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超

女兒未返校報到

2014年9月2日傍晚，河南鄭州市惠濟區(qū)，53歲的郭宏明突然接到女兒班主任的電話，稱郭彬彬沒有返校報到。

郭宏明一蒙，女兒是河南大學的大四學生，當天早晨就從鄭州出發(fā)前往開封，早就應該到校了。郭宏明急忙撥打女兒的手機，手機關(guān)機；他又聯(lián)系了所有的親友以及女兒的同學，可大家都沒有郭彬彬的消息。郭宏明頓時緊張起來，立即發(fā)動所有的親朋好友，開始四處尋找女兒。郭宏明的好哥們兒、58歲的黃新國也聞訊趕來，幫著忙前忙后，尋找郭彬彬。

郭彬彬每次上學，要從離家約一公里的站臺坐公交車，到鄭州陳寨后，再轉(zhuǎn)車到鄭州汽車站，然后乘坐城際公交到開封。然而，一家人把這條線路來來回回地找了個遍，也沒見到郭彬彬的影子。郭彬彬就像從人間蒸發(fā)一樣，沒有一點消息。

當時，全國各地曝出多起女大學生失蹤事件，這更令郭家人心慌意亂。女兒出門時，身上還帶了1.4萬元現(xiàn)金，難道遇到了劫匪？郭宏明不敢往下想。

見郭宏明心急如焚，黃新國在一旁連忙安慰：“兄弟，你不要太著急了。彬彬是早上走的，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出事呢？你給彬彬隨身帶了那么多錢，你說她是不是被人騙去搞傳銷了？”

郭宏明心里“咯噔”一下，女兒會去搞傳銷嗎？也不可能，女兒一向乖巧聽話，家里的經(jīng)濟條件也算優(yōu)越，女兒從未想過掙錢發(fā)財?shù)氖?，應該不會鋌而走險。

整整找了一夜，郭彬彬還是杳無音信，無奈之下，郭宏明只好到鄭州大河路派出所報了警。

一個女大學生帶著巨額現(xiàn)金離奇消失，立即引起鄭州警方的高度重視，省公安廳指揮鄭州、開封兩地警力，全力尋找郭彬彬的下落。所有人都在祈禱，希望警方能將郭彬彬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2014年9月6日上午，警方傳來消息，黃新國對郭彬彬欲行不軌未能得逞，殘忍地殺害了她，還將尸體肢解后扔在了自家家門口魚塘旁邊的機井里……

4天的煎熬等待，等來的卻是女兒慘死的消息。更想不到的是，兇手怎么會是自己曾經(jīng)數(shù)次幫助、一向關(guān)系很好的好友黃新國？郭宏明和妻子頓時暈倒在地！

郭宏明和黃新國都是鄭州市惠濟區(qū)古滎鎮(zhèn)人，郭黃兩家是世交，兩人父親在世時，關(guān)系就一直很好。郭宏明比黃新國小5歲，小時候，兩人便經(jīng)常一起玩，像親兄弟一樣。長大后，先后娶妻生子，各自忙著自己的小家，往來便不再像以前那樣密切。

勤勞能干的郭宏明承包了黃河邊的一個漁場，日子過得富足順心。郭宏明有一兒一女，女兒郭彬彬從小就乖巧懂事，聰明可愛，郭宏明夫妻倆對女兒寄予厚望，花巨資將女兒送進貴族學校。郭彬彬也很爭氣，成績一直優(yōu)秀。

2000年10月的一天，郭宏明突然得到消息，黃新國因涉嫌強奸被刑拘。原來，黃新國家附近有戶人家，男的常年在外打工，女的一個人在家里帶孩子。黃新國有事沒事總愛去挑逗一番。案發(fā)那天，趁孩子上學，黃新國悄悄從院墻翻進去，企圖強奸那個女人，卻因?qū)Ψ狡此婪纯苟茨艿贸?，結(jié)果，女人很快報警，警方也沒費什么工夫，就把黃新國抓獲了。

