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業(yè)
童年的春天最是色彩斑斕的。
農歷二月天。風,盤旋在枝頭,圍繞在身邊,卻又是輕輕的、若有若無的,漫不經心地從臉上劃過一絲絲的寒意。陽光淺淺的、淡淡的,卻又分明是明明亮亮、真真切切的,格外醒目起來,無聲無息投下了片片斑駁的陰影,交錯的枝條如鏤空的圖案,畫滿了庭堂小院?!安萆b看近卻無”,小小的村落里,灰黃的色調中卻泛起了一抹明亮的色彩。喲,不知不覺間,河畔的株株柳樹新芽初露,一團團鵝黃色的鮮嫩枝葉如萬千條搖曳的絲絳,朦朦朧朧勾畫出了春天的輪廓。
“春江水暖鴨先知”。水面上,成群的鵝鴨或劃行,或靜默,一副幽閑自適的樣子。鵝鴨行處,春水如皺,鏡面似的水上蕩起層層細小的波,一圈圈漣漪緩緩追逐著向遠處擴散。最愛河邊“玩”不足,綠柳蔭里白沙堤。有時,小伙伴爭相撿拾了一塊塊薄薄的石塊、瓦片,側著身子在岸邊打水漂,一塊塊的石塊瓦片在水面上歡快地穿行跳躍,劃出一道道柔美的曲線,最后“撲”的一聲悶響,沒入水中,驚起的層層水波扯動了一河的藍天白云,在水中輕緩地聚散跳躍。有時,一人一個用柳樹皮做成的哨,鼓著腮幫起勁地吹,“嗚嗚”、“嘟嘟”的哨聲、零亂的腳步聲和歡快的笑聲,驚起了成群的鵝鴨“嘎嘎”和鳴,好一派熱鬧的景象。有時,三五個孩童聚在一起,用柳枝編一個草帽,扣在頭上,追逐嬉戲,沿著長長的堤岸,撒落了一路歡快的喧鬧。
俗話說:“二月二龍?zhí)ь^”。不錯的,進入二月,雨水就不期而至了。早晨起床,灰蒙蒙的天,絲絲微風裹著一團涼意襲到臉上和脖子里,并飛快地浸入了心脾,隱隱的還透著一種泥土般清新的味道。點點滴滴牛毛般的細雨零亂無聲地撲面而來,飄在臉上,飛入脖子里,涼涼的,滑滑的,癢癢的。抹一把臉,透一口氣,仿佛整個兒都浸在清涼的雨水中,周身透著愜意。舉目所及,遠山近樹都籠在一片輕緲的霧氣中,朦朦朧朧。只有片片楊樹葉瑩亮可鑒,微微顫動,仿佛聽得見“沙沙沙”的聲響。門外的青石板上,斑斑駁駁、油油亮亮的,“天街小雨潤如酥”,像極了。偶爾,幾聲輕雷,若在天邊,卻也格外響亮。
三月天,陽光總是隱在風雨后,潮濕的氣息新鮮而又朦朧。
終于,陽光驟然亮了,天晴了,風也格外地暖了,晶瑩的綠意燦爛地鋪滿了村街與枝頭。不經意間,柳絮飄來了,一朵,一朵,又一朵……朵朵柳絮雪花一般在空中輕舞,它們是多么的輕盈啊,任是怎樣費盡心思去捉,總也捉不到。它們精靈一般調皮地在我身邊圍繞,起起落落,輕輕緩緩,漫不經心地盤旋著繼續(xù)隨風飄游。地上,毛茸茸的一片,晶瑩可愛。風起處,團團滾動,隨之又四散舞動,繼而邊舞邊飄,邊飄邊舞,舞過柵欄,飄出庭院,融入到了白茫茫的一片去了。陽光下,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清香味道,耳邊滿是“嗡嗡嗡”的聲響。喲,原來是一群群的蜜蜂相約著去采蜜呢!村子里槐樹特別多,槐花開時,人就包圍在濃濃的花香中。一朵朵、一枝枝的槐花綴滿枝頭,蔓延成白花花的一片,宛如朵朵白云飄浮在眼前。禁不住槐花的誘惑,小伙伴們紛紛赤著腳丫,三下兩下竄上樹枝,伸手捋一把塞進嘴里,滿口的清香。母親偶爾也會炸上幾枝槐花,讓我們解饞,那黃瑩瑩的槐花朵朵,融花香與油香一體,真是色香味俱全,讓人吃了還想吃。至今還記得,自己眼巴巴守望在熱鍋前的饞相,常常惹了姥姥輕輕笑罵:“你這小饞貓。”同誘人的槐花不同,飄飄揚揚的榆錢好像沒有多大的吸引力,于是任它鋪落了小院。姥姥常常讓我拿了針線,一個一個把榆錢串成長長的一串,曬掛在窗前。姥姥說,榆錢是一種藥材,珍貴得很,曬干了,熬水喝,也香甜得很。的確,榆錢熬水喝,味道也不錯,如同撒了點白糖在里面,甜絲絲的感覺久久不去……
童心稚嫩,無憂無慮感知著春天,點點滴滴的感覺如一條不知疲倦的小河,在記憶的河床上緩緩流淌,年復一年仍是那樣清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