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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洋飯書》的版本身世與文化效應(yīng)

2015-07-29 18:28:24吳瑞淑
出版科學(xué) 2015年3期

吳瑞淑

[摘 要] 以《造洋飯書》的出版為依據(jù),從清末西餐傳入中國的背景、該書編者高第丕夫人的出版動機與內(nèi)容編排意識、讀者的定位及其流通與影響等視角,探討《造洋飯書》的文化意義與出版意義,對清末教會出版事業(yè)在傳教過程中開展的中西匯通與交流進行梳理和歸納,描繪因一本西餐食譜的出版所產(chǎn)生的文化效應(yīng)。

[關(guān)鍵詞] 《造洋飯書》 美華書館 西餐食譜 中西交流 出版文化

[中圖分類號] G23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5853 (2015) 03-0099-05

The Different Editions and Culture Influences of Foreign Cookery in Chinese

Wu Ruishu

(Department of Information Management,Peking University,Beijing,100871)

[Abstract] Based on the different editions of Foreign Cookery in Chinese edited by Martha Foster Crawford, this article reviewed and generalized the digest of the Chinese and the Western culture, which influenced by the Christian publishing press in late Qing dynasty. It also covered the viewing angles of authors publishing incentive, contents editing consciousness, readers and users position, and cookery book distribution.

[Key words] Foreign Cookery in Chinese The American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 Western-style food recipes

China & The World Cultural Exchange Publishing Culture

1 清末西餐傳入中國的背景

西餐具體于何時傳入中國說法不一,然而可以確認的是,鴉片戰(zhàn)爭之后,西方人在中國社會贏得優(yōu)越地位,通商口岸開埠,包括教堂、學(xué)堂、醫(yī)院和商業(yè)等得到很大的開展,西方飲食也隨之從各地口岸深入內(nèi)陸。

鄒振環(huán)在其著作中引述銖庵的書說明這樣的現(xiàn)象[1]:時人昆明趙文恪談到道光四年游粵,曾經(jīng)“登夷館樓閣設(shè)席大餐”,由此可知,“早在1824年的廣州,已有官場應(yīng)酬以大餐為時尚”。此外,“十九世紀五十年代的上海,出現(xiàn)了多家西菜館,流派主要有法式、美式、俄式、德式和意式;那個時代到上海吃西菜是一件大事”。而到了1861年,一位英國牧師殷森,在天津租界創(chuàng)辦了“利順德”,經(jīng)營餐飲、旅館和貨棧[2]。

出現(xiàn)在通商口岸的西菜,最早有“番菜”“大菜”“大餐”等說法。在清末涉外官員張德彝的《航海述奇》中,記錄了他于1866年出使歐洲,在英國輪船上吃西餐的體驗,但是中國胃遇上西方菜卻大感不適應(yīng),所以吃了幾天下來,張德彝感到難受,從而“一嗅即吐”,甚至“一聞(吃飯)鈴聲,便大吐不止”[3]。這是中國人第一次有文字記載,從最直接觀察與親歷西方人的生活方式,而有對異域文明的初步了解與具體認識。

隨著西餐進入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中,即令是位處內(nèi)陸、封閉四塞的四川,因為中英于1891年訂立《煙臺條約續(xù)增專條》,使得重慶成為準通商口岸,西餐在成都的上層社會也開始流行起來。根據(jù)朱多生的研究,傅崇矩的《成都通覽》統(tǒng)計1907年至1908年的外交記錄顯示,當?shù)毓賳T士紳與西方人彼此間送往迎來,必照西方習慣安排宴席,而他們?yōu)榱孙@示其地位,也紛紛以洋派為風尚。當時記載舉凡“鬧洋派,吃潮煙。提小轎,用大餐”,“吃番酒,帶洋元”,這些官員們和西方人交流接觸的行為都表明,清末成都官場進食西餐已蔚然成風[4]。

同時,由于西方宗教事業(yè)在各地口岸的迅速發(fā)展,導(dǎo)致教案頻繁發(fā)生,為保障這些西方人的安全,于是由地方官府派人護送,按縣交替,形成各地官員對西方人的迎送必以西餐為待“客”之道;如是這般,西方人在各地從事的各項活動,便成為西方飲食文化向中國社會滲入的媒介,并且借由分布于各地的學(xué)校、醫(yī)院和教堂向中國社會傳播[5]。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探討一本西餐食譜的出現(xiàn),具有其深刻意義。

