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若凡
你始終會在某一瞬間,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變了。
這種變化深隱在靈魂之中,不易被發(fā)現(xiàn)。它透過靈魂支配你的行動,直到你終于發(fā)現(xiàn),并感到難以形容的后怕與陌生。
從毫無意識地寫下夢囈的語句,不斷重復(fù)自己活在感覺之中,到現(xiàn)今的有些猶疑的用詞,不能放下的涂改帶,我深切而清晰地知道我變了。
那時毫無顧忌,無邪而透明地生長著,不斷努力地以自己單純的身軀去觸碰和感知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顧忌,就是這樣的坦然??涩F(xiàn)在我的行動充滿恐懼、疑惑,這是初次接觸世事后的迷茫。于是在那一個時段我十分的決絕與固執(zhí)。我說:這個世界沒人可以了解我,而我也不愿了解誰。
在一些或多或少的經(jīng)歷中我開始懼怕傷害與背棄,并且開始尋覓一種自我保護的狀態(tài)。這個狀態(tài)使我變得孤獨、涼薄,以及冷漠。
我相信這世間一定有和我一樣包裝自己的人。
即便只是那么一刻,他們臉上總是淡漠,沒有淚水,并緩緩地吐出一個字:不。
可是在這冷漠的外表下是怎樣的熱切與絕望。你是看不到的,你看不到自一開始就隱匿在眼中的淚;你也一定是不會知道的,你不知道在那一刻他們是怎樣地在逼自己,他們對自己說:不能哭。因而你只能看到一個極涼薄的人吐出諷刺的話,你厭惡地朝他說起最傷人的語言。他黯然地開始隱藏,卻一絲都不予解釋。你不會知道,這是他的高傲,也是他最后的尊嚴(yán)。
是的,我深信,總有些許人是這樣的。即使僅僅存在于那個片刻。
而我,也必是這一類人中的一個。他們太敏感也太多情,將感官暴露在皮膚之外,被世界帶來的一切不堪與邪惡灼傷。直到后來的麻木。傷害太多了,你是躲不及的。
正是因此,我知道我變了。不再為一些事掉淚,封閉內(nèi)心。
有時候你覺得有的人突然變得很陌生。當(dāng)你說出那句他變了的話時首先要知道,也許是你變了,也許是你們都變了。
變太奇妙了,我迫不及待地開始爭取與躲避。還有尋覓。
當(dāng)曾經(jīng)必須要有華麗的語句,才會容忍這篇文章的出現(xiàn),到如今甚至再寫不出這些語句,也徹底地改變偏激的看法。在詩句中透徹地感到一種隨意與無感時,我也開始陷入瘋狂的懼怕。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再無曾經(jīng)的語言,也再無曾經(jīng)的感覺。我開始退縮,也更加地不知所措。
可實際上這并沒有什么。那一段年華已然風(fēng)般飄過,會緬懷會不舍,只是正如詩里所言:前路繽紛。你又能如何呢?無法回頭。也無需回頭。
于是我就這樣釋懷地上路了,在自我保護的狀態(tài)下開始準(zhǔn)備忘卻過去,那些所有的美好,所有的積怨。理所當(dāng)然的,若過去可以輕易遺忘,它又怎么能叫過去呢?
懷著無盡孤寂,無盡恐懼,無盡自我安慰,以及三分緬懷,三分不舍,我就這樣上路了。在一段這樣的銜接空隙中,我寫下了一個又一個幻想,來度盡這些情感。
在此之間,是詩盛載了我的情感,它一次又一次包容了我的幻想與決絕,也一次又一次安慰著我。它送來的不是頹然,是頹然過后的一種重生。寂滅與重生,懷念與恐懼,未知與幻想,在這些沒有界定的模糊邊界,我一點一點地匯集與積攢,用對前路的憧憬,沖破迷霧。也正是在那片沒有界定的地方,我寫下了這些詩。而那些沖突,不和諧的情感,也正是本書的緣起。
我真的應(yīng)該感到慶幸。我在變的迷惑中與我的詩們一起逐漸走向清明。在大夢初醒的一刻,我的心很輕很輕。從前的重壓已經(jīng)在徹底地走向正確道路的最后一刻消逝了。我似乎又變成了從前那個明皓的人,不只是經(jīng)歷與心境變了,更重要的是走的也不是同一條路了。但無可否認(rèn),這些路都是向前的,雖然彎彎曲曲各不相同,抵達(dá)的卻始終是同一個終點。
而對于詩中常常出現(xiàn)的那個意像“你”,都是不定的,虛飄的,而不是特定的一個人,只是我在變的過程中渴想的幻象。它也許是一只伸過來的手,沖破黑暗,可以將我從變的迷惑中拉出;也許是一個懷抱,可以驅(qū)散一切的恐懼與孤獨;也許是一顆心,可以懂得我一切的情感。我甚至幻想它存在于現(xiàn)實。
然而這卻是不可能的。這種幻像是不可能存在于現(xiàn)實之中的。它只能在一個迷茫的時段以一種救贖的形式出現(xiàn),并且非常模糊,甚至連我都無以洞悉。它是適當(dāng)?shù)呐c溫暖的,寄存著那些從前的夢,等待我在詩中放飛。
我想直到最后從“我幻想了無數(shù)種結(jié)尾/你卻只是一個不存在的開始”中,我已漸漸醒悟了這美好的意像。我終于開始接受現(xiàn)實,開始邁向前路。
責(zé)任編輯:佘學(xué)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