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婷
(內蒙古民族大學政法與歷史學院 內蒙古 通遼 028000)
淺析格雷戈里及其《法蘭克人史》
王芳婷
(內蒙古民族大學政法與歷史學院 內蒙古 通遼 028000)
格雷戈里可謂是六世紀法蘭克王國第一位著名的歷史學家,《法蘭克人史》一書也被后世看作是一部“信史”。本文分三部分,第一部分簡單介紹格雷戈里的生平及其歷史著作《法蘭克人史》的基本內容。第二部分淺析《法蘭克人史》的史學思想。第三部分是對格雷戈里撰寫《法蘭克人史》原因的探討。
格雷戈里;《法蘭克人史》;史學思想
格雷戈里生于公元538年,出生在一個基督教背景濃厚又聲名顯赫的高盧-羅馬人家庭,其家族在法蘭克人入侵高盧之后,仍然保有原來的高貴地位,而且與教會關系十分緊密并在教會中身居要職。從《法蘭克人史》中的第四卷和第五卷的一些章節(jié)中可以看出其家世之顯赫是和其家族在基督教會中的重要地位分不開的,繼該書作者格雷戈里外曾祖父朗格勒主教格雷戈里以外,尚有作者格雷戈里的外叔祖里昂主教尼塞提烏斯、作者格雷戈里的伯父克萊蒙主教加盧斯以及作者格雷戈里的外曾祖父的侄子都爾主教尤夫羅尼烏斯等人,控制著當時極為重要的教區(qū)主教職位。
格雷戈里幼年喪父后由其當時擔任克萊蒙主教的伯父加盧斯撫養(yǎng)成年,公元554年,格雷戈里的伯父去世,格雷戈里被母親留在克萊蒙教父阿維圖斯處,在阿維圖斯的指導下,格雷戈里受益頗深。公元563年,格雷戈里成為克萊蒙的副主祭,公元573年,第十八位被授任的都爾主教尤夫羅尼烏斯去世,都爾主教職位空缺十九天后,格雷戈里在當時控制奧斯特拉西亞地區(qū)的國王西吉貝爾特的一再邀請下赴任,成為第十九任都爾主教,直至公元594年去世,在任一共二十一年。
格雷戈里一生著作頗豐,他在其代表作《法蘭克人史》的最后一章的結尾部分就為自己一生所寫的著作進行了總結,他寫道“我寫過十卷《歷史》、七卷《奇跡集》、一卷《教父列傳》;我編撰過一卷《詩篇》注釋;我還寫過一卷關于教會祈禱儀式的書。”[1]雖然格雷戈里完成了許多與教會有關的作品,但是流傳后世最廣以及對研究中世紀史學最有價值的著作還數(shù)《法蘭克人史》一書,作為墨洛溫王朝早期最重要的兩部史料之一,《法蘭克人史》生動的為我們展示了六世紀后半期法蘭克國家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就史料價值而言,這是格雷戈里其他作品所無法相提并論的。
格雷戈里在就任都爾主教之后不久就開始著手撰寫《法蘭克人史》,歷時近二十載才完成。格雷戈里從公元575年至公元594年撰寫的《法蘭克人史》一書,不僅是法蘭克國家的第一部編年體通史,也是西歐中世紀初期蠻族世界最早的一部史書。格雷戈里對于六世紀法蘭克社會生活的諸多方面的記載是非常詳盡的,是迄今為止我們研究墨洛溫王朝早期最重要的歷史文獻。
《法蘭克人史》一書所記載的時間上起于《圣經》中的創(chuàng)世紀,至公元591年結束,全書共分十卷,內容上詳今而略古,根據(jù)其史料的價值,全書可以分為兩大部分。從第一卷至第四卷為第一部分,第五卷至第十卷為第二部分。第一卷所記內容始自上帝創(chuàng)世,止于公元397年馬丁主教的逝世,共計五千五百九十六年。第二卷主要記述法蘭克人征服高盧的經過,寫至公元511年克洛維之死為止。第三卷以后開始詳細記載法蘭克國家政治、經濟、軍事、宗教及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第四卷所記內容從公元547年開始,至公元575年西吉貝爾特去世。從第三卷提烏德貝爾特一世即位后所記的內容已是作者格雷戈里所生活的時代,后六卷被看作是當代史,第五卷開始已是格雷戈里就任都爾主教后的歷史,所以第五卷以后才是全書之中最有價值的部分。
(一)上帝對罪與惡的正義審判
在《法蘭克人史》一書中,作者格雷戈里多次提到了上帝對惡人所作惡行的懲罰,通過大量的事例來宣揚上帝的無所不能以及無處不在的神力,對于那些違背上帝旨意一心作惡之人,即使有時報應會來得晚一些,但作惡之人終有惡報,其下場一般都以悲劇收場。