2 《造洋飯書》的版本身世

根據(jù)1877年《教務(wù)雜志》(The Chinese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第8卷記載,《造洋飯書》(《教務(wù)雜志》拼音為:Tsa騯 yang f鄋 shoo),英文書名“Foreign Cookery in Chinese”,出版于1866年,由美國北長老教會在上海設(shè)立的美華書館(The American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印行發(fā)售,編著者是高第丕夫人(Mrs. Crawford,全名Martha Foster Crawford),食譜內(nèi)容為中文,凡29頁,書中前后帶有一篇序文及附錄,以英文書寫[6],印數(shù)1000冊[7],未注明價格,但1899年版的《造洋飯書》在該年度《教務(wù)雜志》的記載中標有定價5角(50 cents)[8]。

1886年的《教務(wù)雜志》第17卷中提到《造洋飯書》的第二版(1885年版),記述該書在中國是一本非常實用的小書。而由文獻記錄用的詞匯是“prepared by Mrs.Crawford”,得以確認高第丕夫人的角色是編著者。該書在序言中表明《造洋飯書》的出版宗旨,是成為中國管家與廚師(筆者以為主要是受雇于西方人的幫傭婦女與廚子)在烹調(diào)西餐時的指南。開篇的“廚房條例”著重講飲食衛(wèi)生的重要性,并規(guī)范了身為廚師應(yīng)有的工作方式與態(tài)度。此版本有271項料理配方(其中有267項各類西餐菜點品種或半成品食譜,外加1項洗衣法,以及存放甜玉米粒法和做洗衣皂法、洗臉香皂法),大部分條目選自西方具有烹飪技藝的合格作者[9]。

而后在1899年的《教務(wù)雜志》記載中確知,《造洋飯書》又一次再版,可見本書受到歡迎,才得以不斷重印。此版本說明有272項料理配方,較先前版本多了一項,但因無法取得該版本實際進行比對,未能證實多哪一項。

美華書館印行《造洋飯書》最后一個版本在1909年,是年后已不見此書的更新版本。1986年中國商業(yè)出版社因應(yīng)國務(wù)院1981年12月10日發(fā)出的《關(guān)于恢復(fù)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小組的通知》,整理出版《中國烹飪古籍叢刊》,便收錄了這本《造洋飯書》,于1987年出版,鄧立、李秀松注釋,第一次印刷5000冊。書中簡介此書乃上海美國基督教會出版社于1909年出版,但作者佚名,文末又說這個注釋本以上海美華書館1909年重印本為底本,對于出版社名稱前后不一,作者佚名,連原書本有的英文序文也一并刪去,內(nèi)容所錄雖仍為271項(同1885年版),但介紹其中4項為洗滌法則顯然有誤,且簡介中指出,《造洋飯書》是基督教會為適應(yīng)外國傳教士吃西餐的需要和培訓(xùn)廚房人員而編寫的,這一宗旨也與前述版本陳述的讀者對象相比之下較為限縮。實則本書不限于西方傳教士的需要,尚能因應(yīng)來華西人的需求,甚至中國人開辦的西餐館的廚師也可能為本書的使用者,即令廚師不識字,也能請識字同胞口述指導(dǎo)如何烹調(diào)西餐,蓋因本書以易讀的漢文寫成,且使用簡便。

由上述可知,《造洋飯書》出版后流傳與影響甚久,在晚清至少印過四次,在中西飲食文化交流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也顯見西餐食譜有其市場需求存在。那么在其前后有無其他西餐食譜出版呢?對此,夏曉虹在《晚清的西餐食譜及其文化意涵》中已做過論證,他考證晚清書目文獻,分析了《造洋飯書》《西法食譜》《華英食譜》的出書年代、內(nèi)容、版本、作者、編輯思路等,得出“在晚清的三本西餐食譜中,《西法食譜》出版最早,但純?yōu)樽g作,流傳不廣;美國傳教士高第丕的夫人編著加工的《造洋飯書》1866年由上海美華書館首版印行,此后多次再版?!度A英食譜》則由《隨園食單》和《西法食譜》拼湊而成,雖中西合璧,但錯漏甚多[10]?!?/p>

