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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夜舟》創(chuàng)作談

2015-07-01 21:38歐陽昱
華文文學(xué) 2015年3期

摘 ?要:這是著名雙語作家歐陽昱寫的一篇創(chuàng)作談,關(guān)于他最新完成的長篇小說《獨夜舟》。文中談及“如何開始創(chuàng)作”及“什么是小說”等話題。

關(guān)鍵詞:歐陽昱;創(chuàng)作談;《獨夜舟》

中圖分類號:I04 ? ?文獻標(biāo)識碼:A ? ?文章編號:1006-0677(2015)3-0011-04

《獨夜舟》是我逼近60,走向60后所寫的一部長篇。說實話,直到寫完,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想寫什么。我只知道,我有這個想寫的欲望。如果從一開始我就清楚地知道我想寫什么、說什么,也許我連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多年來,我一直用英語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和短篇小說,自2002年發(fā)表第一部英文長篇以來,已經(jīng)出版4部英文長篇,另有兩部英文長篇、一部英文短篇小說集和兩部中文短篇小說集尚未出版。這個情況在從2012年下半年到中國任教后,開始有了新的變化。這個變化就是,我開始用中文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了。自1989年寫作《憤怒的吳自立》,到1999年該作地下出版,我整整有23年沒用中文寫作長篇了,其間僅用這個語言寫作短篇小說和詩歌。2012~2013年間,我用這個語言創(chuàng)作了長篇小說《柔埠》(出版時改名為《淘金地》,江蘇文藝出版社2014年版)。

我在大學(xué)就讀的是英美文學(xué)專業(yè),讀過不少英美原著的詩歌小說,一直相信,小說不應(yīng)該是我當(dāng)時看到的發(fā)表的那種。簡單來說,小說至少要具有先鋒性、語言性和思想性。純粹以講故事為目的的小說,可能是我最不屑的。這就是為什么當(dāng)時我把中國所有的小說看過去,還是覺得高行健的東西最有看頭的原因。當(dāng)然,哈代具有濃厚悲觀主義色彩的小說,如《無名的裘德》等,也是我的最愛。我在大學(xué)受西方現(xiàn)代主義思潮影響很大,一上來就從先鋒入手,創(chuàng)作了很多當(dāng)年那個時代不可能接受和發(fā)表的作品。到了讀研究生時,更有新的發(fā)展,把《美國超小說選集》(Superfiction, or The American Story Transformed: An Anthology,1975)一整本都翻譯成書(譯稿仍未出版)。1989年6月4日那天晚上,當(dāng)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電視機前看電視時,我一個人悄悄地來到只有幾個人的空蕩蕩的階梯教室,開始了長篇小說《憤怒的吳自立》的創(chuàng)作,激情澎湃,寫詩一般地一氣呵成,其內(nèi)容居然與周圍發(fā)生的事情毫無關(guān)系。這部小說中的先鋒性是一目了然的,沒有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一切均呈碎片化,詩歌、小說、散文互相穿插(互文性),人物出場不打招呼,人物消失沒有理由,不歌頌美,而歌頌丑,如書中一個人物說:

我如饑似渴、如癡如狂地?zé)釕僦@丑惡的美。在那浮著綠痰,便紙,衛(wèi)生帶的湖面上,太陽耀出最奪目的光華;玫瑰、百合、茉莉在糞便上盛開勃發(fā),散發(fā)著馥郁的芬芳,同濃烈的惡臭混在一起,令我顫栗不已,使我產(chǎn)生一直想從一百層高樓縱身向下跳的欲念,去嘗受幾秒鐘飄飄欲仙的感覺。

這一切后來都轉(zhuǎn)型進入英語。從這個角度講,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東坡紀(jì)事》(The Eastern Slope Chronicle)在2004年獲得阿德萊德作家節(jié)創(chuàng)新獎,它并不說明任何其他,它只說明我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先鋒性獲得了他們的認(rèn)可。

由于我是個寫詩的,特別在乎語言,在乎語言的創(chuàng)新性?,F(xiàn)在的很多小說難以卒讀,關(guān)鍵在于語言沒有新鮮感,而只是故事的傳聲筒。故事講完了,語言也到“事”結(jié)束,留不下任何余味。多年來以詩歌的方式在英文中漂泊,在漢語中流浪,當(dāng)我再度回到中文的長篇小說制作時,拋開其他理念不講,我告訴自己,要從文字的垃圾和垃圾的文字中淘出金來。

