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佳琪

（中國傳媒大學南廣學院 戲劇影視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爸 爸

邊佳琪

（中國傳媒大學南廣學院 戲劇影視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內容簡介：雪莉一生的悲劇都來自自己的父親，她的媽媽跟父親私奔出來，卻被父親拋棄。母親受盡生活的苦難，忍無可忍地抱著雪莉跳樓自殺，雪莉卻幸存下來。在孤兒院中，雪莉被院長糟蹋，受盡屈辱，跟阿樂逃出孤兒院，在社會上流浪，二人合伙以性敲詐為生。

有一天，功成名就的父親卻突然找到雪莉，要彌補自己對雪莉的傷害。雪莉非常反感，動手打傷了父親，父親買通阿樂，借機設計讓雪莉接受了父愛。父女二人的關系好轉，父親提出阿樂配不上雪莉，要雪莉和阿樂分手，雪莉答應。惱羞成怒的阿樂想要報復父親，卻發(fā)現(xiàn)原來父親患了嚴重的肝病，又找不到合適的配型，而父親接近雪莉是想用雪莉的器官保住自己的命。

得知真相的雪莉萬念俱灰，阿樂教唆她害死父親，奪取家產。雪莉猶豫再三，最終決定把自己的生命還給父親，了結這段孽緣。阿樂惱羞成怒，差點失手殺死雪莉。這時律師帶來了父親的信，原來父親在與雪莉的相處中慢慢良心發(fā)現(xiàn)，最終沒能做出傷害雪莉的事，而他自己也選擇了放棄生命來贖罪。雪莉捧著父親的遺書跪倒在地。

出場人物：雪莉，阿樂，父親，嫖客，醫(yī)生，律師

第一場 賓館房間

【雪莉挎著嫖客走在賓館的走廊上。雪莉顯得很放蕩，嫖客很警覺，東張西望。二人與阿樂擦肩而過，阿樂邊走邊抽煙，煙噴在嫖客的身上，嫖客咳了兩聲，一臉嫌棄。嫖客帶著雪莉走到豪華賓館房間，開門時雪莉的腿蹭在嫖客的身上。關上門后，雪莉把房卡插上，主動跟嫖客親熱，然后起身要去洗澡。整個過程伴隨有畫外音。

【畫外音：

雪莉 先生，你干嘛盯著我一直看??？

嫖客 啊，你長得和我的一個朋友很像啊，我認錯人了。

雪莉 你有我這個年紀的朋友啊，什么朋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看朋友啊。

嫖客 真是失禮啊。只是看到你，我的眼睛就轉不開了，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啊。

雪莉 哈哈哈，討厭，我叫夢露，我們換個安靜的地方，你再給我讀詩吧。

【畫外音完。

雪莉 我去沖澡，等我哦。

嫖客 （拉住雪莉）不用，就這樣，你現(xiàn)在的樣子很好。

雪莉 你真討厭，這樣臟的，我很快就好了，等我下。

嫖客 （把雪莉拉到床上）不，我就喜歡這個樣子的你。

雪莉 那……那你去洗澡。

嫖客 洗什么?。?/p>

雪莉 不行……我有潔癖的，你不洗的話我不做了。

嫖客 好好好，那你等一下。

【嫖客進浴室沖涼，雪莉從衣服里掏出一張卡，換掉了墻上的房卡，把房卡放到了門口的地毯下面。然后快速地回到床上，掏出手機，打電話。阿樂的手機響起。

雪莉 （小聲）上鉤了，十五分鐘后上來，房卡在老地方。

【雪莉換上一身性感的內衣，打開房間里的音樂。嫖客走出衛(wèi)生間，依舊穿著衣服。

雪莉 （看時間）你怎么還穿著這個啊，人家急呢。

嫖客 等一下等一下。（掏錢）夢露啊，這是八百塊，咱們說好的。（雪莉接，嫖客把錢抽回）你先把衣服穿好。

雪莉 （看了眼墻上的表）穿好怎么做??？快來嘛，人家想要啦。（一邊伸手拿錢，一邊往嫖客身上撲）

嫖客 （起身躲開，把錢裝起）不穿好衣服可就沒有嘍。

雪莉 好啦好啦，脫了穿穿了脫的，你們這些做學問的最難伺候了。

【嫖客把錢交給雪莉，雪莉急急地又撲向嫖客，嫖客推開雪莉。

嫖客 我再給你兩百，我們來玩?zhèn)€游戲。

雪莉 先說好，我不玩虐待的。（把錢收起）

嫖客 不會的，很簡單的，你放輕松一點，深呼吸。你知不知道戲劇治療?。?/p>

雪莉 洗浴治療？洗澡能治病嗎？

嫖客 不是洗浴，是戲劇，戲劇治療是結合戲劇和治療兩個概念而來的，幫助人們解決問題，得到宣泄，擴展內部體驗的深度和廣度……

雪莉 （看表）哎呀，好復雜啊，我玩不來，我們還是直接做吧。（要脫嫖客的褲子）

嫖客 好好好，不說戲劇治療。那你有沒有玩過角色扮演的游戲啊？

雪莉 打游戲的時候玩過。

嫖客 那我們就玩角色扮演好了。

雪莉 哎呀，你好麻煩啊。

嫖客 你多大?。?/p>

雪莉 十八。

嫖客 吶，我四十三，年齡剛合適，你演我女兒，我演你干爹。

雪莉 是干（一聲）還是干（四聲）啊。

嫖客 無所謂了，來，試試嘛。（手托起雪莉的臉）來，叫爸爸。

雪莉 （僵硬）爸爸。

嫖客 聲音甜一點，乖，想想你小的時候啊，想想爸爸是怎么帶你玩的，多幸福啊。

雪莉 （冷笑）爸爸。

嫖客 （陶醉）再甜一點，再甜一點，爸爸對你好啊，爸爸給你吃棒棒糖，乖啊。（解開腰帶）

雪莉 （推開嫖客，點根煙）不行，我來不了這個，你想玩，換個別的吧。

嫖客 啊呀，很簡單啦。這樣，你演爸爸，我演你。（做小女孩狀）爸爸，陪人家玩嘛。

【畫外音：

雪莉小時候的聲音：爸爸，你陪我玩嘛。

嫖客 爸爸，我要騎大馬，駕。

【畫外音：

雪莉小時候的聲音：爸爸，我要騎大馬，大馬兒快跑，駕駕。

嫖客 爸爸，我要糖，爸爸。

雪莉 （按滅手中的煙，起身走）我不做了，你找別人吧。

嫖客 （拉住雪莉）爸爸，你別走嘛，你不要扔下我啊。

【畫外音：

雪莉小時候的聲音：爸爸，你別走，爸爸。

雪莉 （把錢拿出來，扔給嫖客）我真不做，你放手。

嫖客 爸爸，求求你別走，求求你別丟下我，我聽你的話，我乖。

【畫外音：

雪莉 （雪莉小時候的聲音）爸爸，你別走，你別丟下我和媽媽，求求你爸爸，你別走，我以后都聽話，我會乖乖上幼兒園，我再也不挑食了，爸爸，你別走。

爸爸 雪莉，乖，爸爸一會就回來，好不好，聽話。

雪莉小時候的聲音：不，爸爸，你和媽媽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知道你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我以后都聽話還不行嗎？求你別走。

媽媽 雪莉，讓他走，以后你只有媽媽沒有爸爸，聽懂了嗎？放開手，雪莉！聽話！

雪莉小時候的哭聲。

【畫外音結束。

雪莉 我沒跟你玩，你現(xiàn)在給我把手放開，放開！

嫖客 爸爸，你別生氣，人家乖還不行嗎？你要什么人家都給你，爸爸。

【阿樂看時間差不多了，走向房間。

雪莉 （一巴掌打在嫖客臉上）你他媽放開，操！

嫖客 你干什么啊，君子動口不動手。

雪莉 我再說一遍，放開！

【雪莉轉身就走，嫖客再次拉住，拽回。

嫖客 你個臭丫頭，打了爸爸就想走啊，爸爸還沒玩夠呢。（一巴掌把雪莉打倒在床上）今天，我這干爸爸就替你親爸爸好好教訓教訓你。老實點，爸爸幫你檢查身體。

【雪莉拿起床頭上的煙缸，狠狠打在嫖客的頭上，嫖客倒下，雪莉繼續(xù)使勁打。

雪莉 我爸爸早他媽死了，我從來就沒有過爸爸，我讓你當我爸爸，讓你當我爸爸！

嫖客 （慘叫）我錯了，別打了。我錯了，別打了。

【阿樂掏出攝像機，走進房間，看到雪莉在打嫖客，趕緊拉開。

雪莉 你別拉我，讓我打死這個混蛋，你放開。

阿樂 行啦，別打了，行啦，你冷靜點，你干嘛呢！你沒事吧，怎么出這么多血。

雪莉 他的。

阿樂 他把你怎么了？……你倒是說話??！

雪莉 有煙嗎？

【阿樂點著煙給雪莉，雪莉走進浴室換裝。

嫖客 你……你是誰啊？

阿樂 （幫嫖客擦血）我是誰？哈哈！我是誰！您貴姓啊，先生？

嫖客 ……焦……

阿樂 什么？

嫖客 我姓焦。

阿樂 好姓好姓，焦先生。不知道您是做什么的？

嫖客 教書的。

阿樂 哦，焦老師，幸會幸會。當老師好啊，當老師的明事理。焦老師啊，麻煩請教您一個問題，現(xiàn)在是深夜十一點半，一位妻子、一個母親，您覺得這個女人應該出現(xiàn)在哪里？

嫖客 在……在家里。

阿樂 那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賓館的房間里，和您在一起呢？

嫖客 我……我……

阿樂 你想強奸我老婆！

嫖客 我沒有，是她找我的，是她說800塊就可以……

阿樂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老婆是雞嘍？

嫖客 對……呃……不是……我是說……我……我……

阿樂 焦老師，你覺得你說什么還有意義嗎？我很明顯是在勒索你啊，你還看不出來嗎？說說吧，這事你想怎么解決。

【嫖客把錢包遞上，想了想又把手表遞上。

雪莉 （換完裝從浴室走出）讓他走吧！

阿樂 我跟焦先生聊得非常開心，而且焦先生非常愿意承擔我們的損失，對吧？

【嫖客拼命點頭。

雪莉 讓他滾，我不想再看到他。

阿樂 焦老師，先委屈你一下。

【阿樂用廁紙蒙住了嫖客的眼睛，堵住了嫖客的耳朵和嘴巴，綁了嫖客的雙手，把他關進了浴室。

阿樂 你想干嘛?。克涯阍趺粗?？

雪莉 我沒事。

阿樂 沒事你用煙灰缸打人頭，我要再晚進來一會，你非把他打死不行。姑奶奶，小祖宗，我們是敲詐的，不是搶劫。

雪莉 我累了，我想回去了。

阿樂 （拉?。┠憬o我回來，這孫子我都盯了快半個月了，大學教授啊，這種好活一年都碰不上一個，你跟他隨便干點什么，只要讓我拍下來，都能讓他吐個二三十萬的，你腦子進水了！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到底為什么啊！