圖2 1889年版《西法食譜》內(nèi)頁

夏曉虹還指出,“盡管已有論者(指鄒振環(huán))斷言,《造洋飯書》為中國‘最早的文字西餐食譜,是‘最早比較系統(tǒng)介紹西方飲食烹飪技術(shù)的一本書,其實是否如此,尚可存疑”。然而,當年夏研究時手邊所存《西法食譜》抄本未能提供出書年代的線索,如今卻在查找孔夫子舊書網(wǎng)時,于賣家展示的書影見到《西法食譜》的內(nèi)封有“光緒十五年歲次己丑”(1889年)、“上海美華書館藏板”的出版年代證據(jù),則夏曉虹的存疑蓋已得到部分解答。但為何自《造洋飯書》首版于1866年出版已23年之久,或距離1885年的第二版也不過4年,《西法食譜》序言仍稱世面流傳者“雖向有食單行世,類皆本國之烹庖,其海外之煎熬燔炙,尚未悉焉”,這里同出一門的美華書館,何以未修改序文,或刻意略過不提,尚需發(fā)掘更多史料查證,筆者推斷美華書館在內(nèi)部管理上或有所缺失。是以,在無更新史料佐證的前提之下,《造洋飯書》確為中國第一本西餐食譜,但也非鄒振環(huán)所言最早漢譯的西餐烹飪專書,其實《造洋飯書》不是翻譯作品,但仍為鄒振環(huán)收入其所著的《影響中國近代社會的一百種譯作》中,它真正的身份,是第一本由西方人參考主流西方食譜,并以中文漢語編寫的西餐食譜,書末尚附有英漢對照的索引工具。而且,不論是編寫方式、檢索工具、內(nèi)容采擷,皆可說是為當時中國的出版品寫下創(chuàng)新的一頁歷史。

美華書館出版的四種版本原書,市面上已無古籍舊書的蹤影,目前僅有中國商業(yè)出版社重印的《造洋飯書》版本仍可購得,據(jù)查察孔夫子舊書網(wǎng)(http://www.kongfz.com/)銷售的記錄(檢索時間2014年12月23日),該書曾以最低1.5元人民幣售出,最高曾以220元人民幣售出,現(xiàn)仍有未出售舊書數(shù)本,最高標價528元。而孔夫子舊書網(wǎng)上僅有的兩本《西法食譜》藏本,分別于2012年7月5日及2013年12月13日,以4500元及1800元人民幣上架,并皆已售出。

3 作者與內(nèi)容

《造洋飯書》的編著者高第丕夫人生于1830年1月28日,是美國南浸信會傳教士高第丕(Tarleton Perry Crawford,1821—1902)的太太,高夫人隨夫婿于1852年春來到上海,12年后轉(zhuǎn)往山東登州府(今蓬萊)繼續(xù)宣教工作。高夫人的漢語了得,翻譯造詣也高,其丈夫出版有《上海土音字寫法》《文學(xué)書官話》等語言作品,他們在華傳教期間撰寫出版過多種宣傳基督教的中文小冊子和其他書籍[11]。

據(jù)《造洋飯書》英文序文所言,此書原為高家私人食譜,由于來華傳教士對西餐烹調(diào)的需求甚殷,同袍間乃建議出書,惠澤更多數(shù)人,乃至其他群體,最終于1866年出版此食譜。在編輯體例上,以現(xiàn)存可取得的中國商業(yè)出版社依據(jù)《造洋飯書》1909年底本整理注釋的重印版內(nèi)容分析,該書開篇置《廚房條例》詳細講述廚房衛(wèi)生知識,分17大類介紹271項料理配方(含洗滌法與保存法4項),見表1。

表1 《造洋飯書》內(nèi)容概覽與統(tǒng)計[12]

首先,從《造洋飯書》將《廚房條例》置于首篇可以得知作者對清潔衛(wèi)生的重視程度,且從夏曉虹考訂的過程可知:“從清洗鍋碗,一路細數(shù)到倒垃圾、燒開水,如此事無巨細,逐一交代,背后隱藏的原本是對中國廚房油膩、污垢的印象?!倍闹袕娬{(diào)烹調(diào)西餐的廚子更加注重做好三件事,一是“要將各樣器具、食物擺好”,二是“要按著時刻,該做什么,就做”,最后“要將各樣器具,刷洗干凈”,因?qū)N房的清潔視為頭等大事,故值得高夫人長篇大論,再三指導(dǎo)、叮嚀[13]。

