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 愚
高鐵坐出綠皮車的感覺
文/老 愚
【消失】我的母校高家七年制學(xué)校,如今門口掛了一副新招牌:五泉第二幼兒園。橙色,粉色,綠色,孩子喜歡的顏色躍入眼簾,老房子不見蹤影,那是用磚頭砌成的一溜平房,正中間住著黑臉校長,最左邊是物理老師的辦公室,左邊第四間是班主任的屋子,我曾在初中的一個暑假里,躺在他的炕上看完了《青春之歌》,少年自此做起了自己的文學(xué)夢。那些鳥雀棲息的松樹不見了,我曾佇立其下,仰望樹梢撐開的天空,渴望有一粒松果落入嘴中。那些細碎的言語,寫字的沙沙聲,老師的哈欠,還有某女生秀麗的容顏,一概不見了。盛放我7年時光的那個盒子被誰打開了?我背過的那些公式、口訣去哪兒了?透過鐵門柵欄,我什么也看不見。
【高鐵】返鄉(xiāng)省親,從北京乘動車一路向西,到達楊陵。螃蟹般卡在進站口,感覺還是多少年前坐綠皮車的情景。進入一等車,好像進入了一個紛紛擾擾的小社會。鄰座是一個六十來歲的禿頂男子,斜倚著將腦袋伸向我的胳膊,一路上昏睡,發(fā)出哼哼唧唧的聲響,隱約泄出一絲酒氣。右側(cè)前排也是一個干部模樣的老男人,不時敞開嘴巴,喉嚨里滾出吐痰的咕嚕聲,他的身影在洛陽消失后,車廂才平靜下來。右側(cè)后排的一個中年男,自上車就一直在跟一個熟人通話,買房、兒子、收入、單位情況,活脫脫一個單口相聲,車過鄭州,終于結(jié)束了對全世界廣播。從洛陽龍門站開始,右側(cè)同排的小伙子入睡了,他的手機一遍遍作響,也喚不醒主人。無人提醒他,我拍醒此人:你的電話!小伙子面無表情,看看手機,又倒頭睡去。幾分鐘后,鼾聲漸起,手機又一次發(fā)出長時間的轟鳴。除了登記車票目的地——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這樣的行為毫無意義——幾乎見不到服務(wù)員的身影,不時驚動乘客的是吆喝賣咖啡冰淇淋賣飯賣新疆香梨的,幾個服務(wù)員湊在車廂連接處高談闊論。車廂廣播重復(fù)著甜膩的錄音:我們將竭誠為您服務(wù)。毫不相干的一群人,各自依照自己的本性和習(xí)性,營造出一個亂糟糟的共享空間。乘坐高鐵,你不會感受到一絲管理的氣息,比如對旅客的約束以及善意的提醒:插耳機播放視頻,打電話到兩頭僻靜處,不把腳放在別人的椅背上,諸如此類。沒有管理,就不會有文明。
【夜】深夜,我和大弟漫步在田野小路。百蟲發(fā)聲,莊稼、樹木隱伏于暗夜,我甚至能感受到它們的呼吸。這才是夜晚,故鄉(xiāng)的夜,黑的植物也是友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