比如書中對勞辛這類作惡多端的貴族公爵的描寫,就充分說明其悲慘下場是上帝對邪惡勢力所做的公允判決。格雷戈里在書中寫到“勞辛是個集虛榮自負于一身、躊躇滿志、盛氣凌人的人。對身分比他低的人,他的行為毫無人道可言,他對他的人民大發(fā)雷霆,其態(tài)度為一切愚蠢和惡毒所不及,他對他們逞兇,其暴虐不可言狀?!盵2]緊接著格雷戈里用兩個例子來敘述勞辛的邪惡。一是勞辛虐待農奴,當勞辛用晚餐時,他命秉燭侍候他的農奴將蠟燭夾在小腿的兩根脛骨之間,直到蠟燭燃盡為止。二是勞辛故意殺死農奴,勞辛在得知自己的兩個農奴相愛并一起逃進教堂躲避后,先是欺騙善良的神父交出兩個農奴,繼而將農奴帶回家進行活埋,當心地單純的神父得知消息跑去營救農奴時,不幸已經發(fā)生了,雖然男農奴被挖出時還活著,但女農奴卻已被悶死。勞辛就是這樣一個心腸如此狠毒且行徑又如此瘋狂的惡人,其結局之悲慘是可想而知的。
隨后,格雷戈里在書的最后部分用了整整一個章節(jié)的篇幅具體的描述了勞辛之死,勞辛不僅為人兇殘,而且還對別人的財物貪得無厭,在他謀刺希爾德貝爾特國王的陰謀敗露后,先是國王沒收了他的一切財產,然后他被亂刀砍死,這還不是其最后結局,勞辛最為悲慘的下場是他的尸體被拔光衣服后扔出窗外埋掉。
在其后,作者格雷戈里認為勞辛的慘死是上帝刻意的安排并給與了因果性的總結“由于他們罪孽在身,全能的上帝破壞了他們的計謀”,[3]還引用了《圣經·箴言》中的一句話“‘給自己的兄弟挖陷坑的,自己必掉在其中?!盵4]在這里,格雷戈里用這樣的事例告訴人們:做壞事者終有惡報,上帝會對世間的罪行進行最終審判。
在《法蘭克人史》中作者不厭其煩的舉例證明上帝對罪的懲罰,從表面上看,作者的意圖是通過一個個鮮明的例子去教育感化人們,以此希望人心向善,遠離罪惡。但考慮到作者格雷戈里的另一個重要身份,就不難發(fā)現(xiàn)作為都爾主教的格雷戈里其最根本目的是勸服民眾信教,皈依上帝。用書中的話說就是“在災禍降臨之前,當我們還有時間哭泣的時候,讓我們每個人都來痛悼和懺悔吧!讓我們在內心深處回想一下過去我們走入歧途和犯錯誤的一切情況吧!讓我們用眼淚為我們的一切罪惡行為而自我譴責吧!讓我們到上帝面前去悔罪吧!讓我們象先知所規(guī)勸的那樣,把心歸向上帝,把手舉向上帝吧!”[5]緊接著,作者就引用了《圣經》中上帝通過先知之口所說的話,“我斷不喜悅惡人死亡,惟喜悅惡人轉離所行的道而活?!盵6]
(二)信仰基督教與時政的關系
另外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就是格雷戈里對政治的關心,縱觀全書會發(fā)現(xiàn)《法蘭克人史》是一本將主教神跡和國王軍事活動相結合進行編寫的書,從書中的第五卷的序言中更加明確的看出作者格雷戈里的寫作意圖不只是為了說服受眾皈依基督教,更是為當時的政治所服務。從書的第五卷開始所包含的時間是公元575年,也是作者格雷戈里已經擔任都爾主教兩年的時間,可以說作者是當代人在寫當代史,那么他所寫的內容也就是為了當時的政治和社會所服務。
格雷戈里生活的時期正是一個十分動蕩混亂的時期,隨著法蘭克人對高盧地區(qū)的征服,不僅高盧地區(qū)的階級結構在發(fā)生變化,而且統(tǒng)治者與被統(tǒng)治者之間的矛盾也在不斷升級。出生名門望族又身居要職的格雷戈里在書中痛心疾首的寫到:“當我敘述那些使法蘭克人的種族及其統(tǒng)治如此令人痛心地逐漸衰萎下去的種種內戰(zhàn)時,我的內心是悲傷的。”[7]緊接著,格雷戈里感情真摯的勸誡國王們要注意吸取前車之鑒,不要內戰(zhàn),堤防失和,團結族人,和諧生活。引用作者格雷戈里在書中的話就是“曾有多少次,眾城中最大的城市和世界的巨首由于內亂而失陷,但是內亂終止之后,她卻好似是從地上生長出來似地再次矗立起來!國王們??!愿你們熟悉你們的先輩們辛苦流汗所從事的那種戰(zhàn)爭,從而使得各族的人由于懼怕你們的團結一致,因而被你們的威力所征服!”
