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回歸18周年懷念小平同志一二事

1997年7月1日，中國政府對香港恢復行使主權，英國政府同日把香港交還中國。而在1997年2月19日，鄧小平這位對香港回歸祖國做出了巨大的歷史性貢獻的偉大智者，卻因患帕金森病晚期和并發(fā)肺部感染在北京逝世，享年93歲。時間僅僅相差了4個多月，小平就未能舉杯和世界上全體華人一道，熱烈歡慶香港回到祖國的懷抱這一偉大的歷史時刻，太遺憾了……

今年7月1日，是香港回歸祖國18周年的紀念日。此刻我不由的想起了我個人因工作關系和小平同志接觸的一些往事。我和小平同志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是在1978年10月1日晚上。那天晚上國務院在北京飯店富麗堂皇的國宴大廳里，舉行了一年一度的10月1日國慶招待宴會，用來招待各國駐華使節(jié)、外國專家等。在文化大革命中和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中被打倒的鄧小平，這位名氣很大的“不管黑貓、白貓，抓住耗子就是好貓”的貓論創(chuàng)始人，他在晚上6點多鐘，身著淺灰色的中山裝，精神煥發(fā)，笑容滿面地來到了北京飯店西樓金碧輝煌的前廳大堂里時，他舉起了右手向列隊歡迎他的人群問好，并和我們站在前排的幾個飯店職工一一親切的握手問好，當時我的心情特別的緊張和激動，握住了他的手竟然忘了松手，直到我身旁的客房科科長張景奎用手捅了我一下，我才慌忙地松了手，小平同志看著我笑了一下。他又邁著穩(wěn)健的步子，穿過大堂里繪滿穿枝西番蓮花圖案的兩排十二根瀝粉貼金大圓柱，步上了左、右各有一個繪有粉彩“蘆雁”圖案的光緒官窯大花缸的又鋪著紅色地毯的十三級漢白玉臺階，走進了國宴大廳的五堂包銅鏤花格的敞開的大門前，此時國宴大廳里歡迎的掌聲雷動，大廳里上方三面環(huán)繞的紫檀制宮燈和正中的三盞巨大的蓮花鎏金大燈，燈光齊放，此刻大廳里一千多名中外人士同時站起身鼓掌歡迎小平同志的到來，小平同志也鼓掌揮手向各國使節(jié)和外國專家們問好，走上了主席臺落座。而燈光又映照著主席臺上鏤雕成千頭萬簇云靄的貼金橫楣和周圍黃色柱子上的同樣是彩繪貼金的雕梁畫棟，使得國宴大廳里顯得更加流光溢彩、金碧輝煌，此時此刻1978年的十一國慶招待會人聲鼎沸，歡樂祥和的氣氛仿佛使得人們幾乎置身天上宮闕。

這次國宴招待會，我當時是負責跑菜工作的。那時候的分工是三個人一小組，負責三桌國宴，一桌坐十個客人。三人小組中一人負責給客人斟酒和布菜，兩人負責跑菜。我記得盛放“紅燒黃河大鯉魚”的青花深口大魚盤子就足足有將近1米長，由廚房扛著裝有魚的熱氣騰騰的大盤子小跑著放到餐桌上就累得我滿頭大汗。國宴使用盛冷菜、熱菜、湯菜的瓷器一律是使用景德鎮(zhèn)特別燒制的1953年周恩來總理提議研制的“建國瓷”，這種青花瓷器，當時專供中南海、人民大會堂和北京飯店等處重要宴會使用。解放前的北京飯店，因經(jīng)營法式大菜故餐具多使用歐洲的銀器和瓷器。八年抗戰(zhàn)日本人曾經(jīng)營北京飯店故也有部分日本瓷器，1949年10月1日前，為舉辦“開國第一宴”才在哈德門外購置了一部分國產(chǎn)瓷器。當年周總理還指示要成立有文化部、輕工業(yè)部等參加的“建國瓷”設計制作委員會并由當時的文化部副部長鄭振鐸負責，為了研制“建國瓷”，還特地從故宮博物院取了歷代瓷器幾百件作為參考，并由中央美術學院負責“建國瓷”造型、圖案的設計。由江西景德鎮(zhèn)人民瓷器廠負責燒制“建國瓷”。研制成功的“建國瓷”分為中、西餐瓷器兩種，中餐瓷器采用青花斗彩，西餐瓷器采用青花。后大部分中餐宴會國宴也都使用了青花瓷器，如大型國宴使用的大號、中號、小號古子（注：新華字典1998年修訂本162頁第9個字，電腦中無此字，一種景德鎮(zhèn)燒造的青花瓷器，是一種口沿都較深的瓷盆）都是青花瓷。