雪莉 他讓我叫他爸爸。

阿樂 那你就叫唄，再不行就叫他爺爺，他怎么爽咱怎么叫，怎么了？

【雪莉惡狠狠地瞪著阿樂。

阿樂 好好好，咱不叫。（把雪莉的頭靠在自己身上，溫柔對雪莉）你也別生我氣，我這么做不都是為了以后能讓你過上好日子嗎？你想去法國，你想買好衣服，你想讓以前那些欺負咱的人高看咱一眼，這不都需要錢嗎？那孫子是畜生，可咱跟他一般見識干嘛啊？你要委屈氣不過，我現(xiàn)在就去弄死他，大不了還跟過去一樣跑路唄。

雪莉 （拉?。┌罚瑒e，不怪他，是我自己想不開。

阿樂 好啦，沒事了，有我在，沒事的。

雪莉 他讓我叫爸爸，我叫不出口。

阿樂 不叫，咱不叫，一會我讓他叫你爸爸。

雪莉 你知道我跟你一起這么多年，為什么沒有說過我爸爸嗎？

阿樂 還能為什么？跟我爹媽一樣，早死了唄。

雪莉 （搖頭）我媽是跟我爸私奔出來的，我小的時候，也像別的孩子一樣有爸爸媽媽陪著玩，雖然我沒有漂亮的花裙子、洋娃娃，但我爸爸幾乎每天都陪著我，誰要是欺負我我爸爸就替我出氣。我那時候甚至夢想過以后能當大明星，賺很多很多的錢，買很多很多的裙子，還要照顧我爸媽。

阿樂 當明星有什么好的，不跟咱一樣演戲騙人錢嘛，我沒覺得他們比我們高尚多少。

雪莉 可后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變了。應該是我五歲那年，那混蛋就開始和我媽媽吵架，不停地吵，還摔東西，他們把家里能摔的東西都摔了。我媽媽還拿玻璃扎自己，床上一片一片都是血。最后那混蛋還是走了，我使勁抱著他的腿，可那時候我多小啊，我怎么抱得住啊，我指甲都抓到肉里了，可他還是走了，我就不停地哭啊，我媽就打我。最后我哭累了，我媽也打累了，她就開始抱著我哭。你說我們那時候怎么那么賤啊？有什么好哭的啊？

阿樂 以后要我碰上那傻逼，我保證弄死他，給你報仇。

雪莉 后來我媽天天喝酒，喝多了就打我，那時候我還不明白，我聽話了啊，怎么還打我啊？后來才知道，其實她是恨那混蛋啊，每次看到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想他，可打我有什么用呢？誰在乎??？有一天，我媽打扮得可漂亮了，然后她就使勁抱著我，我可高興了，我媽好久都沒抱過我了。她就抱著我一直和我說話，也不記得都說什么了，就記得后來我媽抱著我去了天臺，她說要讓那混蛋一輩子都后悔，然后就抱著我跳下去了。我當時一點都不怕，我就光想著我媽抱著我真好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來我就被送到福利院了，他們說我媽死了，但最后她本能地保護了我，我沒死。操，老天不長眼啊，還不如跟著我媽一起走呢。

阿樂 說什么呢，你要跟咱媽走了，可就碰不上我嘍。

雪莉 碰上了有什么好？還要干這個。

阿樂 咱這不都是權宜之計嘛。再說我也不可能讓他們得逞啊，對不對？等咱們賺夠了錢，咱們就離開這傻逼地方，去法國，去周游世界。

雪莉 我才不信你呢。其實我知道，你就是覺得我能幫你賺錢，才和我在一起的，你說的那些好聽的話，都是騙我的。

阿樂 天地良心啊，我對你可是真心的啊。我對各種神發(fā)誓，我對雪莉小姐絕無二心，為了你我可以上刀山下油鍋，山無棱天地合，也不敢和你分手。

雪莉 得了吧，少拿別人說的話騙我，你要真能為了我不顧一切，當初福利院院長那老頭欺負我的時候，你怎么不替我出頭，反而教我拿刀捅他。

阿樂 我，我那不是想讓你親手報仇嘛，我替你動手沒你自己動手解氣，你說對不對？（打岔）你說那老頭被捅死了沒？

雪莉 肯定沒死，要不我早成通緝犯了。

阿樂 不過說真的，你剛來福利院的時候我們看你可不順眼了。

雪莉 為什么啊？我又沒惹你們。

阿樂 就覺得你特別能裝，誰也不搭理。不過你也真狠，那時候來了新人我們都欺負的，結果你直接把大姐頭的手指頭給咬斷了，就因為她想要你娃娃吧。

雪莉 那是我媽媽給我留下的東西，哎，最后逃跑的時候也沒來得及拿。現(xiàn)在就只剩下這條項鏈了，你還記得吧。

阿樂 打死我也不敢忘啊，我拿它當了五百塊錢，你在我屁股上扎了五刀，還要砍人家當鋪老板，其實我就是想給你買點好吃的。

雪莉 還是賭輸了錢被人逼債啊。

阿樂 我不是不知道它的意義嘛，你也沒早告訴我。話說回來，那老頭真是陰險，那時候他安排大人看著你，誰欺負你，就會被打，真往死里打。我還聽說他把你的資料都藏起來了，來收養(yǎng)孩子的也不知道你。一開始我們都覺得他是真對你好，還以為他想收養(yǎng)你呢！

雪莉 呵，他真的跟我說愿意做我爸爸，還說要給我一個家，以后會一直照顧我，我全都信了，還以為老天真開了眼，總算不折磨我了。說實話，一開始過的那幾年還挺好的，那是我那個混蛋爸爸走之后我過的最好的日子了。我都記不起我親爸爸的樣子了，就把那個老頭當成我親爸爸，我那時候就想，他要真是我親爸爸該多好啊，那我該少受多少苦啊。直到我過十一歲生日那天……我現(xiàn)在做噩夢還會想到那天晚上，我真想把那老頭千刀萬剮。

阿樂 他下面被你拿刀捅了比千刀萬剮好不了多少，想想都疼。你一開始怎么不反抗啊，一天天就知道哭，像咬大姐頭一樣咬他啊，拿煙灰缸拍他啊。

雪莉 他說我要是告訴別人就不要我了，會讓我死，其實我不怕死，真的，可能我還盼著有一天他發(fā)泄完了，還能做我爸爸吧。阿樂，我知道你教我是因為你也恨他，我從來也沒怪過你，多虧了你，要不然我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所以，就算你騙我，只要別太過分，我也不怪你，反正別人沒有一個真心對我的，只要你比他們少騙我點就行。

阿樂 哪有啊，我可一直是個正義的人，他要還沒死，等哪天回去我再扎他兩刀。

雪莉 行了，我知道你對我好，行了吧。

阿樂 知道我好就行。來，讓我親一個。

雪莉 討厭，別鬧，還有人關在廁所呢。

阿樂 對，你不說，把正事都忘了。我再跟焦大教授好好談談，咱們下半年的開支，就靠教育部門了。

雪莉 算了吧，你也沒拍下什么東西來，我還把人打了，沒有東西威脅他，他真報了警就麻煩了。你也說了，咱們只敲詐，不搶劫，對吧。

阿樂 也對，還是雪莉大人想得周全，來親一個。咱們分頭走，你先回去，我安撫一下焦大教授就走。乖乖等我哦。

【雪莉下，阿樂從浴室把嫖客拖出，拿掉了廁紙，松綁。

嫖客 英雄啊，你別殺我啊，我把錢都給你，還有手表，你要覺得不夠我還有銀行卡，密碼是七四五四二七，我真的一根指頭都沒碰尊夫人啊，求求你啊。

阿樂 你覺得我像英雄？

嫖客 您是大英雄，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吧，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阿樂 焦老師，焦老師！你冷靜點。既然你都說我是英雄了，我也不好太小家子氣，再說今天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你。

嫖客 對對對，是她勾引，啊，不不不，我該死，我該死。

阿樂 好了好了，手表，還給你，錢包、銀行卡、現(xiàn)金都在這，你看看。

嫖客 不用不用。

阿樂 我這還有點錢，買點膠布貼貼，當老師的嘛，像什么樣子。（阿樂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皺巴巴的一塊錢塞到嫖客的口袋里，又從手機上找了些內容抄到了嫖客的錢上，遞給嫖客）哦，對了，再想找樂子，打這幾個電話試試，我驗證過，一般人我不告訴他。（拍拍嫖客的肩膀，稍微變了一下裝扮）走了，你也早點回家陪老婆孩子吧，不用送了。

【阿樂下，燈滅。

第二場 另一高檔賓館房間

【雪莉穿著睡衣躺在床上。

阿樂 行啊，五星級啊，環(huán)境不錯啊，肯定是條大魚。

雪莉 應該差不多，電話里指定讓我來這家酒店等他呢。

阿樂 哈哈，這床真他媽帶勁，有錢就是好啊，樂爺我早晚也要過這樣的日子。

雪莉 有錢人有什么好啊，一個比一個玩得變態(tài)，穿著衣服的時候看著像人，脫了連畜生都不如。我可跟你說，算好時間你就馬上進來，時間一長誰知道他們又玩什么變態(tài)的，我可伺候不了。

阿樂 越變態(tài)咱們要起錢來越方便啊，這叫精神損失費。

雪莉 （雪莉生氣掐阿樂）說什么呢！我讓人家糟蹋你高興是不是??！

阿樂 好了好了好了，我嘴臭，我該死。這樣，我先替你出出氣。（拿起一個喝水的杯子，吐上痰，用手抹勻）讓這貨也嘗嘗老子的口水。

雪莉 討厭死了，真惡心。

阿樂 哎，這地方一晚上要兩千多吧，這么好的環(huán)境，就這么閑著真是浪費了，要不咱們先享受享受？

雪莉 別煩我！馬上就要有個不認識的男人壓在我身上，你倒是還有心情??！

阿樂 好了好了，我錯了，別生氣了，我不是人。

雪莉 阿樂，我是真的不想再做這個了，每天都提心吊膽的，要不咱們收手吧。

阿樂 收手？就咱倆的能力，這么大的城市，咱靠什么活？

雪莉 那有一天我老了，人家看不上我了，我們怎么辦？

阿樂 你不做這個也會變老的，還不如趁著年輕多撈一點。

雪莉 年輕……呵……

阿樂 不過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雪莉 什么辦法？

阿樂 你找個有錢的老頭，如果今天這個就是，你伺候好他，讓他包了你，我就假裝你表哥，咱們想辦法把他的錢弄到手。

雪莉 你早就想過要把我賣了吧？

阿樂 我哪想過??？是你說想收手，我才想的辦法。

雪莉 阿樂，你聽好，這些年，我雖然躺在床上勾引男人，但除了你，我沒讓一個男人得手過。你對我是不是真的我不管，但我對你是真的。

【雪莉的手機響起，打斷了二人的說話，雪莉接起電話。

雪莉 （溫柔甜膩）喂，討厭，人家都等你半天了，嗯，就在六零六號房，你快來吧。（對阿樂）人到了，你算好時間，十五分鐘。

阿樂 寶貝，不生氣了啊，你就當我是個屁，調整好狀態(tài)，這條大魚就看你的了，么。（阿樂出門）媽的，跟我這裝小龍女，誰不知道誰啊，要不是還指著你賺錢，操！

【阿樂下，父親上，二人擦肩而過，父親一直盯著阿樂的背影，父親敲門。雪莉打開門，父親走進房間，雪莉緊挎父親的胳膊，貼在父親的身上，父親不自然地掙脫開。

雪莉 哎呀，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來，我?guī)湍惆岩路摿恕?/p>

父親 不用，你把衣服穿好吧。

雪莉 你讓人家穿上衣服，是嫌棄人家不好看嗎？春宵苦短，我們要抓緊時間啊。

父親 你先把衣服穿好吧。

【雪莉無奈地穿上外套，坐下，點上煙，不時看下表。

雪莉 抽煙嗎？

父親 不了，你也別抽了，對身體不好，一個女孩子家這樣也不像樣。

【父親拿過雪莉的煙，掐滅，看到了雪莉胸口的項鏈。

雪莉 有賊心沒賊膽，盯著看就不想摸摸嗎？（抓著父親的手往自己胸口貼，父親把手抽走）

父親 你陪我說說話吧。

雪莉 你怎么這么麻煩啊，你都這年紀了，我小姑娘都好意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p>