2001年1月16日，鄭州市邙山區(qū)人民法院以強奸罪，判處黃新國有期徒刑一年。

一年后，黃新國出獄了，妻子覺得丟人，跟他分居了；孩子們也因父親在外面抬不起頭，對他十分冷淡；街坊鄰里更是躲著他走。一時間，黃新國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見黃新國身處困境，家境富裕的郭宏明伸出了援手。他覺得兩家有幾十年的交情，兩人又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應該拉一把，便常常給黃新國介紹一些零工。

有人勸郭宏明，黃新國坐過牢，連家人都不理他，最好離遠點。郭宏明的妻子李淑香也勸丈夫：“他干了那么丟人的事，你還跟他往來，別人會說閑話的?！?/p>

其實，郭宏明心里也知道，黃新國一向有男女方面的壞毛病，見到女人，總是一副色迷迷的樣子，他一直也看不慣?？珊竦郎屏嫉乃X得，黃新國犯的不是罪大惡極的罪行，經(jīng)過監(jiān)獄的改造，應該接受了教訓，幫幫他也無妨。

雖有前科，也是好友

那時，郭宏明的一個表弟在鄭州開了家建筑公司，郭宏明便介紹黃新國去表弟的公司上班。

黃新國雖然年齡大了點，但人很機靈，而且會開車，很快就在公司站住了腳。然而沒過多久，表弟卻告訴郭宏明，每個月發(fā)工資后，黃新國就會去一些按摩店。郭宏明說：“他畢竟是個正常的男人，只要不耽誤工作，你就別管他的私事了。”

郭宏明對自己的好，黃新國也沒忘記，每次回來，都要帶著禮物去郭宏明家，哥倆兒還會喝上幾杯。酒酣之際，黃新國總是充滿感激地說：“兄弟，我一時糊涂，犯了錯誤，現(xiàn)在所有的人都嫌棄我，就你對我好，這份恩情，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盡管如此，李淑香對黃新國依然不冷不熱，暗地里，她告誡丈夫：“不知道咋回事，我總感覺黃新國看人的眼神不對呢！”郭宏明哈哈一笑：“你那是有色眼鏡，我觀察很久了，他已經(jīng)洗心革面了?！?/p>

每年冬天，建筑工地沒有活兒，黃新國就會主動跑來郭宏明的漁場幫忙。2006年春節(jié)前，一個客戶一下要5噸魚，時間很緊張，黃新國竟兩天兩夜沒有合眼，等魚裝箱完，他也累倒了。郭宏明趕忙把他送到醫(yī)院，在身邊照顧他，一直到黃新國徹底痊愈。

2008年冬天，黃新國對郭宏明說，自己年齡大了，在工地干活有些力不從心，準備另謀生路。郭宏明便和妻子商量，干脆將兩個魚塘交給黃新國經(jīng)營，“黃大哥年齡大了，總?cè)スさ馗苫钜膊皇莻€事，他來漁場，正好互相也有個照應?！?/p>

眼看拗不過丈夫，李淑香只好點頭同意。

在郭宏明的幫忙下，黃新國很快接手了兩個魚塘。他本來就聰明能干，養(yǎng)魚也是內(nèi)行，很快把魚塘打理得井井有條。他和郭宏明一家的關(guān)系走得更近，經(jīng)常被郭宏明留在家里吃飯。看到黃新國老實本分、一心一意做事，連說話都細聲輕語，李淑香對他也逐漸沒了成見，郭家的一雙兒女，也都尊敬地稱黃新國“伯伯”。

黃新國對郭家的一雙兒女更是親熱有加，遇到郭宏明夫妻倆忙不過來的時候，黃新國就會過來幫忙照料，有時還會幫忙接送郭彬彬上學。

日子如水般流過，黃新國承包魚塘之后，不到兩年的時間就還清了所有外債，還買了輛面包車。雖然妻子依然不愿接納他，但在郭宏明的調(diào)解下，兒女們開始和他來往。逢年過節(jié)，兩家人都會聚在一起。生活過得滋潤了，可黃新國卻感到越來越寂寞，只好躲在家里看黃色錄像。

一次，李淑香在打掃漁場衛(wèi)生時，順便整理黃新國在魚塘的臨時住所，意外發(fā)現(xiàn)黃新國床底的一個紙箱子里，竟然收藏了乳罩、絲襪等女性物品。李淑香感覺很尷尬，把這事告訴了丈夫，郭宏明沉默半晌，說：“應該是他老婆的，人家分居還沒離婚，他可能舍不得扔掉老婆的東西吧，也正常?！?/p>