再者,從內(nèi)容章節(jié)來看,分類大體依照西餐的上菜次序,17大類中主食魚肉類即占了18.82%,其余各類以甜點居多。如將糖食、排(今之“派”)、面皮(派皮等)、樸定(今譯布丁或布甸)、甜湯、雜類(糖果及蛋奶酥等)、餅、糕等類均歸為廣義的甜品,就有52.78%,占比超過一半,且為主食魚肉類的2.8倍。由此可見高夫人對甜點的重視程度,同時也側(cè)面反映當時傳教士遠渡重洋來到異土,卻仍看重副餐,實因西餐中向來有“沒有甜點的一餐飯,則顯美中不足”的說法,在此得到印證。

這里要特別說明,書中出現(xiàn)兩個雜類,看來是作者不打算再仔細劃分,避免顯得瑣碎,即將屬于大類之外的小品項歸為雜類。第一項雜類內(nèi)容有斬白糖(即糖果)、糖食干、糖寶塔、雪里白(即乳脂酒或乳酒凍)等,筆者視之為甜品雜項。第二項雜類則包含頗多,雜七雜八都歸入這一類,例如:姜酒(今之“姜汁啤酒”,但實無酒精成分)、磕肥(今之“咖啡”)、雞蛋茶、蘋果茶、封櫻桃(櫻桃罐頭)、知古辣(今之“巧克力”)、雞菜(今之“雞肉沙拉”)、做火腿法、哨碎集(今之“香腸”),以及洗絨衣法、做洗衣胰子法(胰子即肥皂)、做洗臉香胰法、存嫩包米法(包米即玉米)等。這樣的分類使得類別中的子項目還是偏于散亂,所謂雜類的內(nèi)容涵蓋面寬泛。而高夫人雖為美國南方人,然食譜內(nèi)容也呈現(xiàn)出受到歐陸(法國、英國、德國)與本地(印地安)的影響,表現(xiàn)在“法蘭西樸定”、“亞利米潑脯”(德國炸蛋球)、“撒拉冷”(英國巴斯的一種經(jīng)典圓面包)、“包米饅頭”(印第安玉米面包)等料理上[14]。

由于西人遠到中國,食材采集受到限制,為求能夠符合飲食所需,高夫人亦多融合本地可能取得的食材,某種程度地適應(yīng)調(diào)和中西做法,如用大米為原料做“樸定飯”,令西餐得以容易地按食譜料理。在書中她也對各類烹調(diào)細節(jié)多做說明,如“作湯的肉,該用嫩的,不要太肥。要煮出肉味,須使慢火,不要急火?!薄皩㈦u蛋打好,慢慢加奶皮、火腿屑、胡椒鹽,照個人口味,鏊盆加油煎之”,“用香港的桔子(指廣柑),慢火煮嫩”,以及“作酸果的儀器,不用銅鐵,要用瓷器”,蓋因果類食品的酸性會腐蝕金屬,因此叮囑廚師留意器皿的使用[15]。

三者,晚清之際用淺顯官話寫成的《造洋飯書》,比較通俗易懂,也體現(xiàn)高夫人有意識地將西餐進行漢化的調(diào)適,同時用詞也存在不規(guī)范,遷就中西妥協(xié)或調(diào)和,在音譯、意譯上不具一致性原則,突顯晚清西人使用漢語的初階狀態(tài)。其中最能體現(xiàn)的是名詞的翻譯,沈宏非在《東方早報》一文即做了大量生動的描述。名詞翻譯之外,度量衡的使用也進一步本土化,以適應(yīng)在地人的需求。高夫人在書中采取中西混搭法,分量上,用“斤”用“兩”;時間上,有“時辰”“一夜”,也有“一刻時候”“三四點鐘”以及“半點鐘”,這樣的轉(zhuǎn)化讓廚子更容易操作,可見其編著之用心良苦[16]。

最后,書末所附的中英文索引非常便利,可以透過書末的索引查找任何想烹調(diào)的食品或半成品,例如索引“Apple Butter(蘋果花紅醬)103”,可以找到編號一○三的“蘋果花紅醬”,得知其做法為“拿花紅搗碎取汁,燒到半干,將蘋果去皮切開煮,熟后裝瓶封口”[17]。如此一來,中文說得不好或不會說的西方人,只要指一指書末的編號,就能告知中國廚師或管家要做什么料理,而他們也能清楚得到食譜的指示,明白該怎么做。