父親 你說自己十七歲，看著可不像啊。

雪莉 剛出道的時候十七，現(xiàn)在十八了……哎呀，好好好，虛歲十九……十九歲八個月了，還有幾個月二十了，行了吧。

父親 你今年應該有二十七了吧，快二十八了。

雪莉 本姑娘只賣身不賣藝，要么你玩，要么我走。

父親 你受苦了。

雪莉 操，神經病。（轉身要走）

父親 我給你五十萬，陪我說說話，好嗎？（寫支票）

雪莉 （看了看支票，撕碎，扔到父親的臉上）大叔，你電影看多了吧，有錢了不起??！別說五十萬，就是一千萬，老娘不想陪你，就是不陪。

父親 好孩子，有骨氣，那你說，怎么樣才能讓你和我說會話？

雪莉 一……兩萬塊?？词裁窗。恍芯退懔?。

【父親要寫支票。

雪莉 別拿那破紙騙我，我是沒怎么上過學，可我又不傻。剛才還五十萬，林志玲出場費才多少錢啊？兩萬，我就要現(xiàn)金……還不要連號的。

父親 為什么不要連號的？

雪莉 電影上看的啊，跟你這樣的老實人說了你也不懂，你就說有沒有吧。

父親 我又不是做能源的，怎么會沒事在身上裝幾萬塊現(xiàn)金??？

雪莉 切，浪費時間。

父親 這樣吧，我這有支萬寶龍的筆，是紀念版的，朋友送給我的，具體多少錢我不知道，但絕對高過你要的錢。

雪莉 鋼筆？周總理用的派克才幾個錢?。磕氵@什么？萬寶龍？聽著就是山寨貨，大叔，你讓人騙了。看你心挺誠的，把你手表也給我吧。

父親 （撫摸著，喃喃自語）天意啊，再見的第一面就要取回你給我留下的唯一的東西。（對雪莉）這塊表雖然不值錢，但是故人所贈，對我很重要，你收好它，以后我要贖回來的。

雪莉 （抓起筆和手表隨意地放在包里）行行行，說吧，你想聊什么？

父親 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雪莉 隨便啊，你花錢。哎，你是不是第一次玩??？別害怕，就把我當你老婆嘛，老公。

父親 ……

雪莉 你是不是身體不太行啊，沒事，你這個年紀正常。你只管享受好了，我肯定讓你滿意的！

父親 ……

雪莉 悶死了，你要我陪你說話你又裝啞巴，你再不說話我走了，是你的問題，錢我可不退。

父親 ……你還記得以前的事情嗎？

雪莉 停，打住，先說好啊，你想玩清純找初戀的感覺我來不了，初夜的話我還勉強能和你嘮會。

父親 ……

雪莉 哎，看你一臉有心事的樣子，出來玩都放不開，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是不是你孩子不正干讓你生氣了？要不是你老婆背著你養(yǎng)小白臉給你戴綠帽子了？那你正好報復她啊，她都不管你了，你還想她干嘛??？

父親 夠了，你不要亂說！我的老婆孩子都是好人。

雪莉 兇什么兇啊，瞎聊天唄，有什么好生氣的啊。

父親 （走到窗前，背對雪莉）你聽我講個故事吧。

雪莉 你說唄，耳朵又不能閉上。

父親 從前，有個男人，他原本有個很幸福的家庭，有個能為了他放棄一切的老婆和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但是他那時太年輕，他不知道他幸福的家庭已經是他最寶貴的財富。他不滿足于平凡而是病態(tài)地渴望富有、成功，他甚至拋下了妻子和女兒，選擇了跟一個比他大二十幾歲卻能讓他少奮斗二十年的女人在一起。他原本以為等他成功了就可以補償他的妻子和女兒，到那時再來懺悔他的罪孽。但他的妻子，那個為了他丟下自己家人和學業(yè)跟他私奔的女人，卻選擇用最激烈的方式來報復他，抱著女兒從樓上跳了下來。妻子死了，女兒活了下來，男人知道后想要去找孩子，可那個老女人卻阻止男人，并威脅要剝奪男人得到的一切。男人又一次選錯了，他放棄了尋找女兒的機會。后來男人終于獲得了他認為的成功，而且可以不再受人擺布，但這么多年來，他一直活在悔恨當中，他幾乎每晚都夢到妻子絕望的表情和女兒痛哭的淚水。他一直想找到自己的女兒，可茫茫人海談何容易，十幾年了，他天天盼著能見到他的孩子?？僧斀K于有一天，他站在女兒面前的時候，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女兒，他就是爸爸。（回過身）你……明白嗎？

雪莉 （一直在把玩手表和鋼筆，根本沒有注意聽父親的話）啊？挺好啊，你繼續(xù)講，很感人呢。

父親 你不恨我嗎？

雪莉 我為什么要恨你??？

父親 雪莉！

雪莉 我叫夢露，你認錯人了。（欲走，被父親拉住）

父親 雪莉，你聽我說……

雪莉 你認錯人了，放開我，你的東西都還給你，你放手。

父親 雪莉，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雪莉 警察叔叔，我錯了，你放了我吧，我這是第一次，真的，求求你，我也是被人逼的，你就放了我吧。你想干嘛都行，我身上還有些錢，都給你，求你了。

父親 （抱住）雪莉，都是我的錯，你別怕。我不是警察，我不會傷害你，從今以后也沒有人能傷害你，我會好好保護你的，別害怕。

雪莉 （推開）你……到底是誰？

父親 我……我是你爸爸啊。

雪莉 我是你爺爺！老東西，想給我做爸爸的人多了，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你再敢亂說我弄死你！

父親 雪莉，你聽我說，你是四月一號的生日，再過幾天你就二十三了，你的背上有一小塊胎記，像個月牙。

雪莉 你給我閉嘴，別以為查我點信息就能騙我。

父親 雪莉，咱們家以前住的地方叫幸?；▓@，我們住六棟五樓，你喜歡吃門口的煎餅果子。你……你項鏈的墜上刻著你媽媽的名字縮寫，那是我們結婚的時候我送給她的。

雪莉 哈哈哈哈……你以為知道我生日就配做我爸爸嗎？你以為知道我住哪就配做我爸爸嗎？你以為知道我喜歡吃什么就配做我爸爸嗎？虧你還記得我媽的名字，她死的時候你去哪了？（拿起桌上的煙灰缸打了父親的頭，父親倒地，頭上留下鮮血，雪莉走到門口。同時，阿樂上場，走到門口，在墊子下面找房卡未果）。

阿樂 （敲門）您好，請問需要客房服務嗎？

父親 雪莉，我知道你恨我，是爸爸錯了，爸爸找了你十年了。爸爸現(xiàn)在有能力給你好的生活了，你給爸爸一個補償你的機會好嗎？

阿樂 （敲門）您好，請問需要客房服務嗎？

雪莉 （又用煙缸砸了父親兩下）剛才那一下是為了我這十八年，這兩下是為了我媽！不要再來找我，否則，我殺了你。（看了看項鏈，扯斷，扔在地上）

【阿樂搬弄門把手試圖打開門，雪莉用力打開門，阿樂摔在地上，雪莉踩著阿樂直接離開。

阿樂 雪……夢露！夢露！（對屋里）又他媽怎么回事?。堪。。。。吹礁赣H倒在血泊中，立馬開溜，想了想又返回）這賤貨，這下慘了，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到我。什么味道？（阿樂打了個噴嚏，試試父親的呼吸，拿出自己的手機，轉念一想又換了父親的手機撥號，還擦了指紋）喂，一二零嗎？我看到一個人受傷啊……

【父親拿走手機，掛斷。阿樂嚇了一跳，趕緊捂住自己的臉。

阿樂 我就是個路過的，看你受傷了，想幫你一下。我做好人好事是從來不留姓名的，你也不需要感激我。你能動的話就自己打一二零吧。

【阿樂跑到門口。

父親 等一下，阿樂！

阿樂 （打噴嚏）你居然知道我名字，你是誰？（撿起了煙缸）

父親 我沒有惡意，我是雪莉的爸爸。

阿樂 你是那混蛋？啊……叔叔……啊……叔叔好。

父親 你懷疑我正常，不用掩飾。聽你剛才的稱呼，雪莉應該沒少跟你說我的壞話吧。

阿樂 沒……沒……雪莉只說過你們關系不太好。

父親 （撿起手表跟項鏈）我叫陳建鵬。

阿樂 哦，陳叔，陳叔你好。我給你叫救護車吧。

父親 不用，我有醫(yī)生。

阿樂 哦，私人醫(yī)生啊，陳建鵬？您是？！

父親 對，華龍集團是我的。

阿樂 陳叔……您，還知道我??？

父親 你不要緊張，你們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我找雪莉十年了，肯定要花一些心思的。

阿樂 那我們倆……這……

父親 你不用緊張，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你也沒有強迫雪莉做什么，要怪也怪我吧，害了這孩子。

阿樂 對啊，雪莉可慘了，我真是該死，讓雪莉跟我受這么多苦，我真無能，都沒有能力給自己心愛的女人幸福，我……我……

父親 行了，你幫我做件事情吧。

阿樂 您說，我對各種神發(fā)誓，為了您和雪莉我可以上刀山下油鍋，山無棱天地合……

父親 我用半輩子的錯誤換來了今天的一切，我只有雪莉一個孩子，我想好好補償她，等雪莉再成熟一點，我想把我有的一切都交給她?？伤F(xiàn)在對我很排斥，我知道這么多年她一直和你在一起，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她。

