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征翩,字往之。上虞人也。少頑劣。四年本科,七年方就。后遠涉關塞。雙睫凝遼東之夜雪,四肢摩天山之斗石。雖棱角未圓,性情漸沈。遂由家父攜識堂叔之倉公。之倉公師從豐子愷先生一脈。然吾欲攻詞也,雖與親善,終未列門墻。家父又往詣嚴公迪昌。吾堂姑父也。然空懷拾履之意而公驟逝,亦未成行?;厥最嵟媸?,縱強言苦心智而勞筋骨,終愧雙親之白發(fā),佳人之淚眼也。今將半生興觀群怨,俱付諸文字。非不知己之樗散之質,實欲踵先賢余緒也。甲午丙子重志。
薄暮故鄉(xiāng)雪,蒼茫天際流。
曾經懷拙志,未許弄扁舟。
奮力將半老,賦詩傾不周。
西風時正烈,吹我入清秋。
消息驚雷誰與論,長宵思盡是王孫。
生前種種泡露似,身后嗷嗷妻子存。
縱許多情羞掛劍,終懷余恨未招魂。
知吾不及熏風好,濃綠催成猶叩門。
繁緒系明日,疲軀歸夜闌。
燈迷泥足滑,葉戰(zhàn)齒根酸。
未覺衣衫濕,已懷風雨寒。
中年知夢少,稍駐且加餐。
辭家赴清冷,曲徑接通衢。
一甕翠新濕,滿城聲近無。
偶過車勝驥,久積水皴途。
墨淡乾坤勒,江渾雨霧趨。
奔波未知倦,流石已添弧。
索道錚錚怒,兒童瑟瑟扶。
艙中尚空曠,身后漸模糊。
分影扁舟渡,早鷗迎客呼。
風雄動前塢,傘折見高梧。
酸眼晨昏待,行人南北輸。
賢愚雜塵溷,經略競孫吳。
相看倉皇似,應求衣食需。
士雖蹈湖海,誰不念莼鱸。
堪哂河懸口,若移腸置爐。
愧傷因內子,勞作每先吾。
衣彩嚴慈樂,當壚笑淚俱。
何疑對文景,且暫走崎嶇。
立雪舊竹帛,凌煙余畫圖。
室頹存聚蟻,塔筑號明珠。
光耀春申地,寂寥原憲儒。
大旗獵獵在云霄,高閣斜陽對碧潮。
耆宿太玄經似著,羽林舊子弟俱招。
平生所惜重潘鬢,回首那堪多楚腰。
莫向將軍樹邊坐,漢家獨舉霍驃姚。
一代若除弊,百年猶待新。
筆曾干造化,今卻獲麒麟。
豈敢輕高士,未甘降古人。
批評議遵憲,抉擇別于鱗。
斗室淋漓汗,蠻箋貫注神。
淵源家學溯,氣象草堂醇。
妻識長開眼,語教多惜身。
憐吾魂忘與,沏茗虎跑珍。
書檢尋常夜,朝被南北塵。
胡楊撫關外,禹穴問江濱。
喜遇二三子,堪邀寂寞春。
續(xù)貂籌往社,留轍念嘉賓。
同好本知罕,相逢自覺親。
奇文約欣賞,偶得苦逡巡。
海上升明月,世間稱絕倫。
山崔嵬欲伏,思倔強難馴。
蹊徑荒沒野,蒹葭遙傍津。
誰能為開辟,我但仰星辰。
回首當時意,飆風何處蘋。
白云生不盡,有待在庚寅。
魂夢與伊攜手處。碧草寒暉,花落池塘暮。春雨綿綿伊在否。素衫著露當風舞。 ?夢曉寢寒思舊浦,漁火江舟,應是無重數(shù)。忽欲歸游尋故去。舊箋翻遍終無語。
已矣休分說??慈碎g、拂塵紅袖,識憐王葛。賈傅多情長沙誤,鏡里能當薄雪。搔漸短、誰添毫發(fā)。更笑書生玄尚白,便輕狂欲酹江心月。知悔否,鼓齊瑟。 ?及身風雨何曾別。算年年、萋萋浦畔,碧云深合??v使玲瓏東山好,料似黃州豕骨。為甚愿、麒麟未絕。夢里錦囊今安在,驟無邊夜色沉如鐵。笛有意,此時裂。
又是家家掛鲞鰻。犬肥雀瘦自喧喧。兒童追逐不知還。 叟集街頭親暖日,風傳語尾系新年。一時貪看世人閑。
詞境初成,雅健雄深,但恨未彰。待鏤金錯玉,筆真頗老,熏梅燃麝,字竟荀香。湖??v橫,水云渾闊,并入吾風拓八方。軒昂處,忽發(fā)妻相戲,可醒黃粱。
生涯本是尋常。卻偏愛、凌寒紙上霜。嘆云飛無跡,玉田因卜,城堅屢毀,山谷猶降。覆面塵埃,激誰肝膽,學養(yǎng)原來火與光。思吾輩,聚平生笑淚,堪許文章。
雨濡郊野流光滿。三月煙云和翠遠。為誰辛苦暗凝珠,一任曉寒風未軟。
多情莫憶江南岸。不見謝家曾聚散??蓱z寸許亦生波,欲挽人間春已半。
誰削西風成碧雨。漫撲行人,更惹寒蛩語。忍看斜陽偏忘去。黃云幾破雖將暮。 水積長街金若炬。踏碎還圓,欲說終無趣。夾道濃蔭長作舞。聽聞都是梧桐樹。
八駿如蛟些,那堪閬苑遙。況余青鳥幾飄搖。薄暮失昭昭些,誰暗里呼號。
海上風飆些,云垂忘與銷。累余雙翅不能高。欲待波澄,欲待宿蘭苕。欲待屈平招些,唯岸曲多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