除了教導(dǎo)“如何做”西餐,作者也不忘指點“怎么吃”西餐。前述沈宏非一文即舉例:“五十九,水沸蛋:先把鏊盆內(nèi)預(yù)備滾水,加一些鹽,把雞蛋打在碗里,慢慢倒在滾水里,蛋白一熟,用漏杓取出,放在烘饅頭上,就吃。”[18]查閱《造洋飯書》內(nèi)容,尚有“可吃”,“煎了吃”,“生吃”,“冷后吃”,“烘熟乘熱吃”,“與奶油糖漿同吃”,“病人亦可吃”,“若不吃,用冰培之”,“倒在糕上吃”,以及“兩天后好吃”等多樣吃法[19]。作者一番體貼讀者、使用者的心思,在此展露無遺。

4 流通與影響

鴉片戰(zhàn)爭開放五口通商之后,基督教(新教)的布道者相繼踏上中國,海洋和疆域限制不了宗教發(fā)展,傳教士乘勢涌入,由沿海向內(nèi)陸步步推進,在中國廣大的領(lǐng)土上按行政區(qū)劃分教區(qū),深入各地城鎮(zhèn)和村落,從外來者搖身一變?yōu)閮?nèi)在的一分子,成為中國社會中一股特殊力量。

《造洋飯書》由美華書館印刷出版兼發(fā)售,這家教會印刷所(也是書店)前身是“華花圣經(jīng)書房”(The Chinese and American Holy Classic Book Establishment),1844年于澳門開辦,隔年遷到寧波,1860年再遷上海,改名“美華書館”。該館主要出版《圣經(jīng)》和宗教讀物,以及供教會學(xué)校使用的教科書,并以不妨礙印制傳教出版物為前提,出版一些自然科學(xué)、醫(yī)學(xué)、數(shù)學(xué)、語文、經(jīng)濟、地理、歷史等科技與人文書籍[20]。換言之,食譜當屬相當邊緣的類型,在同期晚清中國的西書出版中亦屬少見。

以此觀之,美華書館出版此書是否偏離其開辦宗旨甚遠,從傳教士作為宣揚基督教的前鋒而言,民生問題實乃至關(guān)重要。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尤其人日食三餐,眾口難調(diào),加上中外飲食內(nèi)容習慣與文化差異,《造洋飯書》的出版不僅滿足西方傳教士、來華西人的需求,一方面也為促發(fā)西餐文化向中國的推廣與流行,打響了第一炮。鄭士德于《中國圖書發(fā)行史》寫道:“據(jù)統(tǒng)計,19世紀初來華的傳教士約80余人,到1890年則增至5800余人(含各種教派)”[21]。如以1866年首版《造洋飯書》1000冊印刷量保守估計,四個版次可能累計有4000冊發(fā)行量來看,其流通數(shù)量應(yīng)占有核心讀者(使用者)一定份額以上的比例。

19世紀末,教會出版機構(gòu)書店的發(fā)行范圍多以上海為中心,向外發(fā)展至各地,包括北京、香港、澳門、廣州等30多個城市[22]。據(jù)此推論美華書館流通發(fā)行此書的范圍,亦以上海為中心,行有余力才推及外地。自1844年上海開埠后,人口激增,加上19世紀60年代受到太平軍起義影響,大量移民涌入租界,帶來八方飲食風味,社會日益開放,經(jīng)濟實力與消費水平提升,士紳官商更是習于往西餐館聚會[23]。風行吃西餐的潮流各商埠互有高低,消費能力也存在差異,但《造洋飯書》此刻于上海印行,正好見證中西飲食文化交流的熱絡(luò),為此階段樹立了一種新式出版物與西方飲食文化推展的里程碑。

《造洋飯書》中的料理幾乎全都列出用料和烹制方法,更有多數(shù)是中西合璧的菜式,譯名也同樣表現(xiàn)中西融合的味道,音譯與意譯的互用,如小蘇打譯成“噠”,土豆譯成“地蛋”,甜菜根譯為“外國紅蘿卜”等,從這些今昔譯名的對比,讓后世人由一部工具性小書,窺見了十九世紀末中西交流的遺風流俗,與其詞語使用的歷史痕跡,這也是食譜本身出版目的意料之外的收獲。