阿樂 您就放心吧，她要敢不聽話……我就……我就使勁勸她，勸到她聽為止，雪莉最聽我的了，我保證讓她和您重歸于好。

父親 這是二十萬的支票還有我的名片，替我好好照顧雪莉，錢花完了再找我拿。

阿樂 是，謝謝陳叔。

父親 阿樂，如果雪莉能回到我身邊，我會再給你兩百萬作為感謝的。

阿樂 陳叔，您太客氣了，我們都是一家人。

父親 快回去看看雪莉吧，她現(xiàn)在這樣一個人我不放心，把這個帶給雪莉。（將項鏈交給阿樂）

阿樂 好，陳叔再見，您保重身體。

【阿樂下。

父親 （電話）小王啊，我在六零六，我剛才滑倒撞了一下，你叫宋醫(yī)生過來。

【燈滅。

第三場 雪莉和阿樂的家

【房間簡單卻很精致，雪莉躺在地上，身邊散放著幾個酒瓶。阿樂來到門口，又看了看支票和名片，仔細收好。阿樂自己演練著和雪莉的對話。

阿樂 雪莉，俗話說得好啊，血濃于水啊，不管怎么樣，他終究是你爸爸啊……

【一巴掌打臉的聲音響起，阿樂的頭偏到一邊，阿樂捂著臉使勁搖搖頭。

阿樂 雪莉，別管那老小子之前做過什么，你看看他現(xiàn)在，一個人孤苦無依，你就當可憐可憐他……

【又一巴掌打臉的聲音響起，阿樂的頭偏到另一邊，阿樂捂著臉使勁搖搖頭。

阿樂 雪莉，咱就把他當成是小日本，咱就假裝投降，打入敵人內部，把他的錢搞到手……

【兩巴掌聲響起，阿樂急得在門口走來走去。

【畫外音：

父親 阿樂，如果雪莉能回到我身邊，我會再給你兩百萬作為感謝的。

阿樂 拼了。

【阿樂下定決心，打開門悄悄進去，抱起雪莉放在床上，開始收拾屋子，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雪莉 阿樂，可以抱我一會嗎？就一會。（阿樂抱著雪莉）阿樂，我想離開這里，咱們走吧。我知道很突然，你什么也別問，這么多年都是我聽你的，這次你就聽我一次吧。

阿樂 行行行，聽你的，我去收拾行李。（開始收拾東西）你也別在那傻坐著了，想走就趕緊收拾東西啊。

雪莉 你，同意了？

阿樂 我同意。

雪莉 你不問我為什么嗎？

阿樂 有什么好問的。

雪莉 阿樂……我……

阿樂 行啦，別磨蹭了，我跟你直說吧，你剛才給開瓢的那人估計懸了，你下手多狠你比我清楚，我估計那老小子不死也是植物人，咱們不跑難道等警察來抓啊。

雪莉 他……他快死了？

阿樂 廢話，你對著人頭連著三個暴擊，誰能扛住啊？為什么我比你晚回來，就是在那觀察情況呢。我告訴你吧，去了一堆警察，那架勢，我長這么大都沒見過。那老小子肯定非富即貴，還好他沒說誰干的就過去了，要不然咱去車站都危險。你還愣著干嘛啊，趕緊收東西啊，大小姐，要跑路就現(xiàn)在走。

雪莉 他快死了……不可能……不會的。我……我……

阿樂 你什么啊，我之前沒少提醒你要冷靜吧，你倒好，一次次打上癮來了?；貋淼穆飞衔叶枷牒昧?，要是這次能過去，以后咱們也不用訛人了，你直接改行當殺手，連搶劫帶殺人。

雪莉 他送哪家醫(yī)院了？

阿樂 神經病，我哪知道啊，我還跟著去陪床啊。

雪莉 他在哪家醫(yī)院！！

阿樂 不知道，那種人肯定在最好的醫(yī)院唄。（雪莉向外跑去，阿樂拉住）你干嘛??？

雪莉 不行，我要去找他。

阿樂 （死死抱住雪莉）你有病啊，你現(xiàn)在去找他干嘛啊！

雪莉 阿樂，你放開，讓我走，讓我走。

阿樂 你給我回來。

【阿樂把雪莉扔在床上，雪莉從床頭拿起煙灰缸。

雪莉 你給我讓開。

阿樂 打，（指著頭）朝這打，跟殺剛才那個人一樣，你他媽不打你是孫子！

【雪莉的煙缸掉在地上，雪莉捂著臉，哭坐在床上。

阿樂 雪莉，你冷靜點行不行。我知道你是怕那人再醒過來，指認咱們?？赡阋率忠惨魰r候吧，剛出了事能沒警察在那嗎？你現(xiàn)在去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雪莉 不，阿樂，不是。

阿樂 行啦，我又沒怪你，你這也是對我好，對不對，你怕自己出了事也連累我，但咱們做事總要講究方式方法吧，乖，你先別著急，回頭我去打探打探風聲，要真需要再給他來一下的話，我和你一起去。對了，你也夠馬虎的，你媽給你留的項鏈你也掉在現(xiàn)場了，留下這種證據(jù)多危險啊，還好我心細給撿回來了，你不說這東西對你很重要嗎，趕緊收好。

雪莉 （拿過項鏈，大哭）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老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你要這么懲罰我。

阿樂 雪莉，不哭了，乖，不哭了，好嗎？我知道，你其實打心里挺瞧不上我的，我又懶，又爛賭，你總覺得我跟你在一起就是想借你賺錢。其實真不是，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你知道每次你在屋子里，我在外面等時間的時候我心里有多難受嗎？我也是個男人啊，想著自己的女人在別的男人的床上，我……我……操！可我不敢當著你面難過啊，那樣不是讓你更難受嗎？

雪莉 阿樂，其實，我……

阿樂 雪莉，你聽我說完，這么多年我都很沒出息，可我也想為你做件事啊。如果這次咱們躲不過去了，我來扛，我去找警察自首，不就是殺人償命嗎？二十年后我還是一條好漢。我說過，為了你我可以上刀山下油鍋，山無棱天地合……

雪莉 阿樂，那個人……那個人，他是我爸爸。

阿樂 ……什么？他是你爸爸？（雪莉點頭）就是你說的那老混蛋，我說要替你弄死的那個？（雪莉點頭，阿樂坐到雪莉身邊）你出手太快了，我都沒機會了。

雪莉 阿樂，求你了，讓我去找他吧，讓我看看他。

阿樂 你還看他干什么？都這樣了還沒解氣，還想鞭尸??？

雪莉 不是，阿樂，我……我真沒想到會這么嚴重，其實我，我并不想傷害他，我當時腦子全是蒙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阿樂 你不是說你很恨他嗎？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過這么慘都是他害的嗎？他這都是活該，報應。

雪莉 不，不是，我以前是恨他，我覺得他做什么我都不會原諒他，可他終究是我爸爸，我在這世上就他這一個親人了，我不想害死他，我不想他死，阿樂，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p>

阿樂 他知道你是他女兒了？

雪莉 嗯。

阿樂 他來找你干嘛？

雪莉 他說想補償我。

阿樂 然后你就把他……算了算了，要是你爸沒死，你準備怎么辦？

雪莉 我不知道。

阿樂 你不知道不行啊，他是你爸啊，是來找你的啊。

雪莉 我腦子現(xiàn)在還是亂的，今天的一切都是亂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阿樂 那你聽我分析啊，其實無非就是三條路：第一，咱倆再找機會干掉他，然后跑路，要是被抓了，我來扛，不過以后可能就沒人照顧你了，你也不能再那么沖動了，知道嗎？

雪莉 （使勁搖頭）不，我不要。我已經不怪我爸了，我也不能害了你。

阿樂 那行，第二種呢，就是咱們一走了之，管他什么父親啊補償啊，管他什么骨肉親情啊，反正這么多年咱也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過來了，少個父愛也死不了。

雪莉 ……

阿樂 那么第三呢，就是跟他好好過。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還有疙瘩，不過你要這么想啊：首先，俗話說得好，血濃于水啊，不管怎么樣，他終究是你爸爸，而且你弄他這一次，你倆基本上算扯平了；其次，你看看他現(xiàn)在，糟老頭一個，孤苦伶仃的，這些年估計早就悔得腸子都青了，你就當可憐可憐他，送他最后一程；最后，你心里要是再解不開，咱就把他當成是小日本，假裝投降，打入敵人內部，把他的錢搞到手……起碼能給咱媽換個好墳吧，而且，咱們潛伏在他身邊，要是那老小子又招你恨了，咱想辦法害他也方便，連煙灰缸都不用，一包耗子藥，搞定，你說呢？

雪莉 ……

阿樂 你要想清楚，如果要走的話，我們現(xiàn)在就動身，時間拖得越久越麻煩。

雪莉 不，我不走，我要知道他怎么樣了，要是他沒事的話……我認他做我爸爸。

阿樂 對，這就對了。其實我們應該樂觀點，剛才是我太激動了，他不一定會死啊。你想想，雖然你下手狠，他昏死在血泊里，可是搶救得及時啊，現(xiàn)在醫(yī)療還那么厲害，基本上有口氣就能救活，而且他一心想著找女兒補償你啊，有目標的人一般在沒實現(xiàn)目標前肯定不會輕易死的。

雪莉 真的嗎？他會沒事嗎？

阿樂 對，冷靜下來想想，他死不了的可能性很大。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想辦法去打聽消息，你放心吧。

雪莉 阿樂，謝謝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阿樂 行啦，咱倆之間還需要說這些嘛！

【燈滅。

【電話鈴聲。

阿樂 喂，陳叔啊，我是阿樂。您吩咐我的那件事情基本上辦好了，對，就是雪莉那件事情。哈哈，您太客氣了，咱們都是一家人啊。這個事情我在跟雪莉說的時候用了一點小小的計謀，我是這樣這樣這樣告訴雪莉的，所以可能還需要您稍微那么配合一下，這樣雪莉就可以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回到您身邊了。我不辛苦，都是應該的。那等您安排好了給我消息，好，陳叔再見。（電話掛斷）哈哈，這就是諸葛亮決勝千里之外的感覺啊，一個字，爽，哈哈哈哈。

第四場 醫(yī) 院

【光起，父親躺在病床上。雪莉抱著花，阿樂拉著雪莉上場，雪莉很猶豫。

阿樂 怎么不走了，你肚子不舒服啊？

雪莉 不是，我，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見他。

阿樂 什么？不是你說很擔心他的嗎？不是你說想見他嗎？我冒著這么大的風險查了半天，你現(xiàn)在要反悔啊。

雪莉 不是，我就是有點害怕。

阿樂 害怕？你怕他再打回來啊？我的大小姐，這么多年咱們經歷了那么多你都沒怕過，去看你爸你怕什么啊？

雪莉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他。

阿樂 他還沒醒過來呢，你考慮那么多干嘛？大夫說了，運氣好的話說醒就能醒，運氣不好，幾個月也不一定能醒過來。你就去跟他說說話，說不定他一聽你的聲音就醒了，電視上不都那樣嗎？

雪莉 你說，媽媽會怪我來見他嗎？

阿樂 怎么會呢？你都差點把他送去見咱媽了，咱媽還能說什么？而且你想，咱媽一直就盼著他能回心轉意，他現(xiàn)在真做到了，咱媽還會怪你來見他？不過話說回來，你要想清楚，如果他一直醒不過來，你打算怎么辦？

雪莉 我不知道，可能我會一直照顧他吧，怎么說我也是他女兒啊。

阿樂 呸呸呸，我烏鴉嘴，咱爸福大命大，肯定沒事的，走吧，別想了。

雪莉 嗯。

【二人來到病房前，雪莉隔著玻璃看到父親。

阿樂 咱們進去吧。

【二人走進房間，阿樂把花插到花瓶里，站在雪莉背后，連打幾個噴嚏。

阿樂 一聞到醫(yī)院的氣味就會這樣。

雪莉 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都是我一時沖動，你為什么不躲開啊？你不需要這樣的。老天啊，如果你討厭我，就懲罰我吧！你為什么要讓我身邊的人受到傷害，還讓這傷害是我造成的。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雪莉開始扇自己耳光，越抽越用力，父親想起身阻止，阿樂看到后趕緊阻止父親，撲到父親身上擋住。

