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珮云
清晨的雨滴稀稀落落,潮濕的空氣暗暗翻涌。三木落仰躺在大樹下,連日來為能建造一個遮風避雨的居所忙碌奔走,苦苦尋不得結(jié)果,心中早已是烏云密布。大樹的枝椏上,蜘蛛步履穩(wěn)當,慢條斯理,張網(wǎng)動作麻利嫻熟。蜘蛛絲一層層,嚴嚴密密,風雨未停一張網(wǎng)早已織好。蜘蛛網(wǎng)不漏雨,也不被風吹散,看似虛弱單薄,實而結(jié)實有力。三木落忽覺踏破鐵鞋無覓處,由蜘蛛張網(wǎng)而得到如何建居定所的啟發(fā)。于是找來粗壯的樹木、竹子和茅草,以竹木為墻壁和屋脊,鋪上厚厚的茅草,建蓋起佤族人民的第一座房屋。此后,阿佤人民紛紛效仿,一座座茅草房拔地而起,一個個佤族村落傍山而生。
博航村就是這樣一個依山而建的佤族村落。在瀾西公路修通之前,博航村是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山村,而一條公路鋪就了一個古老佤寨走向現(xiàn)代文明的寬敞大道,也讓在工業(yè)社會浸泡翻滾良久的人們得以踏上這一方土地探尋一個延續(xù)農(nóng)業(yè)文明的古老民族,來這片土地感觸人類的童年,尋回老去的時光。
博航村的寨門簡單而別致。松針纏繞在用竹子搭建的框架上,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多余的來自工業(yè)社會的裝飾,從寨門便可感受到原生態(tài)的氣息。松針被太陽曬得發(fā)紅,竹子褪去青翠,從里到外鍍上了一層黃色,紅與黃兩種顏色在陽光里相得益彰。從寨門走進村落里,道路的左側(cè)便是窩朗房。窩朗是佤族對頭人的稱呼,而窩朗房則是佤族頭人居住的地方。碩大的牛頭緊緊貼在窩朗房正面的木質(zhì)墻壁上,陽光下,肅穆的牛頭上浮起層層暖意。屋脊兩端的木刻燕子栩栩如生,振翅欲飛。
佤族傳統(tǒng)民居在佤族人民智慧的催生下不斷脫胎換骨,但仍然延續(xù)了其固有的建筑特色。木結(jié)構(gòu)的干欄式建筑,屋頂被鋁制的房梁和茅草層層覆蓋,屋頂角上延伸出來的交叉的木梁是佤族人的圣物牛頭的象征。遠遠望去,藍天白云下,赭紅色的小屋在成片的綠色里靜謐深沉,光是看看,心里便已雀躍。踩著木質(zhì)的樓梯,來到小樓的陽臺上,想象如果能在傍晚時分,坐在小樓的藤椅上,吹著涼風,眺望遠處層巒疊嶂的山脈,看夕陽染紅大半的天空,慢慢地隱藏在西邊的山巒后,星光一點一點席卷整個天空,然后在黑夜里安享一個人的時光。要是能在這個小樓里住上一夜,清晨起個大早,在樓道上伸個懶腰,斜靠在墻壁上,雙眼所及就是佤山梯田和大片大片的云海,有一瞬間會讓你懷疑自己是否置身仙境。然后朝陽從山谷里越過云海慢慢升起來,梯田慢慢由暗至明,把所有的輪廓都顯露出來。鳥兒的樂章適時奏起,清麗的歌聲告訴你:這是博航佤寨。
順著道路往村子的上方走,在春光里蒼翠欲滴的大榕樹默默地守護著這個佤族寨子。大榕樹已有百年之久,枝葉繁茂,而太陽光線無孔不入,鋪天蓋地而來。灑在榕樹葉上圈圈點點的光斑在微風里搔首弄姿,媚態(tài)百生。這棵大榕樹從博航村建寨之始,已陪伴這個村落百年之久。幾乎每個佤族村落都與榕樹同生共長,每個佤族寨子都有大榕樹,佤族人認為萬物有靈,把榕樹視為庇護寨子的神樹。榕樹的種子跟隨阿佤人的足跡,在蒼茫大地之上奏演出人與樹的和諧樂章。榕樹的根系往泥土里扎得有多深,阿佤人民對這片土地的感情就有多厚重;榕樹的枝干里隱藏多少圈年輪,佤族人民就送走了多少個料峭寒冬,迎來了多少個春華秋實。
當博航佤寨逐漸與現(xiàn)代社會相融,游人紛至沓來,這個古老的村落將敞開胸懷,與相伴百年的榕樹共同擁抱生活的新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