郭宏明一廂情愿地認為，黃新國吃過坐牢的苦頭，再加上年近花甲，已經(jīng)悔改。哪里想到，一雙罪惡的眼睛正色迷迷地盯著他的女兒。

郭彬彬一天天長大，出落得越來越漂亮。2010年8月，19歲的郭彬彬不負父母希望，考取了河南大學外語系，成為郭家的第一個大學生。郭宏明特別高興，在家里宴請親朋好友。

席間，黃新國盯著亭亭玉立、清秀文雅的郭彬彬，羨慕地對郭宏明說道：“兄弟，你真有福氣，有這么漂亮、出色的女兒，將來一定會享她的福的。”

“你是彬彬的伯伯，她將來也會孝敬你的?！惫昝髋闹嫌训募绨颍樕弦鐫M了幸福滿足的笑容。

心懷鬼胎的黃新國不自然地笑了笑。據(jù)案發(fā)后黃新國向警方交待，隨著郭彬彬出落得越來越漂亮，每次看到她，就想到小時候曾抱過她，心里總是涌起莫名的興奮。雖然在潛意識里，黃新國也覺得自己很過分，畢竟郭宏明對他有恩，可心里的惡念一旦打開，就再也無法控制了。

花甲老人依舊色性不改

2014年暑假，準備考研的郭彬彬沒有回家，一直在學校學習，全力以赴為考研做最后的沖刺。直到8月底，郭彬彬才回到鄭州，與父母短暫團聚。

2014年9月2日，郭彬彬準備返校。郭宏明一大早就有事出門，臨走前，他將早已準備好的1.4萬元學費和生活費交給女兒。

當天，下了一場小雨，道路濕滑，李淑香像往常一樣要送女兒去車站，被郭彬彬勸阻了，女兒擔心腿腳不好的母親出現(xiàn)意外。李淑香不放心，反復叮囑道：“去車站的路上，找個銀行把錢存到卡里?！?/p>

“媽媽，放心吧，我到校后給你打電話?！惫虮虼饝?，獨自一人離開了家。

郭彬彬出門不久，黃新國開車路過郭家門口，李淑香便將女兒返校的事告訴了黃新國：“你若是早來一步，彬彬就能搭上你的車了，我也放心些?！?/p>

“你咋不打個電話，讓我送侄女一程呢?！秉S新國遺憾地說道。離開郭家后，黃新國忽然感到一股強烈的欲望在內(nèi)心燃起，他立刻開車去追郭彬彬。

行駛了約一里地，黃新國便看到郭彬彬一個人背著書包走在路上，右手還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滿了水果、面包等零食。

黃新國將車在郭彬彬身邊停下，招呼道：“彬彬 ，你怎么一個人去學校？上車吧，我送你到車站?！?/p>

郭彬彬抬頭見是黃新國，親熱地喊了一聲“伯伯，謝謝你！”便高興地上了車，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

“彬彬，我先回家取個東西?！秉S新國看著郭彬彬，終于下定了決心，輕輕咳嗽一聲，“現(xiàn)在時間還早，不會耽誤你回學校的?！?/p>

郭彬彬沒有多想，立刻同意了。黃新國興奮地猛踩一腳油門，很快，就來到了黃新國的家。

下車時，黃新國順手把一根電線裝到兜里。進到院子里，他對坐在車里等候的郭彬彬喊道：“彬彬，我要拿很多東西，你下來幫幫我?！?/p>

郭彬彬一邊答應著一邊跳下車，把裝滿零食的塑料袋放在車上，背著書包走進院子。

兩人進到屋里，黃新國突然關(guān)上了門。郭彬彬一愣，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黃新國一下?lián)溥^去抱住了她。郭彬彬嚇壞了：“伯伯，你干什么？”

“你小時候我也抱過你啊，我都想你好多年了！”黃新國一下變得面目猙獰，郭彬彬這才明白一向慈祥的伯伯欲行不軌，大喊起來：“你放開我！”