父親 雪莉……

阿樂 叔叔啊，你醒醒啊，我和雪莉來看你了，雪莉已經不怪你了，你快點醒醒啊。（對雪莉）你干嘛啊，你來是跟你爸說話的，不是來自殘刺激他的，你還想不想讓你爸醒過來啊，你多說點他愛聽的話，叫他，叫他，他能聽見的。

【雪莉趴到父親的一側，拉著父親的手，阿樂趕緊到另一側，拉著父親的另一只手。

雪莉 （鼓足勇氣）……我……我是雪莉，我來看你了，你能聽到嗎？

阿樂 叔叔，你可不能這樣啊，雪莉好不容易來看你了，你要堅持住啊。

雪莉 我不怪你了，等你好了，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好嗎？求求你，求求你醒過來吧！

阿樂 叔叔，你聽到了嗎？為了雪莉，你也一定要堅持住啊。

雪莉 阿樂，讓我和爸說說話。

阿樂 哦，那你好好陪叔叔，別太激動啊，別對叔叔造成刺激啊。（來到房間角落）

雪莉 我知道你能聽見我的聲音，你聽我說。從你離開我和媽媽到現(xiàn)在，快二十年了，這些年我每一天都想著你。剛開始是盼著你來接我，帶我去找媽媽。后來我大了，明白了，就開始怨你，怨你拋下我和媽媽，你怎么那么狠心啊。你走以后，媽媽總是打我，又抱著我哭，我長大才明白，她那是怨你又想你啊。我常常想，如果我是媽媽，就算死我也一定要你和那個壞女人陪葬，可她卻始終沒有去傷害你。她是寧可傷害自己也不愿傷害你啊。你一定要醒過來啊，要不然連媽媽都不會原諒我。這些年，每次聽到……爸爸這兩個字，我心里都像刀絞一樣，我想不明白，為什么別人的爸爸帶給人家的都是幸福，而我的就全是痛苦。你不是說要補償我嗎？你不醒怎么補償??？這么多年我沒有一天過得開心，你要補償我的很多啊，你趕緊醒過來啊，你怎么能像騙媽媽那樣再騙我呢？爸！你說句話啊，爸！

阿樂 雪莉，雪莉，你冷靜點，你別這樣，你這樣會讓叔叔病情加重的。

雪莉 你不肯醒是不是還生我的氣，是不是怨我打你了？那你打我，你使勁打我啊。（尋找鈍器，找到屋子里的花瓶）這樣行不行？我自己打我自己，我替你報仇好不好？

阿樂 你發(fā)什么神經??？（對父親）你可千萬要冷靜啊，萬事有我，千萬不能……

雪莉 你放開，這是我和他的事你別管，他要好不了，我就給他償命。

阿樂 大夫，來人?。〈蠓?，救命??！

【光滅。

【光啟。

【雪莉趴在父親的病床上睡著了，父親輕輕地抽出身子，舒活筋骨。阿樂吃著包子上，靠動作與父親交流，詢問雪莉的情況。

阿樂 您來點？

【父親搖頭。

父親 都三天了，醒了就哭，不吃不喝的，這丫頭怎么這么倔啊。

阿樂 何止是倔啊，我估計愚公那山最后都是她給搬完的。

父親 到此為止吧，再這樣下去，我怕她的身子受不了。

阿樂 聽您的，（大把抹掉嘴上的油）我也快熬不住了。咱們就按商量好的來吧。

【父親躺下，阿樂大喊。

阿樂 動了，叔叔動了，雪莉，叔叔的手動了，你快看啊，叔叔動了。（搖醒雪莉）

雪莉 啊？他有反應了，在哪呢？他好了嗎？你……你能聽到我嗎？我是雪莉啊，我是雪莉??！

阿樂 你繼續(xù)，叫他爸爸啊，他肯定聽得到的，說他喜歡聽的。

雪莉 嗯。（下定決心）爸，你趕緊醒過來吧，我要跟所有欺負我的人說，這就是我的爸爸，我的親爸爸。等你好了，以后咱們好好過日子，我好好孝順你。我做的菜可好吃了，以后我天天做給你吃。我會一直陪著你，等我結婚的時候，你還要送我出嫁。我還要你幫我?guī)Ш⒆?。求求你醒過來吧，求求你，求求你……

父親 雪莉！

雪莉 爸?。ㄅ吭诟赣H的懷里大哭）

阿樂 奇跡啊，奇跡?。⊙├?，連老天都開眼了。你陪著叔叔，我去喊大夫。大夫……大夫……（阿樂下）

父親 雪莉，爸爸對不起你啊。

【雪莉離開父親，站到窗邊，背對父親，抽泣。

父親 你應該恨我，這么多年來我每天也都恨自己，我恨不得殺了自己，可我怕死了就見不到你了，就沒有機會補償你了。

雪莉 爸，沒事了，我不怪你。

父親 雪莉，讓爸爸看看你，讓爸爸……

【父親掙扎著起身卻摔在地上。雪莉把父親扶回床上。

雪莉 爸，爸，你干嘛啊？你才剛醒過來。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你先別起來，等醫(yī)生過來，你頭還疼嗎？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父親 我沒事，孩子。不怪你，是爸爸自找的，只要你能原諒我，我死也瞑目了。

雪莉 爸，別這樣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都要好好的。如果媽媽還活著的話，她也不愿意看到我們互相傷害?。?/p>

父親 哎，雪莉，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媽媽呀！你媽媽為了我拋棄了一切，我卻只是為了錢就把你們拋棄了，我……哎！

雪莉 算了，爸，別再提了，為了媽媽，我們更應該好好地活著。

父親 對，為了你媽媽，我們也要好好的。我用罪孽換來了今天的一切，自己卻成了孤家寡人。還好我找到你了，我要好好地補償你，不要拒絕，雪莉，就當是為了讓我這個老頭子心里能好過些，好嗎？

【雪莉點點頭。

父親 太好了，太好了，我找了快二十年，我女兒終于回到我身邊了，哈哈哈。（頭暈，靠在床上）

雪莉 爸，你才剛醒，不要一直說話，等醫(yī)生過來。

父親 不，我高興。雪莉，答應我一個要求好嗎？跟我回家住吧，我想天天守著你，你的房間我一直留著，每天都有人收拾，就盼著你能住進來，跟爸回家吧，好嗎？

雪莉 嗯，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回家。

阿樂 雪莉雪莉，醫(yī)生來了，咱們先出去，叔叔剛醒，咱們讓他多休息會。

雪莉 爸，那我先回去收拾東西，等你病好了，我來接你出院。

父親 好，好。

【宋醫(yī)生上場。雪莉，阿樂下。父親起身站到窗邊，全無病態(tài)。

醫(yī)生 陳先生，恭喜您父女團聚，也預祝您換肝手術成功。

父親 現(xiàn)在恭喜還為時過早吧。

醫(yī)生 人都找到了，配型也是成功的，你還有什么不放心??？

父親 ……雪莉這個孩子從小性子就倔，就怕……

醫(yī)生 您的女兒我不了解，不過我想，憑您的手段，還有做不到的事情嗎？隨便出個意外什么的……

父親 （擺手）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人老了，心也軟了，我還是希望她能是自愿的。

醫(yī)生 那樣當然最好。

【阿樂上場。

阿樂 陳叔，（噴嚏，噴嚏）任務圓滿完成，呃……

父親 沒關系，這是宋醫(yī)生。你說吧。

阿樂 您的演技太棒了，不去奧斯卡都可惜了。

父親 雪莉她沒有察覺什么吧！

阿樂 沒有，她現(xiàn)在完全沉浸在重拾父愛的喜悅中，就等您出院后和您共享天倫之樂了。

父親 好，你做得不錯。

阿樂 多謝陳叔夸獎，能讓您父女團聚是我的榮幸。（搓手）

父親 這是我答應給你的報酬。

阿樂 陳叔，您太見外了，我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您跟我這么客氣干什么啊。（毫不客氣地接過支票，仔細收好，父親不再說話）那，陳叔，宋大夫，你們聊，雪莉還在等我，我先走了。

父親 去吧，對雪莉好點。

阿樂 您就放心吧。

【阿樂下。

醫(yī)生 這個人……很精明啊，有點意思。

父親 逐臭的蒼蠅，跳梁小丑而已。

醫(yī)生 越是這種人，越要小心節(jié)外生枝啊。

父親 好了，做好你分內的吧。

醫(yī)生 是。不過我還是要提醒您，我們的手術一定要在三個月之內進行，您的身體您自己最清楚。另外，您最好還是住在這里，一定要臥床休息，否則……

父親 我知道。三個月，還有時間，能給這丫頭好好過個生日吧。

【換場。畫外音：

父親 雪莉啊，這段時間住得還習慣嗎？如果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就跟下面人說，讓他們幫你安排。

雪莉 爸，都很好了，你別操心了。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就好像把灰姑娘變成公主的魔法一樣，真像做夢。

父親 傻孩子，這叫什么做夢啊。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爸爸也會拼了老命想辦法給你弄下來的。

雪莉 我不要天上的月亮，也不要你拼命。我就想我們能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永遠也不要分開。

父親 永遠也不要分開？爸爸也想和你永遠不分開，可就怕沒有辦法活那么長時間啊。如果老天爺要把我從你身邊帶走，該怎么辦?。?/p>

雪莉 那我就求他把你留下來，我愿意用我最寶貴的東西跟他交換。

父親 呵呵，好孩子。你的生日快到了，需要爸爸做些什么準備呀？

雪莉 不用了，我現(xiàn)在每天過得都像生日一樣開心。

父親 好吧，那爸爸就自己想想，看看能不能給你一個驚喜。

【畫外音結束。

第五場 客 廳

【光起，宴會中喧鬧的人聲漸漸散去。

雪莉 爸，不就是過個生日嘛，我都這么大的人了，還弄得這么隆重，都把我嚇到了。

父親 傻丫頭，你這么多年不在爸的身邊，爸欠了你多少生日啊，辦得大一點不應該嗎？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陳建鵬的女兒，你就是公主。

【阿樂喝醉了，端著酒杯上。

阿樂 爸，雪莉，我今天真是太高興了，我再陪您喝一杯，爸。（打噴嚏）

父親 阿樂，你喝醉了。

阿樂 我沒醉，我怎么可能喝醉，爸，您看我還能再喝。

雪莉 行了啊，你別喝了，我送你回房間休息。

父親 讓他喝，讓他喝個夠。

雪莉 爸……

阿樂 你看，還是爸爸了解我。爸，今天是我阿樂過得最爽的一次，狂拽炫酷屌炸天，全是沾了您的光，我從來沒穿過這么好的衣服，沒吃過這么好的東西，沒喝過這么好的酒，也沒見過這么大的場面。我今天長見識了，什么明星啊主持人啊，在您這樣的大人物眼里，全都是表演節(jié)目的。爸，我以后就把這條命交給您了，鞍前馬后，您盡管吩咐。