此外,格雷戈里還在書中引用了古人對內戰(zhàn)后果的論述,比如,他引用了奧羅西烏斯對于迦太基人在繁榮昌盛七百年后而毀滅時所作的論述“是什么使得他們的國家保持了如此之久呢?和諧。經過那一整段時期以后,是什么毀滅了它呢?失和?!庇纱丝梢姡髡咦珜懘藭桥c政治有關的,格雷戈里在書中借先知之言以及引用古人記載,甚至以不保持和平就得不到上帝的恩寵為警示來呼吁和平,避免內戰(zhàn)。這對于當時多數(shù)信仰基督教的被統(tǒng)治者來說,無疑是一個比任何法令都要有效果的辦法,也為當時的統(tǒng)治者所面臨的困境提出了行之有效的意見。對于剛剛形成不久的法蘭克國家來說,內戰(zhàn)頻繁不僅對經濟的發(fā)展產生不利的影響,也影響民生,容易造成失和,這就需要一個既可以被統(tǒng)治者利用又可以讓被統(tǒng)治者信服的東西來調和彼此之間的矛盾,而基督教的基本教義正迎合了法蘭克人渴望和平、安定、和諧的心理訴求。
從《法蘭克人史》的序言中可以發(fā)現(xiàn)格雷戈里撰寫此書是由多種因素所決定的,首先,是由作者所處的時代背景決定的,格雷戈里所處的時期十分動蕩,又是一個新舊交替的時代。格雷戈里屬于生活在高盧地區(qū)的羅馬人,但是由于法蘭克人的入侵,在同一地區(qū)原本生活著的羅馬人和定居下來的法蘭克人深受兩種文化的影響,兩個群體之間不斷升級的沖突和摩擦急需去解決,此時就需要一個維系兩者共存的紐帶。公元二世紀以后,基督教在高盧開始秘密傳播,至格雷戈里生活的年代,基督教在高盧地區(qū)的傳播已有四百年之久。羅馬帝國滅亡后,一方面,生活在高盧地區(qū)的羅馬人仍然堅持對基督教的信仰,另一方面,作為入侵高盧的法蘭克人也在慢慢尋找加強和羅馬人聯(lián)系的辦法,隨著法蘭克的第一個王朝墨洛溫國王克洛維率領三千名法蘭克戰(zhàn)士接受基督教洗禮,整個法蘭克人也接受了基督教,從此,基督教成為維系高盧-羅馬人和法蘭克人之間聯(lián)系的紐帶,而以撰寫法蘭克人歷史以及基督教早期傳播為內容的《法蘭克人史》正好為兩個群體的融和提供了文本上的依據(jù)。
其次,是由作者的特殊身份所決定的,格雷戈里是高盧-羅馬人,其家族又是羅馬元老的后裔,家族成員多任主教并在教會很有地位,作者本人也擔任都爾主教,都爾又是高盧地區(qū)的一個大主教管區(qū),深受法蘭克國王的重視,格雷戈里平時結識很多墨洛溫王朝的重要人物,這都為格雷戈里完成《法蘭克人史》奠定了基礎。
格雷戈里的《法蘭克人史》是一部留名西方史學史的歷史名著,書中的史學思想不僅體現(xiàn)了時代特征,也起到了維護封建統(tǒng)治的作用。全書記載的羅馬帝國西部的民族與部落的情況,不僅具有豐富的史料價值,而且通俗生動。格雷戈里高超的敘述藝術也使他贏得了“蠻族希羅多德”的美譽。
[1](法蘭克)都爾教會主教格雷戈里著,壽紀瑜、戚國淦譯:法蘭克人史,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年,第十卷,第三十一章,第558頁.
[2](法蘭克)都爾教會主教格雷戈里著,壽紀瑜、戚國淦譯:法蘭克人史,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年,第五卷,第三章,第205-206頁.
[3](法蘭克)都爾教會主教格雷戈里著,壽紀瑜、戚國淦譯:法蘭克人史,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年,第九卷,第九章,第442頁.
[4](法蘭克)都爾教會主教格雷戈里著,壽紀瑜、戚國淦譯:法蘭克人史,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年,第九卷,第九章,第442頁,轉引自《圣經·箴言》,第二十六章,第二十七節(jié).
[5](法蘭克)都爾教會主教格雷戈里著,壽紀瑜、戚國淦譯:法蘭克人史,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年,第十卷,第一章,第499頁.
[6](法蘭克)都爾教會主教格雷戈里著,壽紀瑜、戚國淦譯:法蘭克人史,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年,第十卷,第一章,第499頁,轉引自《圣經·以西結書》,第三十三章,第十一節(jié).
[7](法蘭克)都爾教會主教格雷戈里著,壽紀瑜、戚國淦譯:法蘭克人史,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年,第五卷,序言,第20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