容我在此講點別的。除了前面提到的先鋒性、語言性和思想性之外,小說尤其需要想象力。截至開始寫《柔埠》(一部關(guān)于淘金時代華人在澳千里長征的小說)時,我已經(jīng)出版了五部長篇(4部英文,1部中文),這時,我的想象第一次產(chǎn)生了飛躍。如果以前寫小說,總要有一個故事梗概,總要有一根骨頭一樣,尚待以血以肉去敷陳出來的情節(jié),總有那么幾個模模糊糊、飄飄忽忽的人影,那么,在寫這部小說的每一章時,我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字:你、我、他。往往寫了第一個字,我就不知道下面要寫什么了。可是,空白的大腦居然非常經(jīng)得起挑戰(zhàn),你面對荒原邁出第一步,然后一步步堅定地跨出去,人物、景色、故事就會逐漸脫穎而出,蜂擁而至,完全是你無法想象得到的,卻也正是你想象出來的。兩小時后,白紙上印滿了黑字。幾個月后,十幾萬字成型??梢赃@么說,這部小說中的所有故事和人物,無不產(chǎn)生于文字中潛藏的神秘力量。一個字就是一片天空,想象的天空。現(xiàn)舉一例說明。有個華女被先奸后殺,拋尸河中,書中這樣寫道:

那條河還在。河水的眼睛就是她的眼睛,黑色的眼珠說著粵語。她的骨頭在水底與金粒挨擦、互動、笑語:我不淘金,我是金。是的,后來人們淘金時發(fā)現(xiàn),有些骨頭上鑲嵌著金粒。好色的金粒呀。有個叫拉森的丹麥淘金工發(fā)現(xiàn)這樣幾塊骨頭后,沒有像其他礦工那樣,把金粒從骨頭上摳下來,拿去賣掉,而是把金燦燦的白骨在魚河中洗凈,其中有一根像權(quán)杖,寶石一樣在周遭鑲嵌著金粒。他讓人用牛皮做了一個精致的套子,像刀鞘一樣把這權(quán)杖般的鑲金白骨裝了進來。

這一來,這個丹麥淘金工有福了,有艷福了。他的每一場夢里,包括白日夢,都有一個漂亮女人來找他,一個漂亮中國女人。他坐在水邊,淘金盤里盛著水和沙,在那兒看著水和沙從盤緣晃晃蕩蕩地慢慢流下,陽光在水滴中閃閃爍爍地跳躍,就看見一個身披白綢衣的女郎,在閃爍的光線中曼舞,她身個極小,大約不過小指頭長,體態(tài)輕盈,十指纖細,小臉上洋溢著笑靨?!皳渫ā币宦暎皣W”地濺起水花一片,拉森的淘金盤落入水中,他用手掌去攬小女人時,幻像就消失了。其他礦工看他傻呆呆的樣子,都樂得哈哈大笑。

每一部長篇小說的開始,就是一種新的想象生活的開始,猶如進入一場新的戀愛。我寫小說從來不為讀者,從來不考慮市場,我以為那跟小說毫無關(guān)系。小說是與思想一起墮入愛河的。你迷戀這種思想,你為這種想法所激動,你必欲將它血肉之。那么,這是一種什么思想呢?想象一個作者,在世時已如故世,為了開創(chuàng)新路,把作品寫到無法見容于只以死人的標(biāo)準(zhǔn),只以現(xiàn)世再過若干年、若干個十年就會變得無法讓人接受的無數(shù)條條框框來衡量作品的俗世。想象這個作家,不,這個作者,在無名的、徹底的孤獨狀態(tài)下寫作,以一種尚未有過的形式,切入人的皮下、鉆入人的心底,發(fā)掘不被開采、禁止開采的礦藏,就像作者在全篇開頭的一個導(dǎo)讀中所說的那樣:

閱讀此書的要領(lǐng):在圖書即將消亡,為電子書所替代,眼睛將從閱讀文字,過渡到強奸圖像的時代,書,是可以從任何地方開始閱讀的,就像樓,可以從任何一個地方起跳,嘴,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開口說話,鼻孔,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開始呼吸,字,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開始閱讀一樣。這本書可從最后一頁開始讀。也可從中間開始讀,而且是往回讀。當(dāng)今讀書的人是這樣一種人,他們拿起書,眼睛看著別的地方,如微信、電視屏幕、窗外、車窗外、門外、桌子對面某人的眼睛、電腦屏幕、i-Pad屏幕、手機屏幕、人臉屏幕——是的,人臉也已經(jīng)進入屏幕時代了、天幕、水幕、地幕等,把書打開,眼睛落在什么上面,看到的就是什么。記住,如此閱讀,就像做任何別的事一樣,是要有技術(shù)的。這個技術(shù)很簡單,那就是,看完一頁或一個段落甚或一句話,如果怕重復(fù)再看,就用筆在旁邊做個記號,打鉤也可,打叉也行,寫個“r”,表示“read”(已讀)也可以,最簡單的是打個斜叉,像登錄某家網(wǎng)站那樣:http://。打一個“/”即可。這樣,你看回來時就不用再看了,除非你非常想看不可。記住,讀者的想象力比任何作者的想象力更大,他或她甚至它——是的,一頭動物也可以閱讀,不信你把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wù)叩臅旁谝活^豬的鼻子底下,看它怎么讀,它的方式是拱讀,不像人那樣,是捧讀——只需要一個字,或者幾段話,就能從一個星球,穿越到另一個星球,或從一個眼球的星球,穿越到另一個眼球的星球。好了,開始新的閱讀體驗吧——是的,用體去驗。

小說是什么?說它是什么,它就不是什么。正如《柔埠》中一個名叫“你”的無名人物所說:

只有說才是小說、說部、說書等。有白話小說,沒有黑話小說。有青春小說,沒有耄耋小說。有公案小說,沒有母案小說。有章回小說,沒有章來小說,也沒有章去小說。有筆記小說,沒有筆記非小說,只聽說一個名叫Ouyang Yu的寫了pen-notes non-fiction。有譴責(zé)小說,沒有贊美小說。有歷史小說,沒有此刻小說。有短篇小說,沒有短字小說。有書信體小說,沒有電子郵件小說,沒有電話小說,沒有短信小說。有一分鐘小說,沒有十一分鐘小說。有一袋煙小說,沒有兩袋煙小說,也沒有一頓飯小說或一碗酒小說。有迷你小說,沒有迷我小說,也沒有迷她小說,也沒有迷它(例如,牛或豬,或生肖為人的馬,或生肖為上帝的樹)小說。有拇指小說,沒有大腳趾小說。有瞳孔小說,沒有鼻孔小說,也沒有針孔小說。有小小說,沒有大大說,也沒有小小小說。有言情小說,沒有言恨小說。有恐怖小說,沒有不恐怖小說。有筆記小說,沒有鍵記小說。有輕小說,沒有重小說。有軍事小說,沒有民事小說。有科幻小說,沒有科幻不說。把所有的小字頭上劃上一橫,就都成了不說。有低俗小說,沒有高尚小說。有話本,沒有說本。有小說,沒有大說,亦無中說。有志怪,沒有志不怪。有傳奇,沒有傳不奇。有各種流派,沒有下流派,也沒有上流派。有古代小說和現(xiàn)代小說,沒有將來小說,也沒有正在小說。

……

你再看了一個網(wǎng)上關(guān)于長篇的說法。這回它不叫“小說”或“xiaoshuo”了,而叫它“fiction”。根據(jù)Free online dictionary,所謂“fiction”,其定義就是:“A literary work whose content is produced by the imagination and is not necessarily based on fact.”你把它譯成中文,它的意思就是:所謂“fiction”,是指“一部文學(xué)作品,其內(nèi)容因想象而生,而且不一定基于事實?!保╤ttp://www.thefreedictionary.com/fiction)你并不一定認(rèn)為,英語比漢語強,但你在這一點上,比較認(rèn)同英文的定義,覺得比較切中要害,說到點子上了。比如,你寫的東西,就經(jīng)?;诂F(xiàn)實和想象之間,兩者的界限,常常就像夢醒和夢不醒之間的那一瞬間,想回到夢中,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醒了。已經(jīng)醒了,卻又覺得好像仍在夢中。進而言之,你寫的東西,是從腦髓里流出的汁。腦髓肯定是看不見摸不著但肯定像荒地一樣存在的東西。其實,它就在指頭上,一敲鍵,就出來。腦髓,手指、手汁。你正眼向前看去,一片荒蕪,什么都沒有。只有空氣。只有空無。只有天空。只有空。反過來說看看:空有只??沼?。是的,空有???,才有,才會有,才空有。不是空手道,而是空有道。小說就是這么來的。