父親 那你把這瓶酒都喝掉吧。

雪莉 爸，他……

阿樂 哎，雪莉，咱們要聽爸的話，別說一瓶酒，就是瓶毒藥，只要爸說，我也不含糊。

【阿樂開始大口地喝酒，雪莉想上前扶他，被父親拉住。阿樂喝完后開始嘔吐，嘴里說著含含糊糊的話，一會兒就睡著了。

父親 雪莉啊，你辛苦下把阿樂送回房間，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叫人收拾吧！

雪莉 好的，爸，您別管了。

【雪莉把阿樂拖走，父親看著，嘆了口氣。

阿樂 我阿樂總有一天，也會這么厲害的，哈哈哈哈……

【雪莉回到客廳，看到父親坐在沙發(fā)上沉思。

雪莉 爸，已經挺晚了，你還不睡??？

父親 （沉思）雪莉，今天你過得還開心嗎？

雪莉 嗯，謝謝爸。長這么大，我從沒想過還能過現(xiàn)在這樣的好日子。

父親 傻孩子，只要你……爸爸在，就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你還怨我嗎？

雪莉 （搖頭）爸，孩生日娘苦日，我想媽媽了，要是她也能和我們一起，那就好了。

【父親走到雪莉背后，拍拍她的肩。

父親 是啊，人有悲歡離合，自古難全……哎，怪我，過兩天你跟我去看看你媽，給她上上墳。

雪莉 嗯。

父親 雪莉啊，我想跟你商量一個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雪莉 怎么了，你說？

父親 無論怎么樣，你都不要急，聽我把話說完。

雪莉 嗯，你說吧。

【阿樂劇烈的嘔吐聲。

畫外音：

雪莉，雪莉，我要喝水，給我水。

雪莉 爸，我去看看阿樂。

父親 你去吧。麻煩的話就找下人幫你。

【雪莉下。

父親 （看阿樂方向，自言自語）節(jié)外生枝……（看天）是你故意不讓我說出口嗎？螻蟻尚且偷生，我只不過想多活些時間，又有什么錯？我也不想傷害我的孩子，可除此之外，我還有什么法子？（抓起手邊的茶杯，重重地按在桌上，杯碎，手流出血，毫不在意）她只要付出一點點的代價，就能換我活命，我也會給她應得的，這是天下最劃算的生意，為什么不能做！

雪莉 爸，你想什么呢？

父親 沒什么，阿樂怎么樣了？

雪莉 死性不改，我早都習慣了，不用管他。

父親 那就好。

雪莉 你的手怎么了？

父親 手？哦，剛才不小心把杯子弄碎了。

雪莉 哎呀，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啊，給我看看。

父親 沒事，一點小傷口。

雪莉 還說沒事，流了這么多血。你等會，（拿來紗布）把手拿過來。

父親 我叫醫(yī)生包一樣的，你都累了一天了。

雪莉 什么呀，我伺候伺候你不是應該的嗎？爸，我知道你一個人獨處慣了，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現(xiàn)在還沒有能力賺錢孝敬你，但我可以照顧你啊。倒是你，總對我客客氣氣的，像外人一樣，感覺離著十萬八千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父親 沒有，你別瞎想。

雪莉 好了，包好了，怎么樣？（雪莉包得很俏皮，還有個大大的蝴蝶結）

父親 這……是不是太復雜了？

雪莉 不會，這幾天千萬不要沾水啊。你剛才想跟我說什么？

父親 哦，我……我其實就是想問你，你覺得阿樂這個人怎么樣?。?/p>

雪莉 阿樂？我也說不清楚，就那樣吧，以前在一塊的時候，搭伙做個伴，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沒有他反而不適應。不過他最近變了很多，比以前要好多了。

【雪莉點上根煙，抽了兩口，父親拿走煙，掐滅。

父親 習慣未必是件好事情啊，就像這抽煙一樣，就算換了好煙，也還是對身體不好啊。

雪莉 爸。

父親 人上了年紀，就喜歡啰嗦，你不會嫌爸爸煩吧。

雪莉 怎么會呢，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父親 我知道你跟阿樂在一起很多年了，你們倆吃了很多苦，這都怨我，是我以前太自私了。

雪莉 爸……

父親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希望能讓你以后每一天都能過得好，可我擔心，阿樂不是一個能給你幸福的人。以前那些年，你不欠他什么，是他在利用你?，F(xiàn)在我還活著，他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晌遗碌任宜懒恕?/p>

雪莉 爸，你胡說什么呢？呸呸呸！

父親 傻孩子，我年紀大了，總要走在你前面啊！我是擔心，等爸不在了，他還會像以前那樣對你。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你還是太善良了，就像你媽媽當年一樣，我是不希望你受你媽媽那樣的苦啊。

雪莉 嗯，爸，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

父親 退一萬步說，就算阿樂真心對你好，但是他配得上你現(xiàn)在的身份嗎？我就你這么一個孩子，將來整個產業(yè)都要交給你，我要送你出國去見見世面，還要帶你去結交那些達官顯貴，阿樂，很難和你站在同樣的高度啊……當然，不管你做什么選擇，爸都會支持你的。

雪莉 爸，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也知道阿樂是什么樣的人，只不過以前沒法子。其實我跟他，真談不上什么感情，真的。以前我們在外面漂泊的時候，我就常跟他說，每個人都對我不好，你對我的不好少一點，我就當你是對我好。爸，我聽你的，長痛不如短痛，我會盡快處理好這件事的，您就放心吧！

父親 好孩子，你真的成熟了，你能這么想，我就放心啦。如果有什么問題處理不了，就跟爸爸說。阿樂這孩子私心很重，估計該記恨我了，不過為了我的寶貝女兒，他就是要我這條老命，我也不怕。

雪莉 爸，我能處理好的，這么多年我也不是白混的，你就放心吧。

父親 嗯，爸爸相信你。等把這件事處理好，你告訴我你想找個什么樣的，爸爸認識非常多優(yōu)秀的男孩子，一直都幫你記著，就算是秦漢那樣的，我也給你找來。

雪莉 爸，秦漢都是哪個年代的人物了，您不看娛樂節(jié)目啊，我可不想找個爺爺。

父親 對，對，秦漢年紀大了，是我跟不上潮流了，要找你們年輕人喜歡的。回頭你把你的要求告訴我，我就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找個萬里挑一的女婿。

雪莉 哎呀爸，你就拿我開心吧。時間都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我的問題一定會處理好的，你放心吧。

父親 好，爸爸相信你會做好的，你也別玩太晚，早點睡覺。

雪莉 爸……晚安。

父親 晚安。

【父親下，雪莉依舊坐在客廳里，陷入沉思，電視里傳來無厘頭喜劇的聲音，凌晨兩點的鐘聲響起。阿樂搖搖晃晃地走過場上，走進衛(wèi)生間。

阿樂 （發(fā)出干嘔聲，強忍?。┖镁?，不能吐。

【衛(wèi)生間傳來小便、沖水和洗臉的聲音。阿樂回到場上。

阿樂 我的小公主，你還不睡覺，是不是在等我啊，是老公不好，讓你獨守空房了。

【阿樂對雪莉動手動腳，雪莉不耐煩地推開，反復幾次。

雪莉 放開！我沒心情。

阿樂 公主息怒啊……（欲走）

雪莉 阿樂，你等下，我想和你談談。

【阿樂懶散地坐下，雪莉給阿樂倒了杯熱水，阿樂喝下燙到，杯子掉落摔碎，熱水灑了一腿。阿樂急忙脫下褲子，只剩里面的褲衩。

阿樂 我操我操我操，燙死小爺了。你！

雪莉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不試一下就喝。

阿樂 我……

雪莉 阿樂，我們……分開吧。

阿樂 你說什么？我操，疼疼疼疼。

雪莉 我說，我們分手吧，我不想再和你過下去了。

阿樂 你今天沒喝酒吧，說什么醉話呢！

雪莉 我很清醒。

阿樂 那你再給我把話說一遍。

雪莉 我說，我們分手吧，我不想再和你過下去了。

阿樂 操你媽，你再說一遍?。ㄓ騾s被雪莉扇了一巴掌）

雪莉 （抓起煙缸）你再提一遍我媽試試！

阿樂 好，你有種。我跟你在一起快二十年了，風風雨雨，你現(xiàn)在發(fā)達了，想學陳世美啊。

雪莉 陳世美是誰？

阿樂 雪莉，咱別鬧了好嗎？你要是覺得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你想我怎么樣，我學，還不行嗎？

雪莉 這么多年了，阿樂，你愛過我嗎？

阿樂 天地良心啊，我對你可是真心的啊。我對各種神發(fā)誓，我對你絕無二心，為了你我可以上刀山下油鍋，山無棱天地合，也不敢和你分手。

雪莉 行了，你這話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你根本就不愛我，不過我也不愛你，雖然我以前以為我是愛你的。我們不過就是兩個沒人要的人，湊在一起搭伙過日子而已。

阿樂 這么多年，我陪你吃了這么多苦，需要我的時候說你愛我，不要我了就跟我說這個。

雪莉 吃苦的是我，不是你。我為你流了四次產，我為了養(yǎng)你去爬惡心男人的床，你欠了賭債讓我去陪人給你還。你為我做過什么？

阿樂 我……好，既然你這么說，我也沒什么好說的。想讓我走，可以，陪我青春損失費吧。

雪莉 這才是你真正想說的吧。

阿樂 隨你怎么想，反正是你甩我，你就說準備怎么賠償我吧。

雪莉 阿樂，你算過這些年我?guī)湍阗嵾^多少錢嗎？

阿樂 什么叫你幫我賺錢？合伙做的事情我沒出力嗎？

雪莉 沒有你，我去夜店隨便找個混混都能干，可沒有我，你找誰去？

阿樂 你賬可算得真細?。〔焕⒂袀€當大老板的爸爸。我不想和你扯這些，你就說準備賠我多少錢吧。

雪莉 我一分錢都不準備給你，我不欠你什么。

阿樂 好，算你狠。你就不怕我把你之前干過的丑事都給你抖出去？

雪莉 隨你，我不昧良心。不過，我提醒你一下，我爸說了，他會幫我解決任何問題，任何問題。

阿樂 你威脅我？拿你爸威脅我？

雪莉 我只是實話實說。

阿樂 我明白了，我們分手也是你爸安排的吧。

雪莉 你怎么想隨便，我說了，我從來也沒愛過你，也不虧欠你什么，我們只是搭伙過日子?，F(xiàn)在過不下去了，就該散伙了。

阿樂 好，算你們陳家狠。不過陳雪莉你給我聽好，別以為你有個好爸就麻雀變鳳凰了，你爸對你也不是真心的，你們醫(yī)院相認就是……

雪莉 夠了！你這樣有意思嗎？你要挑撥我們父女關系也找個好點的時間啊，你覺得我會信你嗎？

阿樂 你?。。?/p>

雪莉 阿樂，你適可而止吧，要不然我們就連朋友都沒得做了。（欲走）阿樂，你都混了這么多年了，也該成熟點了，以后，你好好照顧自己吧。（下）

【阿樂拖了個旅行包上臺，把各種值錢的東西裝進去。

阿樂 你這個臭婊子，賤貨，居然過河拆橋，你以為你飛上枝頭就變鳳凰了，你他媽永遠就是只雞。你就笑吧，看你能笑到什么時候？

【父親慢慢走上舞臺，阿樂打了個噴嚏。

阿樂 操，真倒霉。（看到父親站在旁邊）啊，陳叔，這么晚了還不睡啊？

父親 怕你們這些年輕人玩得太晚，起來看看你們。

【阿樂手里拿著東西，看到父親尷尬得不知所措。

父親 沒關系，你繼續(xù)，這些東西你們年輕人喜歡。

阿樂 是你讓雪莉離開我的吧。

父親 雪莉已經是大人了，她有判斷對錯的能力。

阿樂 你們父女倆這出雙簧唱得可真好啊，一下就把我踢出局了。

父親 注意你的用詞，你從來就不屬于我們這個家庭。而且要雪莉從以前的陰影中走出來，離開你是最好的方法。

阿樂 好，我是陰影，可你別忘了，要是沒有我?guī)湍悖趺茨芑氐侥闵磉叀?/p>

父親 她能回到我身邊是因為她是我女兒，就算沒有你，她也一樣會回到我身邊的，只是途徑不同而已。而且……（捻錢的手勢）你也不虧啊。

阿樂 這就是你買女兒的價錢啊，你就不怕我把咱們演戲的事情告訴雪莉？

父親 演戲？演什么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不過你要知道，有些東西，我輕易就能拿回來。

