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曉

摘 要：2014年起，法院系統(tǒng)的裁判文書在互聯(lián)網上全面公開，為我國高等法學教育提供了豐富的學習資源：以“裁判文書研讀”實訓為核心，可以更為有效地組織教學活動、提高教學質量；從“讀、查、思、辯、寫”等方面培養(yǎng)法科專業(yè)人才的綜合素質，實現(xiàn)法律思維養(yǎng)成的目標。

關鍵詞：裁判文書；法學；實訓方式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4107（2015）06-0078-03

一、裁判文書網上公開對高等法學教育發(fā)展意義

（一）裁判文書網上公開是司法改革的重要成果

近年來，為進一步落實“公開審判”的憲法原則，最高人民法院按照依法公開、及時公開、全面公開的原則，積極推進審判流程公開、裁判文書公開，其重大成果之一，就是自2014年 1月1日起，人民法院的生效裁判文書一律在互聯(lián)網公布，全面公開。這是人民法院系統(tǒng)積極回應社會關切、主動接受社會監(jiān)督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標志著人民法院“司法公開”邁出了關鍵一步。

（二）高等法學教育校內實訓不足

法學，屬于實踐性很強的學科。但是，現(xiàn)行的法學教育中，教學方式基本上還是圍繞教科書組織教與學的活動，學生以閱讀、理解、記憶教科書內容為主，普遍欠缺對法律條文的理解能力，不能邏輯地思考問題、處理問題，學習效果非常有限，因為缺少具體問題引導學生分析法律的規(guī)定、整理判例學說、觸發(fā)思考、創(chuàng)造靈感[1]。這就突顯出實踐教學環(huán)節(jié)的重要意義，2011年教育部與中央政法委在聯(lián)合下發(fā)的《關于實施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訓計劃》一文中再次強調要加強校內實踐環(huán)節(jié)。雖然實踐教學已呈多樣化格局，但仍存在以下問題。

第一，法律診所。如西北政法大學開設有民事法等多個診所，從“事實調查”、“法律分析”、“辯護詞寫作”等九方面對學員進行法律技能的系統(tǒng)訓練。開展十余年來，形成了獨特的西北模式，取得了輝煌的成績[2]。可是，這種非常受歡迎的實踐教學模式，受眾人數比較低，2000至2010年十年間，結業(yè)學生1355人，每年平均130人左右，而西北政法大學每年法學院招收學生在2000名左右，也就是說，大多數學生沒有機會參與。

第二，模擬法庭、校內開庭。這兩個項目都是學校法律事務實訓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舉辦一次需要多方面協(xié)調、長時間準備。2012年共舉辦14次，2013年共舉辦8次，很成功，也很不易，但這對于法學院學生開設的十六門核心課程來講，仍顯不足。

第三，畢業(yè)實習環(huán)節(jié)。四年級學生面臨司考、研考、公考等巨大壓力，要么備考，要么全國巡游參加崗位面試，難以真正投入到實習中去，往往是找關系填寫鑒定表了事；參加實習的學生，也可能因為沒有得到有效的指導，效果不佳，以實踐促進理論學習的目的難以達到。

第四，實踐教學多安排在三、四年級，如“案例評析”課程等，而一、二年級學生基本上沒有相匹配的實踐環(huán)節(jié)，唯教材而已，那么學生的自我學習能力、開拓思維能力、以實例驗證課堂知識的實證能力就沒有得到訓練，并且，這些能力的培養(yǎng)并不能靠一兩門實踐課就完成，它是一個系統(tǒng)的、長期的過程，應貫穿于法學教育的全程[3]。

