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婷婷
摘 要:安妮寶貝的作品在看似邊緣化的寫作中,深度挖掘人的精神世界,在“孤獨游離”的主題中追求個體生命的體驗,這與海德格爾在自己的生存處境中察看事實真相、領(lǐng)悟生存意義的哲學不謀而合。本文從“孤獨與游離”的主題、“生命與死亡”的主題、“逃避與抗爭”的主題進行了論述,并從海德格爾視角分析安妮寶貝的創(chuàng)作主題。
關(guān)鍵詞: 海德格爾;孤獨與游離;生命與死亡;逃避與抗爭
在網(wǎng)絡作家中,安妮寶貝以其獨特的文風擁有大量的讀者,可以說安妮寶貝是被網(wǎng)友推上文壇的。90年代以來,伴隨著大工業(yè)城市的迅猛發(fā)展,城市人口急劇膨脹,越來越多的人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選擇了“生活在別處”。在城市化的進程中,更多的人在大工業(yè)城市中迷失了自我,找不到自己的精神家園。亞里士多德曾說:人的靈魂以某種方式是一切存在者;靈魂通過知覺和理解揭示著一切存在者。安妮寶貝的作品,題材圍繞宿命、自由、漂泊等命題思考,反映工業(yè)化大城市中游離者的生活:他們在愛和幻覺中決然出行,實現(xiàn)對本真自我的追尋。正如安妮寶貝曾說她寫的書,“給深夜失眠的人看,下班之后坐在地鐵里疲憊的人看,在寂寞旅途上對著陽光發(fā)呆的人看。這些人就是我的讀者。”
一、“孤獨與游離”的主題
安妮寶貝的故事其實是簡單的,或者可以說,只是背景襯托而已,所有的人其實都是一類人,都是在出發(fā)在行走在告別的人。她講述的是關(guān)于城市和城市里的漂泊人群,在現(xiàn)代化的工業(yè)城市中的生存狀態(tài),對自由的追尋,決然而行,漂泊、流浪是她永恒的母題。
《八月未央》是安妮寶貝繼《告別薇安》之后的一本短片小說集子。與《告別薇安》不同的是,她已經(jīng)從網(wǎng)絡上走了出來。網(wǎng)絡曾經(jīng)帶給她很大的安全感,躲在網(wǎng)絡的背后,與陌生的容顏進行著心靈的溝通。她已不再是維維安,但卻依然離群索居著,就像短篇《八月未央》的女主人公未央的生存狀態(tài)一樣。她一直在躲避著“共在”的狀態(tài),于是從能夠獨自謀生開始,就在大城市里過著游離狀態(tài)的生活,遠離熟悉的生活和人群。
根據(jù)海德格爾的觀點,獨在是一種狀態(tài),有第二個人或更多的人排列在旁邊并不能消除實際上的獨在,有一大群人在側(cè),此在也能獨在。另外,“移情說”主張,我們?nèi)粢嬲斫馑耍托枰炎约旱母杏X移置到他人身上,直至于感同身受。透徹的自我認識原就包含無所偽飾地洞見自己的此在如何與他人共在,而這種洞見則只可能基于與他人共同在世。移情像一般認識一樣不是原始的生存論現(xiàn)象,并非移情產(chǎn)生共在,而是移情基于共在。而且,移情不可或缺,因為占統(tǒng)治地位的乃是共在的殘缺樣式。
安妮寶貝一直漂泊在城市中,以城市代言人的身份進行著寫作。她并不是不喜歡“共在”,只是沒有遇見能與她心靈相通的人。與世人融合需要太多的遷就和妥協(xié),她不愿意。在《八月未央》中,未央遇見了一個叫做喬的女子,她們在精神上是相通的。喬和她的男友朝顏相處了八年,時間使這段感情已分不清是愛情還是習慣。然后,未央和朝顏的相遇、相戀,已是在劫難逃,道德和愛情產(chǎn)生了碰撞。未央和朝顏背負良心譴責的相戀,注定是一場絕望的愛情,所以結(jié)局注定了也是凄慘的。在對未央、喬和朝顏的敘述中,穿插著對母親片斷式的回憶,未央在母親的陰影下長大,她愛著她的母親,一個“眼睛幽藍,笑容悲涼的女子”,然而母親帶給她的愛是殘缺的,因此留給她的世界也是殘缺不全的。在安妮的作品中,她從不吝嗇地讓主人公死亡。小說中反復提到母親的高跟鞋,母親的死亡也與高跟鞋脫不了關(guān)系。最后,喬也死去了,以她自己的方式凄美地死去。這些都是離不開愛情的女子。愛情走了,生命也不會存留。
二、“生命與死亡”的主題
繼《告別薇安》、《八月未央》、《彼岸花》之后,安妮寶貝的第四本書《薔薇島嶼》將命題指向了生命和生死問題。安妮在自序中說,這是一本關(guān)于旅行、愛與死亡的書。安妮的敘述內(nèi)容,對準了城市里的冷漠與絕望。然而,冷漠的背后卻隱含、渴望著溫情。如與陌生人的邂逅,彼此心靈相通,彼此理解,進行靈魂的對白。然后各自繼續(xù)著自己原本的生活。又冷漠又溫情。