阿樂 好，咱們后會有期。（欲走）

父親 阿樂，你也沒必要那么悲壯。你對雪莉是什么樣的感情，你自己最清楚。我不希望什么后會有期，你離雪莉遠一點，不要打擾她的生活，這里有180萬的支票，給你湊個整數(shù)，畢竟我們相識一場。

阿樂 好，還是陳叔你痛快。（上前拿支票，打噴嚏）那咱們永別吧，呸，怎么這么晦氣啊。

父親 你的意思我懂，后會無期。

【阿樂離開，父親陰險地看著阿樂，不舒服地捂住肝部，光滅。

第六場 客 廳

【宋醫(yī)生給父親檢查完身體。

醫(yī)生 陳先生，您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用命懸一線來形容，也不為過了。

父親 如果不手術，我還能活多久。

醫(yī)生 不好說，可能有一個月吧，人命不是機器，沒辦法算得這么清楚。

父親 好，我知道了。

醫(yī)生 您現(xiàn)在必須跟我回醫(yī)院，我們要隨時準備手術。

父親 現(xiàn)在還不行，我還沒有跟我女兒談。

醫(yī)生 那你還在等什么，現(xiàn)在就和她談啊。

父親 再給我點時間，讓我再想想。

醫(yī)生 如果你還有什么顧慮的話，我可以去幫您做工作，這本來也是我的職責所在?；蛘咭部梢灾苯舆M行第二計劃，讓她發(fā)生一場意外。如果能拿到全部的器官當然更好，但如果你還有別的考量，只取走部分留下她的命，我也完全可以做到，甚至讓她僅僅以為就是場單純的外傷手術，無所察覺也是可以做到的。

父親 放肆?。?！……是我失禮了，不要介意。我會把一切處理好的。

醫(yī)生 其實你的想法我也能理解，想和女兒再多相處一段時間。但這樣的時間在手術成功之后可以有很多，希望你能明白。

父親 我知道，但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

醫(yī)生 這些年，你為了給自己治病不惜一切代價，以我對你的了解，除了你自己，恐怕沒有什么是不一樣的吧。就算你不舍得自己的女兒，也只有你先活下來才行吧。

父親 進行第二計劃吧，但一定不要讓雪莉出事，讓她以為就是場普通的手術，明白嗎？

醫(yī)生 我們已經演練過很多次了，不會有問題的。

【門鈴響起。

雪莉 爸，你在家嗎？

父親 我女兒回來了，你從側門走吧，一定要謹慎。

醫(yī)生 好，等我消息，我們隨時準備手術。

【醫(yī)生下，父親給雪莉開門，雪莉拿著大包小包的食材上。

雪莉 怎么這么慢啊，累死我了。是不是在家里偷偷干壞事了。

父親 沒大沒小。怎么買了這么多吃的?。克緳C沒有送你嗎？

雪莉 不用，他還沒我勁大呢！今天你要好好嘗嘗我的手藝。

父親 讓傭人做就好了，你就別費勁了，陪爸爸說說話。

雪莉 不行，你果然有問題。

父親 什么意思？

雪莉 今天是你55歲的生日，我的老壽星，你都過糊涂了。今天我來下廚，讓你嘗嘗雪莉大廚的手藝。咱們好好慶賀一下。

父親 今天是我生日？

雪莉 自己看日歷去，我要開工了。

【雪莉下。父親一個人在舞臺上愁腸百結。

父親 雪莉啊，隨便弄下就好了，咱們不講究。

雪莉 那哪行啊，回家這么長時間了，你也要給我點表現(xiàn)的機會啊，乖啊，老壽星，你先自己玩會啊，嘿嘿。

父親 （下決心，打電話）所有的計劃取消，統(tǒng)統(tǒng)取消……多嘴，你只管去做就好了。

【父親坐在餐桌旁，心事重重，雪莉哼著歌上菜。

雪莉 好了，大功告成，回家之后一直沒做過，手藝肯定退步了，陳老同志可不能嫌棄啊。

父親 不會不會，這就很好了。以后就算爸爸不在，你也餓不著自己了。

雪莉 瞎說啥呢，你再看看這是什么？登登登登，哈哈，我自己釀的葡萄酒，對你的心腦血管好，不過不能多喝，對肝臟不好。來，我給你倒上。

父親 （摸自己的肝部）好，很久沒有喝酒了，滿上。

雪莉 那咱們開始吧，來，你嘗嘗這個。爸，您怎么不吃?。渴遣皇俏易龅锰塘?？

父親 沒有沒有，是我想到別的事情了。很好吃，你也多吃點。

雪莉 爸，這些年我吃得還少?。烤褪亲屇鷩L嘗我的手藝。

父親 嗯，很不錯。你要想吃點別的就讓他們去準備。

雪莉 哎呀不是，你愛吃就好。

父親 這些年，除了生意上的應酬，我都是一個人吃，現(xiàn)在想想，沒有一頓飯的味道還能記起來。

雪莉 您那是太忙了，都不好好照顧自己。我不開心的時候就吃東西，吃著吃著很多事情就不想了。

父親 那以后爸爸請最好的廚師，讓你吃得什么煩惱都沒有。

雪莉 才不要呢，你讓他們給我買的那些衣服，稍微胖一點肉就都漏出來了，就算為了那些裙子我也要保持好身材。

【父親手機響起，他想了一下，掛斷。

雪莉 怎么不接啊。

父親 工作上的事情，別讓它打擾我的生日。

雪莉 不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該忙忙。

父親 不管它，這大半輩子就知道忙了，現(xiàn)在你回家了，其他的事情通通放后。來，咱們干杯，感謝雪莉為我慶祝生日。

雪莉 干杯！

【手機再次響起，父親直接掛斷。

雪莉 哎呀，你這樣反而讓我不自在了。（拿過父親的手機，回撥）

父親 哎！

雪莉 好了，幫你撥回去了，陳老同志，聽話！

父親 （電話，有所掩飾地）我是陳建鵬，你說？

醫(yī)生 （電話）你的人告訴我計劃又變了，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隨時有可能發(fā)生最壞的可能……

父親 好了，我知道了，等我處理好會盡快和你聯(lián)系，就這樣。（掛斷）來，雪莉，再陪爸爸喝一杯。

雪莉 爸，你慢點。

【父親突然劇烈地咳嗽，雪莉幫父親順氣。

雪莉 爸，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父親 沒有，一不小心嗆到了，沒事。

雪莉 您的臉色很不好看啊，是不是他們讓你生氣了，真是不懂事。

父親 沒事，他們也是盡自己的職責。咱們接著吃飯?；丶抑笞〉眠€習慣嗎？如果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就跟下面人說，讓他們幫你安排。

雪莉 爸，都很好了，你別操心了。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就好像把灰姑娘變成公主的魔法一樣，真像做夢。

父親 傻孩子，這叫什么做夢啊。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爸爸也會拼了老命想辦法給你弄下來的。

雪莉 我不要天上的月亮，也不要你拼命。我就想我們能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永遠也不要分開。

父親 永遠也不要分開？哎……爸爸也想和你永遠不分開，可就怕沒有辦法活那么長時間啊。

雪莉 呸呸呸，趕緊摸木頭，你才55歲，還屬于中年人呢，少說不吉利的話。

父親 ……如果老天爺要把我?guī)ё?，該怎么辦?。?/p>

雪莉 那我就求他把你留下來啊，我愿意用我最寶貴的東西跟他交換。

父親 如果真的……

雪莉 爸，你先把眼睛閉起來。

父親 ?。?/p>

雪莉 哎呀，你把眼睛閉起來嘛！

父親 好，好！

雪莉 登登登！睜開眼睛吧，這個是我給您織的毛衣，我手比較笨了，不太好看，她們還笑我說是用腳織的，你先湊合穿著，等我多練練，再給您織好看的。

父親 好好，這件就很好，你別辛苦了。

雪莉 不辛苦，我發(fā)現(xiàn)我還挺喜歡的，你也不能笑我沒有女孩子樣兒了。你剛才要說什么？

父親 ……沒什么……以前一個人獨處慣了，現(xiàn)在你回家了，怕不夠時間多陪陪你。

雪莉 你沒時間我有啊，我可以陪你啊。

父親 我是說，如果我沒有辦法陪著你結婚生子，幫你照顧孩子呢？

雪莉 哎呀不會啦，爸你今天是怎么了？英雄氣短了？你放心，老天爺不會一直對我不好的，現(xiàn)在我終于有個家了，他要敢再害我，我就跟他拼了。

父親 好，那我就看我們家雪莉的了。

雪莉 嗯，有我在，我們家都會好好的。

父親 呵呵，好孩子。那爸爸就靠你了，最近爸爸一直在想，是時候退休了，這一大攤子事情，還有這一大幫人需要養(yǎng)活，你能替爸爸接下來嗎？

雪莉 不知道，不過我可以慢慢學嘛，你放心就好了。

父親 好，好，我的雪莉真的大了，懂事了。雪莉，你聽爸爸的話，這段時間你乖乖待在家里，多學點東西，可能一個月，或者半個月的時候，我要出一趟差，有很重要的生意要談，可能要很久的時間，后面這個家和公司就要靠你打理了，你能行嗎？