（三）裁判文書應成為法科學生第一手學習資源

如前所述，法學專業(yè)課程的教學有效性還未充分實現(xiàn)，究其原因，還是在“理論聯(lián)系實際”的關鍵環(huán)節(jié)上，實踐訓練量不夠，我們法學教育工作者必須尋求更為便宜、有效的實訓方式。筆者認為，裁判文書量大面廣，教師很方便就可搜索到適合課程的案例，如在講授“表見代理”時，就可以選用江蘇省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秦曉東與陳松華承攬合同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來研讀，其中法院對表見代理的四個構成要件結合案情逐一分析，層次清晰、說理透徹、定性準確，非常適合學生進行民法基礎理論的學習，它能為法科專業(yè)人才的培養(yǎng)提供實例研習、培養(yǎng)案件處理能力的機會，是極為經濟、便捷的實訓方式，會給高等法學教育帶來新的發(fā)展契機。

二、“裁判文書研讀”實訓方式的目標

“裁判文書研讀”實訓方法，是將人民法院裁判文書引入法學教育的教學全過程，通過“研究性閱讀”，從“讀、查、思、辯、寫”多方面、全方位地訓練專業(yè)技能，推動學生探究式自主學習能力的提高，有效促進法律思維養(yǎng)成，提升未來法律工作者的綜合素質，達到法學教育培養(yǎng)應用型人才的基本目標，具體包括以下方面。

1.讀——通過大量裁判文書的研究性閱讀，使學生從法學學習的初始就接觸、熟悉司法實務環(huán)節(jié)，熟悉基本理論、法律規(guī)范的適用過程，逐漸學會運用所學的法學知識分析問題并提出解決問題的對策。

2.查——法律專業(yè)術語晦澀、難懂，作為新技術新知識的初學者，法科學生必須理解它們；另外，法律不可能將所有的具體情形都明文規(guī)定，只能概括地、抽象地規(guī)范，例如“過錯”、“合理預見”、“誠信原則”、“法律行為”等，都必須借助一個個具體的實例來理解抽象的術語之內涵及外延[4]。結合教師提前發(fā)下來的適合案例，學生可以在課前閱讀中，對尚未學習的基本概念、基本理論通過查閱工具書予以了解，為課堂學習奠定基礎，獲得課堂學習的主動性，優(yōu)化課堂整體結構；課后閱讀中，對遺留問題，查閱專著、學術論文，進一步深化學習。

3.思——學生在大量的相關資料查閱中，在具有一定知識儲備的情況下，會有自己的理解、思考、困惑，在教師的講授、課堂討論、同學交流中會去琢磨、探究，逐步提高，養(yǎng)成法律人思維模式，運用法學原理理性解讀法律規(guī)定，具備說理論證和解決糾紛的實務能力。這對學生是精細化訓練，對具體爭議不能只知道法律輪廓，必須明確指出，依據什么法律條文，誰可以向誰主張權利（請求權基礎），主張什么，能熟練進行大前提、小前提、結論的三段論的推理。

4.辯——在就判決文書中的熱點、焦點問題的討

論、辯論演練中，學生可以代表某一種觀點發(fā)言、辯論、總結，鍛煉和強化口頭表達能力，并提升溝通、協(xié)調、組織能力。學生在代表一種學術觀點和另一種學術觀點的辯論中，應對挑戰(zhàn)體驗成就感，既培養(yǎng)了學生的信心又增強了他們的學習興趣，也鍛煉了他們作為應用型法律人才所必需的口才與交流能力[5]。

5.寫——在判決書研讀報告撰寫環(huán)節(jié)，學生可以熟悉并掌握法言法語以及法律文書的要求，增強文書寫作能力；從司法實務、社會生活中發(fā)現(xiàn)立法、司法、理論研究上存在的問題，以此為出發(fā)點，自主學習、自主探索、學寫論文、表達自己觀點，達到一定科研能力培養(yǎng)的目的；在高年級階段，還可以在有不同意見的情況下，撰寫對同一案件的“判決書”，更是對專業(yè)綜合能力的強化訓練。