長篇小說英文叫novel?!癗ovel”這個字也可用作形容詞,其意思是新奇、新異。不光要新,而且要奇、要異。像我現(xiàn)在看到的東西,既不新、也不奇、更不異。不異,又何能異軍突起?不奇,又何以奇思妙想?不新,又何能新陳代謝、推陳出新?古人還茍日新,日日新呢。要是我,非得給它茍字新,字字新不可,如果能夠做到的話。創(chuàng)新,在我而言也包括創(chuàng)舊,即在不隔斷、不割斷歷史的基礎(chǔ)上,把舊的東西,古的東西,外國的舊的東西和古的東西,融入當(dāng)代、溶入當(dāng)代。我們生活在一個低頭看微信,抬頭見霧霾,最大限度地交流達到最大限度的孤獨的神經(jīng)兮兮的時代,一切都已經(jīng)好到了壞的程度。憂郁癥已經(jīng)幾乎成為當(dāng)代置頂?shù)年P(guān)鍵詞。人被擠壓在政治、社會和文化的夾縫中、語縫中、國縫中、人縫中,已經(jīng)在假想的自由中自由到了不自由的地步。是在縫中變形異化,還是在縫中屈體掙扎,抑或是在縫中努力擺脫各種外在外加的桎梏、各種緊箍咒而另尋生路,讓不可彌合之縫成為另一個空間,另一個宇宙,另一個微宇宙,這,就是我這部已開始遭到退稿還會繼續(xù)遭到退稿乃至不可出版的小說中的一個命題。

我且不從第一頁看起,而像導(dǎo)讀所說的那樣,閉上眼睛,隨便下拉到任何一頁,然后頓然停下,看那位作者寫了什么東西。原來,他寫了一個正在發(fā)言的作家所說的一番話:

你如果能讓那些渾渾噩噩的人,那些一蹶不振的人,那些屢試屢敗的人,那些心有余悸的人,那些走到哪兒都不開心的人,那些總是功敗垂成的人,那些再怎么成功都覺得仍舊離成功很遠的人,那些錢越多恐懼越大的人,那些一生都為“要”字主宰的人,如果你能為這些人提供夢境,讓他們能暫時地忘掉他們當(dāng)前的處境,進入一個嶄新的世界,一個迥然不同的世界,在那里面短暫地逃避一下,就像出去旅游一段時間一樣,也許你就成功了。你的小說就取得了旅游中賞心悅目,旅游后輕松適意的效果。

如果你的小說從第一個字開始,就讓人看了很不舒服,想罵人,想砸東西,想跟情人分手,想跟朋友翻臉,想跟國家掰掰,想哭、想鬧、想吃藥、想往別人碗里下藥、想跳樓、想割腕、想燒殺奸淫,無惡不作,那你就適得其反了。人家就要問你:你寫這樣的東西,究竟是個什么意思呢?想要達到什么目的呢?世界之存在,難道就是為了被毀滅嗎?

也許,我應(yīng)該拿性愛來打個比喻。人們一般看小電影,都是看真的,也就是真人和真人在一起從事雙體活動(不是集體活動)的那種。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發(fā)現(xiàn),你對這種活動逐漸感到厭倦,從而提出更高的要求。你的更高要求,其實是更低要求,因為你向虛無更加邁進了一步,不想看到真實的人肉的交接和鉸接,而想看到漫畫式的結(jié)合。你發(fā)現(xiàn),這種結(jié)合更加完美,人體也更加艷美,交接方式也更加富有想象力,比如,射出的精液有如瀑布、插入的陰莖壯如大管、進入的深度也像透視一樣透明,如那種能從外面看到里面的表,這都是真人所不具備的本領(lǐng),只有想象可以補足。而人們需要的,就是能超乎日常生活狀態(tài)的這種非人的想象。其他一切說什么都沒用。好了,今天我就講到這兒,其他的以后再安排時間談吧。

此文結(jié)尾前,還想講一個關(guān)鍵詞:雙語?!度岵骸烦霭媲?,編輯對我說,在中國出書,小說中如出現(xiàn)一個英文字,等于要丟掉100個讀者。他這么說,是因為該小說中有些篇章插入了大量不加解釋的英文字,并有少量篇幅是以英文寫就的。為了不讓出版社因丟掉讀者而賠本,我向市場投降,把凡是出現(xiàn)英文的地方都加以中譯。在《獨夜舟》這部小說中,我舊病復(fù)發(fā),(你也可以說故伎重演),還是讓英語在其中肆意泛濫,盡管因市場念頭的作祟而較前稍有收斂。由此看來,我還不是一個真正的藝術(shù)家。一個真正的藝術(shù)家,是要與世俗絕情到寧可寫到最后一個字也絕不投降的人。這有待于我下一部已經(jīng)寫到17萬字的作品了。

2015年4月12日

(責(zé)任編輯: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