雪莉 這么突然啊，陳同志才55歲就想退休，太滑頭了。

父親 有了女兒，當然要做些別的事情了，我這一輩子光為這些事情忙了，也該做點自己的事了。來，雪莉，我敬你一杯，以后就靠你了。

雪莉 好，干杯，爸。

父親 哎，再叫我一聲，洪亮點！

雪莉 爸?。?！

【光滅

第七場 客 廳

【光起。

雪莉 （打電話）嗯，好的，爸……你放心吧……那你忙吧，路上注意安全。（哼起小調，可考慮《隱形的翅膀》——我終于看到所有夢想都開花）

【阿樂打開了大門走了進來，接著雪莉的聲音唱了一句。

雪莉 （嚇了一跳，抓起煙灰缸）你怎么進來的，給我出去！

阿樂 呦呦呦?。贸鰝€摩托車頭盔戴上）嚇我啊，我可早有準備啊。（自己倒酒，坐下）你看看你，穿著這么貴的衣服，還擺出這樣的造型，合適嗎？本性難移。

雪莉 你想干什么？我們上次不是說清楚了嗎？

阿樂 上次的事情上次說清楚了，可這次又有事了。

雪莉 你的事與我無關，我不想聽，你出去。

阿樂 不是我的事，是你爸的事。

雪莉 我爸的事跟你有什么關系？你現(xiàn)在給我出去，要不然我可喊人了。

阿樂 你爸的事是跟我沒關系，不過跟你有關系。

【雪莉坐下，不理他。

阿樂 你知不知道你爸出事了。

雪莉 我三分鐘前才跟他通完電話，你要撒謊也別太離譜啊。

阿樂 不離譜，他出事都好幾年了，不妨礙打電話。

雪莉 你什么意思？

阿樂 你爸快死了，你知道嗎？

雪莉 你爸才快死了。這么多年你也應該了解我，你今天要是來找事兒的，我陳雪莉奉陪到底。

阿樂 息怒息怒，咱有話好好說。我巴不得我爸快死了呢，還能給我留點遺產。那孫子長什么樣我都沒見過呢。你爸不同，你爸是真快死了，要不然他也不會來找你。

雪莉 你到底什么意思？

阿樂 你先別著急，你坐下來聽我名偵探阿樂給你具體分析分析。以前你特別喜歡用消毒水洗衣服，可我聞著一點兒就會打噴嚏，這你還記得吧。

雪莉 嗯，你繼續(xù)。

阿樂 自從遇到你爸之后，我一靠近他就會打噴嚏，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雪莉 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離開。

阿樂 好好好，我說我說。這是因為你爸身上一直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你想過他身上為什么會有這股味嗎？（雪莉不搭理阿樂，玩起了手機）……原來我以為大人物嘛，都注意衛(wèi)生，不過在這住了一段時間，我也沒發(fā)現(xiàn)傭人洗東西用消毒水啊。從這之后我就開始偷偷調查，終于被我發(fā)現(xiàn)了真相，你爸身上的消毒水味是因為他經常呆在醫(yī)院留下的，雖然很淡，可我阿樂天生神鼻，還是被我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你想，除了大夫，正常人誰沒事呆在醫(yī)院啊？所以，你爸有病。

雪莉 你才有病呢，阿樂你都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干點正事啊，說完了你趕緊走吧。

阿樂 別啊，我還沒說完呢。你就不想知道你爸什么病嗎？

雪莉 你說。

阿樂 你爸的所有病歷都是機密，為了問清楚他的情況，我整整花了四百萬，才買通了那個姓宋的醫(yī)生，那個人你也認識。

雪莉 你花四百萬買通宋醫(yī)生？阿樂你別鬧了，你現(xiàn)在一共有四千塊錢嗎？

阿樂 沒有，不過那四百萬我可是確實有過的。為了能讓你回到你爸身邊，我?guī)退萘四銈冡t(yī)院相認的那場戲，他前后給了我兩百多萬，后來讓我離開你，他又給了我將近兩百萬，加在一起整整四百萬。

雪莉 照你這么說，你跟我爸做了四百萬的交易，然后你又把這四百萬給了我們家的宋醫(yī)生。

阿樂 對，你還別不信，我就這么干了，而且我還告訴你，那個姓宋的根本不是個什么私人醫(yī)生，我都打聽出來了，他是從澳大利亞回來的，專門研究肝病的，在醫(yī)生圈里他很出名。聽出點意思來了吧，你爸得了很嚴重的肝病。

雪莉 那他沒有治病嗎？

阿樂 像他那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不治？那個姓宋的就是他花高價請來保命的，宋大夫都說了，就算是他，做到現(xiàn)在這樣也已經很勉強了，不出意外的話，你爸頂多還能活幾個月，除非……

雪莉 除非什么？

阿樂 除非他能找到合適的配型，器官移植。

雪莉 這對我爸來說很難嗎？

阿樂 本來應該不難的，他那么有錢，所有的來源他都有辦法先挑，不過，他壞事做盡，老天爺都不想放過他，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找到合適的配型，除了……你。

雪莉 我？

阿樂 對，你。姓宋的說了，你是你爸在世上唯一的血親了，是最有可能配型成功的。而且他們也偷偷采過你的血樣了，可以移植。

雪莉 ……

阿樂 現(xiàn)在你明白，他為什么著急和你父女相認了吧。你可真的是他的命啊。

雪莉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的。

阿樂 就知道你不信，宋醫(yī)生的聲音你是聽過的吧。你聽聽……

醫(yī)生 （手機錄音）以他現(xiàn)在的狀況，如果不和雪莉換肝的話，隨手都有可能死。我現(xiàn)在能做的也僅僅只是盡量維持。

【雪莉去搶手機，阿樂躲開。

阿樂 別急，等我們談完，都給你。

雪莉 不行，我不信，你肯定是和姓宋的合起伙來騙我，我要去找我爸。

阿樂 你腦子壞掉了吧，你去問他他能承認啊，他跟你說，對！我就是沖著你的肝來的！

雪莉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是我爸爸，他不會這樣做的，是你騙我的，肯定是你騙我，你本來就是騙子，我不信你。

阿樂 雪莉，雪莉，你給我冷靜點！你還想去找他，你嫌自己死得不夠快么？

雪莉 你什么意思？

阿樂 信不信我你隨便，不過你想想，如果我說的是真的，那么你爸下一步會干什么。

雪莉 會干什么？

阿樂 如果你知道他是為了這個才來找你的，肯定不會答應他的要求。姓宋的說了，他會讓你出一場車禍，很嚴重，搶救無效，然后，不用我再說了吧。

雪莉 ……阿樂，我現(xiàn)在很亂，我不能全都信你，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現(xiàn)在去收拾東西，馬上離開這里。等我平靜下來，我會想辦法把事情弄清楚的。

阿樂 離開？你怎么那么懦弱？他這么對你你就不想報復他嗎？

雪莉 報復他？他是我爸爸啊，我怎么報復他啊？

阿樂 他是你爸？你傻了吧！你才有這個爸爸幾天啊，人家還是沖著你的命來的，你現(xiàn)在說他是你爸爸。你應該搞搞清楚，他根本就不配做你父親，你也不用把他當你父親看，以前你遇到的壞人不過就是想要你身子，可他現(xiàn)在是來要你命的。咱們出來混的，本來就是你不仁我不義。他要你的命，咱就讓他付出代價啊。

雪莉 你想怎么做？

阿樂 跟他攤牌，給他一部分肝，讓他分你一半的家產。

雪莉 分他一半家產？

阿樂 對，分他一半家產？

雪莉 然后呢？你又想得到什么？

阿樂 我？

雪莉 是啊，阿樂，你怎么可能平白無故幫我呢？

阿樂 那好，反正早晚也要告訴你。他這么對你，咱們就跟他玩場大的，我跟姓宋的商量好了，他會讓手術神不知鬼不覺地失敗，反正他也不要負什么責任，只要說一句對不起，我盡力了。然后，你那一半的家產你自己享受，另外的那一半，我和姓宋的平分。從此我們分道揚鑣，再沒有任何關系。

雪莉 你們可真狠啊。

阿樂 只有壞人才能對付壞人。

雪莉 那我又是什么？跟你們一樣的壞人？

阿樂 你不是，你是夾我們中間的可憐人。

雪莉 可憐人……阿樂，我不知道，你讓我想想吧，讓我想想……

【時間過去了很久，阿樂在臺上做著各種無聊的動作。

雪莉 對不起，阿樂，我做不到。

阿樂 你說什么？你做不到？

雪莉 對，我做不到。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能像你說的那樣做。看不到我爸爸的時候，我對他有一千個一萬個怨，但他來到我身邊，哪怕只對我好一天，我也認他是我爸爸。不管他是好是壞，我身上流著他的血，我沒有辦法，可我不想連他的不好都一并繼承，變得跟他一樣，為了自己，連親人都可以犧牲。打我記事起，就從來就沒有人對我好過，只有他，不管是真是假。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問他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我認了，他要一塊肝，我就給他一塊；他要一個，我就給他一個；他要我的命，我就還給他?？傆泻萌说模退隳銈兌疾皇?，可我是。

阿樂 你瘋了，你要這么做，我的四百萬就統(tǒng)統(tǒng)打水漂了，絕對不行，你要聽我的，你要聽我的。

雪莉 你放手！放開！

【兩人扭打在一處，雪莉拿起煙缸，阿樂使勁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倒在沙發(fā)上，煙缸滾落到地上，門鈴響起，阿樂從瘋狂中醒來。

阿樂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阿樂打開門，瘋狂得跑走。律師上場。

律師 你需要幫助嗎？

雪莉 不用，不用，你就當什么都沒看見。

律師 好的，您就是陳雪莉小姐吧，如果您沒什么問題的話，陳建鵬先生有封信要我轉交給您，希望您能現(xiàn)在就看。

雪莉 好的，我知道了。

律師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可以給我打電話，告辭了。（離開）

【雪莉拆開信。一身病服的爸爸站在舞臺一側，燈滅，追光追二人。

父親 雪莉，對不起，爸爸錯了。

雪莉 爸。

父親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走了。我告訴他們一旦我昏迷，不要做任何搶救，但一定要把這封信親手交到你手里。

雪莉 爸，你怎么？

父親 你不要著急，這對我來說，是好事。雪莉，你應該恨我，因為我一直是壞人，對你媽媽，對你，都是，連找你回家都是有陰謀的。其實，爸爸生病了，很嚴重的病，醫(yī)生說只有用你的器官才能救我的命，然后我才想盡了一切的辦法去找你。阿樂幫著我騙了你，讓你回到了我的身邊。然后我又怕阿樂會影響我的計劃，趕走了他。一開始，我為了活命甚至想過用你的命換。如果在亂世，我這樣的人就是不折不扣的梟雄，我砍殺一生，雙手鮮血，但從你在我身邊生活開始，我才明白，這就是我在佛前滾鞍下馬的時刻。從你回家開始，我才找到了這輩子一直沒有的人性。我知道，用你的器官可以讓我再多活一些時間，我也很想再多陪你走一程，但我終究張不了口，這輩子，我欠你和你母親的太多了。我走了，這一輩子做壞人換來的一切，都留給你了，隨你處置。如果你恨我，就把我的骨灰撒掉，讓我挫骨揚灰；如果原諒我了，就把我和你媽放在一起，讓我下輩子給她贖罪。真想再聽你喊我一聲：爸爸。

【父親追光滅，雪莉大哭，喊著爸爸，從爸爸所在的地方跑下舞臺，全劇終。

作者簡介：

邊佳琪（1987-），男，中國傳媒大學文學學士，南京大學文學碩士在讀，中國傳媒大學南廣學院戲劇影視學院教師，職稱：助教，研究方向：戲劇影視劇本創(chuàng)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