“判決書研究性閱讀”作為一項綜合訓練，以裁判文書為中心，將單純的課堂學習變成課前、課堂、課后的持續(xù)學習，也就是隨時可以進行的“實訓”，不僅有利于提高課堂教學效率、效果，還對發(fā)揮學生在教學中的主體作用、充分調動他們的學習能動性大有裨益，有利于學生養(yǎng)成終身學習的習慣，大幅度提高法學綜合素質。

三、“裁判文書研讀”實訓的方法

在法學專業(yè)課程教學活動中有效進行“判決書研讀”實訓的方法，筆者初步考慮應包含以下方面，還需要進一步實踐、補充和完善。

1.判決書文本閱讀——通過精細化閱讀，學生檢

索、理解法言法語；熟悉法律條文；揣摩判決形成的法理論證；總結決定案件結果的基本理論；查找、提煉個案實踐參照要素。

2.撰寫“研讀報告”——教師應制作“報告”的寫作模板，指導學生撰寫研讀報告，一方面幫助學生整理閱讀收獲，逐步建構自己的知識體系，另一方面促使學生在實例中發(fā)現(xiàn)問題，成為深入研究問題的出發(fā)點。研讀報告應包括三個方面內容：第一，研讀報告寫作基礎，涉及法律專業(yè)詞匯的查閱及理解、判決所適用的法律規(guī)范及其條文之查閱及理解；第二，研讀報告本體，含程序及審級、案件事實、各方當事人訴求及理由、訴訟中爭議焦點、法院判決及理由闡釋；第三，關于某判決書內容的主觀性評論，如對裁判書反映出來的爭議焦點的確定、證據證明力的確定、舉證責任的分配、法律適用上的妥善與否等均可以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3.案件情境重現(xiàn)——在證據收集印證（事實問題調查與證明、與案件相關的事實的法律意義，再集中法律問題分析，練習解釋和適用現(xiàn)有法律）、形成判斷和法律適用環(huán)節(jié)中，學生身臨其境、擔當不同法律職業(yè)角色，鍛煉實務技巧。

4.爭議焦點研討——閱讀及報告的完成，學生對某一判決書的基本法律問題已有較為深刻的理解，但每個人對判決的意義、適用法律、判決結果妥當性的評判可能不同，也還有可能涉及其他國家和地區(qū)法律制度的比較研究和借鑒，教師適時組織討論會，給學生提供發(fā)表自主學習成果的機會，經過互通有無、思想交鋒、辨明問題，達到共同提高的目的。

5.自主撰寫案件判決書——對已決案件有不同意

見的，學生可以模擬法官角色，自己撰寫“判決書”，身臨其境，體會法官的職業(yè)尊嚴，體會法律規(guī)范適用于具體案件的論證過程，提升法律綜合運用能力。如“瀘州二奶繼承案”后，清華法學院學生作為模擬法官在申衛(wèi)星教授指導下研讀了納溪區(qū)法院一審判決、瀘州市中院二審判決后撰寫了一份“判決書”，其“判決結果”與官方判決截然不同，其“判決理由”論述得極為詳盡，學生的收獲豐碩[6]。

總之，圍繞“裁判文書研讀”展開實例研習和教學活動，主要功用有三方面：第一，以實例反映社會生活，呈現(xiàn)豐富多樣的、感性的民事生活現(xiàn)象，才能抓住學生的興趣點，激發(fā)他們學習和思考的主觀能動性；第二，深入結合實體法與程序法知識，在理論與實務結合演練中反復訓練用法技能，直至形成精細化的法律思維；第三，法院的判決理由、當事人的主張及判決評釋，可以提供各種不同的法律論證資料，成為學生進一步探究的動因。這種實訓方式應該成為法學教育中教與學的基礎，但也不能抹殺傳統(tǒng)教學方式的功用，實例研究環(huán)節(jié)與課堂傳授環(huán)節(jié)應協(xié)同作戰(zhàn)，不可以偏廢。法學院校必須提供給學生練習適用、歸納、評價法律及練習“超越”認知能力的機會及方法，在此基礎上，學生經過無數次不斷的練習，直到法律技能達到自動化的程度[7]。

