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君
陷入困境的時候,老師向我推薦了林清玄的書。
讀了《心美,一切皆美》后,心便漸漸澄明,于是接著讀了《情深,萬象皆深》《境明,千里皆明》等,卻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這些書的自序后面都寫著“客寓”兩個字,“外雙溪客寓”“橋仔頭客寓”“興隆山莊客寓”等。
先生為什么把每一個地方都當成客居之地呢?后來,在他的一篇文章里找到答案。
先生在文章中說:“我覺得我的錢財、我的身體都不是我的,我住的地方當然也不是我的。這種‘客寓指的是心情,一個人要時時保有這種客居的心情,才會活得瀟灑、自在、沒有掛慮?!?/p>
先生原本在一家報社做主編,為了逃避俗事的繁瑣和勞累,他辭去體面的工作,客居到鶯歌鄉(xiāng)下一個叫橋仔頭的小村。在那里,他過著比鄉(xiāng)下人還樸素的日子。每天早上起床后便去后山散步,常常為路遇一些花草植物欣喜不已,并像孩子一樣在草地上奔跑、跳躍,或到溪邊山坡?lián)煲恍┘y理很美的卵石。先生的穿著也隨意得很。一次,途中遇一熟人,那人盯著他身上那件寬松肥大的衣衫上的中式扣子問他,您穿的衣服是買的還是做的?先生笑答,是太太的,舒適得很呢。
先生的飲食更是簡單至極,常常是清水煮青菜,凈是那些只有鄉(xiāng)下人才吃的紅鳳菜、番薯葉等。先生說,只要在上面灑一點麻油,就覺得滋味無窮。
先生住到鄉(xiāng)下原本是為了避開凡俗的干擾,而事實上,鄉(xiāng)下的生活比在臺北讓他感覺更加疲于奔命,不但要接受各電視臺電臺訪問,做各種演講報告,還要為了出書和錄音帶的事情往返于臺北和鄉(xiāng)下之間。
先生陷于苦惱之中。
一個秋陽杲杲的日子,先生在后山散步,看到一片管芒花,在貧瘠枯荒的原野搖曳著嫵媚的身姿,彰顯著無限生機和魅力。他的心念頓時沉潛到一種單純專注的狀態(tài),心境也漸漸變得溫暖而柔和起來?;腥恢校壬杏X,芒花就是他,他就是芒花。先生是一個善悟的人,在他眼里,一株株挺拔的芒花就是一顆顆沒有心機,落到哪里就在哪里生長的心靈。
從此,做一株管芒花,成為先生的理想或信念。一年后,先生回到喧鬧的臺北。這時,他的心境亦如在鄉(xiāng)下時一般清靜了,感覺自己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方凈土。
先生是一個多產的作家,一個月就能出一本書,而在報章雜志上還有一大堆專欄。而先生可用來寫作的時間并不多,只是他異常勤奮罷了。他堅持每天至少寫三千字,十幾年如一日。先生對自己文字的要求亦是十分苛刻的,要字字句句,章章篇篇都得打動自己打動讀者才行。先生的創(chuàng)作范圍更是廣泛,只專欄就有十幾家甚至更多。那么,他的題材以及創(chuàng)作源泉來自哪里呢?
先生一直有記筆記的習慣,讀書、散步、看電視、逛公園、去寺院、聽人談話,凡有感觸的地方他都會隨時記錄下來,等到“成熟”的時候再寫成文章。有時候,這個成熟過程要好幾年,先生卻不急不躁,仿佛芒花,扎根于泥土,靜待花開。
一九八八年,先生被評選為出版界年度風云人物。先生聽到這個消息后,卻誠惶誠恐,他說:“我實在配不上‘風云這兩個字。不過,我愿意做一縷‘和風和‘柔云,不要讓人覺得有什么不同,一如人們不在乎風和云的存在?!?/p>
先生在文章中說,“愿是芒花,或是和風”。如今,先生的這一心愿得以實現(xiàn)。
是的,先生具有芒花一樣的品格,穿最素樸的衣衫,吃最簡單的飯菜,過無欲無求的生活,卻用一顆歡喜的童心和執(zhí)著的信念,獲得“當代中國散文八大家之一”“臺灣最高產獲獎最多的作家”等諸多稱號。而先生的文字猶如一縷縷和風,拂拭著那些和芒花一樣不喜明媚,不悲卑微的心靈。
愿風溯芒!
(編輯 花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