早已被欲望沖昏頭腦的黃新國怎肯罷休，他緊緊抱住郭彬彬，把她往床上推。郭彬彬拼命掙扎，狠狠地一邊抓黃新國的臉部和頸部，一邊大喊：“救命??！”

黃新國沒想到郭彬彬反抗如此激烈，更害怕郭彬彬的喊聲會被人聽到，他發(fā)瘋般地掐住郭彬彬的脖子?？晒虮蛞廊粖^力呼救，黃新國唯恐事情敗露，掏出電線緊緊地纏勒，隨后又用被子把郭彬彬悶住。郭彬彬開始時還奮力掙扎，沒多久，便漸漸沒了動靜。

見郭彬彬終于安靜下來，累得滿頭大汗的黃新國癱坐在地喘著粗氣，半晌才緩過神來。這時，他才驚覺郭彬彬一直沒聲音，仔細一看，郭彬彬已沒了氣息。

黃新國這才醒悟過來，明白自己闖了大禍，呆呆地坐在地上，一時沒了主意。一直等到晚上，黃新國趁天黑，把郭彬彬的尸體放到車里，拉回魚塘邊的臨時住處，藏在衛(wèi)生間里。

隨后，黃新國出去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郭家早已亂成了一鍋粥，正在四處尋找女兒。黃新國頓時慌了，安慰了郭宏明幾句后，便急忙返回魚塘的家里，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趕緊處理掉藏在衛(wèi)生間的尸體。

思前想后，黃新國找來菜刀、斧頭，將郭彬彬的尸體肢解后，悄悄扔進了魚塘邊一口廢棄的機井內(nèi)。

當天晚上，黃新國一夜噩夢，第二天天剛亮，他便匆匆趕到郭家，打探消息。得知郭家已經(jīng)報警，黃新國嚇得要命，此后的幾天里，他一直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為了得知案件的最新進展，黃新國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故意幫郭宏明尋找女兒，并編出郭彬彬可能去搞傳銷的虛假信息，意圖轉(zhuǎn)移郭宏明和警方的視線。然而，警方在排查過程中，早已把黃新國列為主要嫌疑人之一。警方很快對他家進行了重點搜查，找到了郭彬彬的遺物，并在黃新國家的一個米缸里，發(fā)現(xiàn)了郭彬彬隨身攜帶的1.4萬元學費。警方隨即抓獲了黃新國，在大量事實面前，他很快供認了自己意圖強奸并殺害郭彬彬的事實。

案件真相大白，郭宏明懊悔不已，一夜之間便白了頭，每次看著女兒照片，就忍不住淚如雨下，喃喃自語：“彬彬，爸爸糊涂啊，是爸爸害了你！”妻子李淑香也痛悔不已，一直在自責，自己那天為什么不送女兒一程，為什么鬼使神差地將女兒的行蹤告訴了色魔。女兒遇害后，她的精神也徹底垮了，天天以淚洗面，臥床不起。

2014年12月，鄭州市人民檢察院以黃新國犯故意殺人罪向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2015年1月6日，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審理了這起轟動一時的案件。在庭審現(xiàn)場，黃新國一直低頭不語，在接受法官訊問時，也一直是輕聲細語。人們無法想象，就是這樣一個白發(fā)蒼蒼、身材瘦小的老人，居然是個色膽包天的惡魔。

經(jīng)過6個小時的庭審，黃新國對意圖強奸并殺害郭彬彬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法庭上，郭宏明看著黃新國，渾身顫抖，要求嚴懲這個死性不改的惡魔。

河南省著名刑辯律師趙鈺濤認為，近幾年來，強奸案一直居高不下，熟人強奸更是占絕大多數(shù)。在熟人強奸的案例中，被害人往往對加害人非常信任，不會想到對方會有圖謀不軌之心，以至加害人有機可乘。而該案更是可嘆，明知對方好色成性，卻引狼入室，最終釀成悲劇。

人性的惡有時就像癌細胞一樣，雖然經(jīng)過治療被暫時抑制了，可只是隱藏得更深，一旦有機會復發(fā)，就會全身擴散，后果更加嚴重。此案告誡人們，不要忽略這種人性的極惡，不給這種極惡復發(fā)的機會。（文中除嫌犯和律師外，其他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