四、法律工作者養(yǎng)成“裁判文書研讀”習慣的作用

研讀裁判文書，在法學專業(yè)人才培養(yǎng)階段，使學生擁有法律知識、實例實務的積累，才具備開展案例分析、模擬法庭等實踐活動的基礎，是基礎理論學習全程必需的一種訓練。而已在職法律工作者也應在研讀裁判文書的基礎上，養(yǎng)成對判例整理、分類、建檔、研究的終身學習習慣。其作用主要有兩個。

1.作為資料積累，對個人的司法實踐有指導、參考意義。在法學專業(yè)教育中針對低年級學生，應選擇無爭議、清晰的判決書做教輔資料，幫助學生自主學習、理解理論、記憶法條、熟練運用解決實際問題，培養(yǎng)用法技能；對高年級學生，則應選擇具有爭議的案例，促進其在自主探究中提高理論水平，方能應對“未曾遇見過”的糾紛。但在法律工作者的學習中，應關注審級高、社會影響大的焦點熱點問題，例如人民法院案例選、最高人民法院公報案例等，這些案件經過專家研討、集思廣益形成的判決意見，具有極強的參考意義。例如，陳寧律師博客上，就有關于人民法院報案例精選筆記之交通事故糾紛類、婚姻家庭糾紛類、商品房買賣糾紛類、安全保障義務糾紛類等多個分欄目，其中在安全保障義務糾紛下含有典型案例20個，如孩子撞上玻璃門，父親店主都有責；顧客酒后洗浴被燙傷，洗浴中心業(yè)主擔責七成；新婚夫婦爬長城遇雷擊墜崖殞命，兩家父母狀告景區(qū)管理方索賠未獲支持；女孩旅館自殺引官司，旅館老板盡責無過錯；新娘外景地意外摔傷，影樓未盡責賠償三萬；商家對搭乘免費班車受傷乘客負責，等等[8]，都是按照摘要、案件事實、當事人訴求、爭議焦點、法院判決及理由四個部分作為基本框架歸類建檔的。這樣的知識儲備對個人執(zhí)業(yè)無疑有深化認識、提高理論水平、解答疑惑、減少錯案風險的功效，非常值得借鑒，尤其是最高人民法院案例指導制度確立以來，裁判文書研讀已經成為法律工作者的“必修課”之一。

2.推動科研，完善相關法律制度。社會生活豐富多變，尤其是民法領域的問題具有開放性，新矛盾、新問題層出不窮；或者隨著時代變遷，對一些與判例相對應的已決案件的認識可能會慢慢發(fā)生變化，如死亡賠償金制度的變遷、精神損害賠償制度的發(fā)展、關于忠誠協(xié)議效力的爭議等，仍有進一步研究的必要；或在某一領域已積累了一定的判例，但存在遺留問題，有必要立法規(guī)制等。這些實例是科研活動的源泉和歸宿，作為學術平臺，能有效避免理論界與實務界自說自話、不能形成真正交流的尷尬局面，使得理論工作者和實務工作者能在同一話語環(huán)境下加強實質意義上的交流、創(chuàng)造雙方都能理解、認可的解決問題的辦法，推動某個領域法律制度的完善。所以說，以“裁判文書研讀”為核心的判例研究，既能增加教與學的互動，也為學術共同體的形成提供一個重要的平臺和機制[9]。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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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殷泓.關注：法學教育改革，從案例課程改起？[EB/OL].

http：//www.bj.xinhuanet.com/bjyw/2014-04/11/c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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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陳寧律師博客[EB/OL].http：//blog.sina.com.cn/s/

articlelist_1531368090_2_1.html.2014-07-25.

[9]趙亷慧.判例研究作為法學教學模式的意義和實踐方法

[J].中國法學教育研究，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