我記得1978年10月1日的國慶招待會，是十人一桌全部用青花大瓷盤上菜，盛放“紅燒黃河大鯉魚”的魚盤是青花斗彩瓷。這次國宴的頭菜有“清湯官燕”，是典型的淮揚菜作法，魚翅是四川菜“燒黃肉翅”還有“蔥燒海參”，“雞塊魚肚”，“宮保雞丁”等。

1978年，我國剛剛結束文化大革命不久，人民的生活水平還是很苦，按照毛主席的外交政策，我們還要無償?shù)脑柊湍醽?、越南、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等社會主義國家，全國人民真是需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可就在我們生活物資特別匱乏時，有幾千年歷史文化傳統(tǒng)的好客的中國人，還要在中國的烹飪大本營北京飯店用最高檔次的山珍、海味，魚翅、燕窩招待國際友人。

我第二次和小平同志見面，是在1979年冬天的一個晚上。當時我是北京飯店會計科會計，住在東二樓往西拐彎處會計科的一個辦公室里，那天晚上快11點鐘了，我想去衛(wèi)生間方便后睡覺，剛走過墻的拐彎處，眼見一老人，吸著煙走過來，猛一看，?。∵@是小平同志，當時想回避，也來不及了，只好走上前去問好，“您好！”“噢，你好”。小平同志答道，此時臨近理發(fā)室的走廊里空蕩蕩的，人們都已下班回家了。小平同志見我上身穿著白色的工作服，下身是藍色的工作褲。便停住問道：“你是飯店的職工嗎？”“是”我答，他又接著問：“你們這兒，外賓住的多嘛？”我忙答：“很多呀”?！澳愀墒裁垂ぷ鞯难?？”我又答：“干會計工作”，這時他又問道：“房子出租率多少？”“接近150%”，我答，“那不行，大飯店建的太少了嘛?！贝藭r，理發(fā)室的大門打開了，卓琳大姐理完發(fā)后，在理發(fā)員的護送下正在穿大衣，她身后一個年輕的解放軍戰(zhàn)士，抱著一個綠色的棉軍大衣，忙小步快跑著給小平同志遞過大衣幫他穿上，我一看，?。∵@是小平同志和卓琳大姐來飯店理發(fā)來了，可能是小平同志先理完的發(fā)，然后來到走廊里抽煙、散步，在等著卓琳大姐理發(fā)，偶然被我碰到了，又和我聊了一會兒天。1979年的北京飯店，還未對外開放，飯店外圍，晝夜24小時有解放軍站崗執(zhí)勤，內(nèi)有公安人員值班。所以那時北京飯店里經(jīng)常有黨和國家領導人，會見外賓、參加會議、宴會和理發(fā)。北京飯店著名的理發(fā)大師朱殿華就經(jīng)常在理發(fā)室給敬愛的周恩來總理和朱德委員長理發(fā)。所以那時我們能常常見到一些黨和國家的領導人，雖是因工作關系，但也很榮幸。那時的黨和國家領導人來北京飯店，他們都是輕車簡從，也沒有前呼后擁興師動眾。那天晚上小平同志三人一行理完發(fā)后，徑直走下了東二樓東拐角處的樓梯，我在樓梯處和小平同志、卓琳大姐揮手再見。他們穿過東樓的大廳，走到了飯店外的停車場?，F(xiàn)在回想起來，我那次偶然和中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相見，我個人推測鄧小平當年也是關注中國的旅游事業(yè)發(fā)展的。他預示到了，國家要改革、開放、發(fā)展，就會有大量的外國人要來中國做買賣，我們就必須要有足夠的旅游型的大飯店供外國人和港澳臺人士吃、住。

有例為證：1981年7月3日，香港船王包玉剛等9人專程到北京參加兆龍飯店的奠基典禮。鄧小平于7月6日親切的接見了包玉剛，并親自接過了包玉剛面交的用于建造北京兆龍飯店的1000萬美元支票和1000萬美元建造上海交通大學圖書館的承諾書。會見時，鄧小平贊揚了船王包玉剛對國家旅游事業(yè)的幫助和支持，說他是愛國的人。

船王包玉剛在那次見到小平同志后，曾到北京飯店賬務處對換外幣，之前幾年我曾多次地給包玉剛先生兌換過外幣，所以跟包玉剛先生很熟悉。那天老先生高興地對我講：“鄧青天（注：80年代初，港、澳、臺等人士對鄧小平的戲稱，港、澳、臺同胞，海外華僑，將鄧小平比喻為宋朝的丞相包拯，包青天）小平先生，昨天在釣魚臺國賓館請我吃飯了。那鮑魚，做的真好吃。個頭大發(fā)的好，是最好的紫鮑。這鮑魚做的是汁濃味美，軟嫩適口，簡直絕了。我到過世界上好多地方，吃過多種做法的鮑魚，小平先生請我吃的是最好的一次。”