鄒振環(huán)曾寫道,“此書編譯的意義正在于其配合西餐的引進,從理論上講述了西餐的食物構(gòu)成、講究衛(wèi)生的處理方法,以及在中國如何利用本土的出產(chǎn)采用西菜的加工法。20世紀30年代,蔡元培先生在《三十五年來中國之新文化》一文中曾精辟地指出,中餐‘在食物上有不注意的幾點:一、有力者專務(wù)適口,無力者專務(wù)省錢。對于蛋白質(zhì)、糖質(zhì)、脂肪質(zhì)的分配,與維太命的需要,均未加以考量。二、自舍筵席而用桌椅,去刀而用箸后,共食時匙、箸雜下,有傳染疾病的危險。近年歐化輸入,西餐之風大盛,悟到中國食品實勝西人,惟食法尚未盡善;于是有以西餐方式食中饌的,有仍中餐舊式而特置公共匙、箸,隨意分取的;即可防止傳染,而各種成分,也容易分配?!盵24]傳統(tǒng)上,“中餐烹調(diào)講究經(jīng)驗,油鹽醬醋的拿捏、火候的掌握,全憑感覺入手。料理西餐則講究準確精致,是更加量化的一種方法”[25]。無論手法差異或口味的調(diào)適,通過不同民族之間的交流,使得晚清一部分人的生活與文化水平得以豐富與提升,是不能忽略與小看的。

總體上看,清代后期從西方傳到中國口岸城市的飲食文化,由于處在初始階段,同時缺乏大眾消費基礎(chǔ),很難說對當時整體傳統(tǒng)社會的飲食文化,產(chǎn)生巨大的沖擊和影響;但作為一種飲食形式的新類型,對于部分個體,尤其是中上層人士來說,無疑為國人開啟了一扇門窗,引導(dǎo)時髦嘗鮮的新潮行為。甚至在那時候,士紳文人及官商對吃喝的理解,早已不局限于滿足基本生理需求的一種手段,而是一種生活享受與愛好,同時也普遍是一種人際交流形式。西餐不僅以它健康、合宜的食器搭配,受到歡迎;它追求進食次第、美善與高雅,強調(diào)用餐情趣的環(huán)境氛圍,更受到那些美食家效法與贊賞。

5 結(jié) 語

本文使用過去研究者未能善加利用的研究工具,如中國近代史珍稀史料文獻庫,查找海外收藏的美國北長老教會刊物《教務(wù)雜志》,確認與完善《造洋飯書》的正確英文書名、刊行的年代與版本差異、作者的角色與動機以及出版宗旨?!对煅箫垥吩趯Ρ冉裉斓氖匙V書樣貌,或許缺少秀色可餐的圖片,詳細的圖解說明,制作方式與食材也早已改進,廚房器具的使用相差更是一日千里,但相較于一本距今約150年久遠的清末西餐食譜而言,《造洋飯書》無疑是當時傳教士、出版人留與后世的一部美麗瑰寶,讓今人得以窺見,在那個十九世紀末葉中西交流互有往來的年代,東方與西方在生活飲食上碰撞出的美味火花。

注 釋

[1]鄒振環(huán).西餐的出現(xiàn)與最早漢譯的西餐烹飪專書《造洋飯書》[M]//影響中國近代社會的一百種譯作.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94:59.其中昆明趙文恪的經(jīng)歷轉(zhuǎn)引自銖庵.人物風俗制度叢談[M].一家社,1948:151-152

[2][25]李揚帆.張德彝:在“自卑”中發(fā)現(xiàn)西方[J].世界知識,2006(5):60

[3]張德彝.航海述奇[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5

[4][5]朱多生.清代西方飲食文化在成都的發(fā)展及影響[J].商業(yè)時代,2009(21):129

[6]Statistics of the Shantung[J] The Chinese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1877(8):396

[7]Annual Report of the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 at Shanghai, from October 1st 1865 to October 1st 1866[R]. 1867:8

[8]Our Book Table[J].The Chinese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1899(30):303

[9]Our Book Table[J].The Chinese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1886(17):118

[10][13]夏曉虹.晚清的西餐食譜及其文化意涵[J].學(xué)術(shù)研究,2008(1):138-146

[11]沈宏非.讀《造洋飯書》(三之一)磕肥·味乏·知古辣[N].東方早報,2010-10-17

[12]作者整理與統(tǒng)計自:鄧立,李秀松.造洋飯書[M].北京:中國商業(yè)出版社,1986

[14][15][17][19]鄧立,李秀松注釋.造洋飯書[M].北京:中國商業(yè)出版社,1986:31,33,44;2,14,22,19;23;5,8,15,25,27,31,33,35,36,52

[16][18]沈宏非.讀《造洋飯書》(三之二)傳教士風格的白話文[N].東方早報,2010-10-24

[20]熊月之.西學(xué)東漸與晚清社會[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2011:373-375

[21][22]鄭士德.中國圖書發(fā)行史(增訂本)[M].北京:中國時代經(jīng)濟出版社,2009:34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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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4-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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