《薔薇島嶼》里,安妮在旅途中邂逅書店里尋找舊書的女子——蘇,皮膚暗,小麥色,粗糙,在別人看來并不美麗,但蘇卻以自己的方式艷麗著,符合安妮的審美標準,然后交談,彼此早已不是陌生人。但因為是路人,終究要離開的,蘇走的時候,沒有告別,因為她們屬于同類人。經(jīng)歷太多的告別,都對告別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于是,選擇獨自離開。安妮接受蘇的不告而別。
在安妮斷斷續(xù)續(xù)的敘述視角中,隱含另一條暗線即對父親和母親的追憶。她“被拋入”了這個家庭,他們對她的影響是大的。其實,每個人都生活在一個“被拋入”的環(huán)境中,人無法選擇,我與父親、我與母親、父親與母親之間都是如此。命中注定。但卻彼此疏離,彼此憐憫,只能觀望,無法觸及對方。被拋入此在,沉淪于此在,并最終落入死亡的黑暗深淵是人的不可逃脫的命運。由此來看,荷爾德林的“詩意地棲居”只不過是一個精神創(chuàng)造的神話,一個永遠無法實現(xiàn)的夢想,一個無法企及的幻影而已。然而,認識到這些,并不能說安妮是悲觀的。正如安妮在《薔薇島嶼》的自序中說,“從童年開始,我就在幻想通向遠方的路途,這種追尋,對我來說代價甚為巨大。它使我的生活因為和其他人不同,而一直沉浸在孤獨之中。這也是所有對生活的真相產(chǎn)生懷疑,不愿意屈服的人的孤獨。如同宿命。但我一直相信,人要抵達彼岸,必須得先經(jīng)歷黑暗和痛楚。就像一個人的生活態(tài)度。這并不是簡單的悲觀或樂觀,頹廢或積極的問題。它是一種過程?!?她清醒著,也憧憬著。
三、“逃避與抗爭”的主題
海德格爾認為,“畏”指的是孤立的個人面對一個冷漠敵對的世界以及在被遺棄的體驗中產(chǎn)生的一種無名的恐慌情緒。他還特別指出,畏乃是本體論的,它不指向任何確定的對象,而是對不確定的、無法逃避的“存在者”這一事實本身的恐懼?!拔贰笔棺约菏煜さ氖澜缯麄€地沉入絕對的無意義之中,它揭露出人對自己的存在被肢解的恐懼,表明人的整個存在連同他與世界的全部關(guān)系都變成可疑的,人所擁有的只是一個孤立無援的絕望的自我。
安妮寶貝的長篇《二三事》,闡釋出在對本真自我的追尋中,看到的是一個孤立無援的絕望的自我,即使強大如蓮安。對于紅極一時、分外妖嬈的舞臺上的蓮安來說,仍然處于恐慌狀態(tài)。安妮給了主人公蓮安一個炫目的舞臺,設置了一個絢麗的空間,卻更加顯出蓮安內(nèi)心在拒絕繁華和喧囂,她內(nèi)心是平靜而安詳?shù)摹I彴惨恢痹趯λ廾M行著抗爭,甚至用死來完成對宿命的對抗。
當然愛情也是她小說中不可缺少的主題,只是這些愛情都無一例外的凄美著,絕望著。良生以自己的方式進行自我的追尋。她是需要愛的,但她卻不能停留,一個桀驁不馴的女子是無法與沿見這樣的男子結(jié)合的。她小說里的男主人公一律干凈,像“薔薇島嶼”一樣的男子,能夠保護并深愛著像良生這樣的女子,但卻富有理性,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能給他們溫暖家庭的女子。因此彼此無法改變,無法承擔兩個人在一起的勇氣,注定要分離。于是良生看著沿見與另一個女子結(jié)婚。良生亦選擇了一個男子,平靜地過正常人的生活,只是這個男子與愛情無關(guān)。她筆下的愛情要么分離,要么是一個與愛情無關(guān)的結(jié)局。最終,人物仍然是遺世獨立的,在這個過程中完成對本真自我的追尋。
結(jié)語
一百年前,波德萊爾在他的《惡之花》中做過同樣的表達,他生活的年代――西方大工業(yè)城市的發(fā)展已經(jīng)開始了,那時整個世界都被塞進一條高速眩暈的速度中,沉淀到社會的最底層,坐在污穢中,他用詩臨摹出最真實的丑惡。自此,那種波德萊爾式的孤獨、恐懼、狡猾、死亡瘴氣般的從那朵妖嬈的惡之花中逸散開,吞噬著虔誠的靈魂。生活的不夠美好,就越發(fā)顯出這種文字、這種敘述方式的重要性。書中的描繪與現(xiàn)實的存在,一百年了,其實是一樣的。我想,喜歡安妮寶貝的讀者,能夠通過她的文字,讓心靈得以放逐和宣泄,在城市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感受著自我的存在。看膩了清風白云花間樹影時,愛情原來是可以這樣的凄美的,現(xiàn)實是可以這樣殘酷的。
(作者單位:江蘇理工學院黨委宣傳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