我在北京飯店工作40年了，我引以為豪的一件事是，在鄧小平同志的晚年，我有幸曾為其服務過一次。由于他身體健康的原因，我雖然沒有和他親自見面，但他吃的西安正宗的“同盛祥牛羊肉泡饃”，確是經(jīng)我手親自監(jiān)制烹飪的。那是在1992年底，北京飯店將設在臺基廠路北口的對外餐廳，改造裝修成北京同盛祥泡饃館，建筑風格為伊斯蘭式，并分批聘請了西安同盛祥泡饃館煮肉技師馬光榮，熱菜技師袁長川、師永紅等人主廚。牛羊肉泡饃要求對牛羊肉的漂、洗、沖、刷、打骨、去皮等處理方法要嚴格按照傳統(tǒng)工藝制作，不能大意馬虎，要做到不能留下一滴血點，不能在肉上留下一個骨頭渣，不帶一根毛，不帶一點腥膻之氣味，所切的熟肉塊要肥瘦搭配，厚薄均勻。煮肉時，要主料、輔料投放有序；香料配伍上要“小香為骨，花椒出頭”。小茴香一定要用籽粒飽滿的，而且用量一定要大，這樣煮出來的肉和湯不僅鮮美，而且顏色金黃透亮；不能用川椒，太麻不香；北京本地山區(qū)花椒也不能用，香味不足。一定要用陜西大紅袍品種，這種花椒顏色紫紅，煮出來的肉突出了花椒的椒香味，還略帶一些麻。另一關鍵之處是吃泡饃的小料豆瓣醬，也一定要用西安出產(chǎn)的，四川郫縣豆瓣醬以辣為主，醬香不足，北京產(chǎn)辣醬根本不能用，沒有豆瓣香，也就失去了牛羊肉泡饃的傳統(tǒng)味道。由于堅持嚴格把關，保證了香料調(diào)料的正宗地道傳統(tǒng)，所以使剛剛成立的泡饃館生意特別興隆，在北京餐飲界名氣越來越大，社會各界名流慕名而來的也越來越多，薄一波、余秋里、吳儀等領導人都曾來品嘗過，吃后都叫好。著名評劇藝術家馬泰、歌唱家李雙江，著名畫家石愚、張登堂等更是北京同盛祥泡饃館的常客。原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吳階平、張百發(fā)副市長等，也都曾自己排隊等號來吃泡饃。

1993年的一天，鄧小平同志的警衛(wèi)秘書張寶忠少將來到了泡饃館，品嘗了泡饃、熗牛舌、清燉牛尾、燴菜、扒肉條等、，然后跟我們講：“菜做得很地道，傳統(tǒng)西安風味。請你們準備一點稍微再清淡些的湯和原料，后天小平同志家宴請客用。還想請你們派幾個人幫一下忙，我們派車來接?！睆垖氈医又钟蒙塘康目谖钦f：“要是方便的話，小平同志人客氣，他有個習慣，宴會完了，很可能要麻煩幾位廚師跟他一起留個影……”

這哪里是麻煩我們！經(jīng)認真的商議和準備決定，由廚師長屈長柏及一名西安廚師和我三人屆時同去。之前，我們精心制作了泡饃和做菜用的湯及肉、舌、牛尾，都是單煮的一鍋，均是正宗西安風味。沒想到，后來情況有變化，張寶忠同志派了一輛切諾基來，兩個警衛(wèi)戰(zhàn)士把泡饃用的原材料拉走了。后來知道，偏偏趕上那幾天小平同志身體不大好，他不希望大家知道這個情況而替他擔心，因此家人決定，餐食就由家里的廚師們自己烹制?！安恢麄兪炙嚾绾?，味道怎么樣？”后來我們一再念叨，“太遺憾了，應該讓小平同志嘗一下我們親手做的，最正宗的泡饃！”我也有同感，但還有一個更大的遺憾――沒跟小平同志合上張影。

作者簡介：彭曉東，曾用筆名彭小冬、彭小東。北京飯店會計、美食文化研究者、中國國畫藝術研究收藏鑒賞者。曾在人民日報發(fā)表“給毛主席做飯”“周總理和他的理發(fā)師”的文章影響很大，（尤其是在人民日報發(fā)表的“周總理和他的理發(fā)師”，在北京晚報發(fā)表的“周總理的理發(fā)師朱殿華”這兩篇文章，是在國內(nèi)理發(fā)界、美容界首次提出來的關于國人和國家領導人發(fā)型設計的一些新觀點。）在《中國食品》《食品界》雜志、中國日報英文網(wǎng)、北京電視臺“記憶2015”節(jié)目發(fā)表“開國第一宴”，在人民政協(xié)報發(fā)表“開國第一宴的幾個細節(jié)”“毛主席和面點師握手”等文章，在北京晚報發(fā)表“志愿軍汽車兵彭瑞愚”“我所認識的韓素音” 鄧小平同志吃泡饃 “泡饃鮮美留影缺憾”等文章，亦曾在作家文摘、工人日報、農(nóng)民日報、中國老年報、中國書畫報等報發(fā)表過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