引領,為觀眾們打開一扇通往高貴、熾熱而單純的藝術之魂的大門。
精益求精,執(zhí)著的主創(chuàng)團隊
浙江話劇團藝術總監(jiān)宋迎秋無疑是《燃燒的梵高》幕后最重要的主創(chuàng)人員,現(xiàn)年59歲、已經(jīng)有44年從藝經(jīng)歷的宋迎秋說:“戲劇有一種魔力,像一種興奮劑,接觸了之后會很迷戀?!睂τ谧约旱慕?jīng)歷,她說:“我這一輩子在話劇的舞臺上,當中有苦有淚有喜悅?!?/p>
梵高血脈中的苦難,似乎是上天一早就注入的。他曾有一個死去的哥哥,名字也叫文森特。上學的時候,這位未來的藝術家每天早上都會路過一個墓地,墓碑上寫著的是自己的名字。仿佛他死去的靈魂從胚胎那一刻就開始了重生。有人說,梵高是真正浸透了生活的人,甚至,也浸透了死亡。所以,他把生活過得那么純粹,短暫卻濃烈,單純得一無所有。用藝術戲謔時間、戰(zhàn)勝死亡,通過作品獲得永生,是藝術賦予梵高的最神圣的力量。
宋迎秋說,“浙話”為這部劇精心挑選了8個角色、4位演員。主演吉京京,曾因在話劇《誰主沉浮》中扮演張國燾而獲得中國藝術節(jié)優(yōu)秀表演獎,他用極為坦誠、質(zhì)樸的表演,帶領觀眾接近梵高偉大的靈魂,演繹了一個真實的梵高。
吉京京告訴我,就在話劇上演前不久,他還專程來到西湖之畔的唐云藝術館,向正在舉辦個人畫展的著名畫家王少求討教作畫的姿勢、畫板的握法。“之前看了‘北京人藝主演王勁松的表現(xiàn),覺得壓力好大,生怕自己演不好,好在王少求老師知無不言,以畫家的視角對我做了很多細致的指導,才促成了我的上臺表演?!敝t虛、好學之情溢于言表。
梵高在談到對創(chuàng)作的理解時,說過這樣一句話:“為了它(繪畫),我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由于它,我的理智有一半崩潰了;不過這都沒關系……”選擇與自我對峙、與生命對峙、與世界對峙,畫家以壯烈、極致、熾熱的方式,詮釋著自己對藝術的癡愛。這種愛,于自身,是掙扎,是矛盾;于他人,是不解,是惋惜?!度紵蔫蟾摺钒堰@種愛,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而相對的,弱化了人物的悲劇色彩。浙話的導演和演員們想要傳遞給觀眾的,也是梵高如向日葵那般怒放的生命激情。
是的,通過話劇《燃燒的梵高》,我們看到的正是充滿激情與生命力的“浙話演藝”。
浙話改革,接地氣的演藝市場
其實,《燃燒的梵高》大熱,只是浙話近年來“文化體制改革”的一個縮影。2003年,浙江省被中央確定為全國文化體制改革的綜合試點省。之后,全省出臺一系列舉措,推進文化體制的改革。浙江話劇團等眾多國有文藝院團在這次改革大潮中勇做“弄潮兒”。
改制,28個老員工都為了事業(yè)編制退休了。當時作為工齡已滿30年、符合退休條件的老員工、副團長王文龍并未為編制離開,反而一肩扛起了改制后的浙江話劇團的責任,擔任浙江話劇團有限公司董事長?;貞浲簦麩o限感慨:“改制以前一年也就演一兩臺戲,改制后一年要排12臺戲?!?/p>
據(jù)統(tǒng)計,截至2014年8月,浙江省屬8家院團,演出場次達1684場,收獲2270.41萬票房,至8月份就已完成全年84%左右指標。從2011年到2014年,浙江話劇團改制后成立浙江話劇團有限公司,在4年時間里產(chǎn)生了數(shù)十部話劇,受到了觀眾的熱捧和話劇市場的強烈反響,社會效益和經(jīng)濟效益都得到了大幅提升,使杭州、浙江乃至全國相對比較沉寂的話劇市場變得活躍。
其中,2011年,為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90周年而創(chuàng)作的大型政論體話劇《誰主沉浮》,更是從作品的策劃、創(chuàng)作、排練到演出的全過程,都堅持以市場化的手段進行運作。截至目前,演出場次達130多場,收入860多萬元。2015年,《燃燒的梵高》的熱鬧,更是話劇市場化的又一范例。這樣走市場化道路令杭州觀眾在低票價下慢慢習慣走入劇場。
看過《燃燒的梵高》,走出浙江話劇團,耳畔反復回蕩的是那句臺詞:“當我畫一片麥田,我希望人們感覺到麥子正朝著它們最后的成熟和綻放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