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靜
兩個小時后,幕巧巧摔死在七樓下,像碾碎的桃花,她是站在凳子上收衣服時摔下去的,是李洪送給了她狠勁地一推。
原來,當認清了一個人的真面目時,他可以這樣不愛她。
這一晚,李洪沒有回家,他以出差為由輕易打發(fā)了舒可。清晨的太陽剛從厚厚的窗簾布里透出亮光,李洪就急急穿衣準備回家,幕巧巧睜開慵懶的眼睛:“這么快就走?別忘了,去說離婚的事?!?/p>
李洪悶聲嗯了一聲,他應(yīng)該高興才對,這個他昔日暗戀的女人逼他離婚,說明她愛他,可是,他現(xiàn)在最直接的感覺是煩。
以一般人的觀點來看,李洪很幸福,他事業(yè)有成,不到三十歲就是某跨國企業(yè)的部門經(jīng)理,月薪足夠供房,雖然他其貌不揚,卻同時擁有兩個女人:舒可和幕巧巧,兩個各成風景的女人,一個白玫瑰,放在家里,如一鍋營養(yǎng)豐富、口感香潤的烏雞湯;一個紅玫瑰,放在激情四射、不為人知的角落,像一杯烈性令人眩暈的XO。
家里,迷漫著中草藥味,突然從外面空氣清新的地方回來,聞得很沖鼻,舒可體質(zhì)差,要補血、補氣、補胃,什么都要補。
舒可是當?shù)貦C關(guān)單位的公務(wù)員,今天是星期天,她不上班,李洪回來時,她正在廚房熬湯,一種什么藥膳。
“怎么一晚上不回來?真是公干嗎,莫不是去老情人那里尋歡了吧?”舒可似笑非笑地說。
“老情人”,是指幕巧巧,李洪當年猛追她的事,舒可清楚,可惜那時李洪空有熱情,一無所有?,F(xiàn)在的幕巧巧和舒可是同事,舒可第六感強烈。
李洪沒有回答,他悶坐在沙發(fā)上。有許多事需要他解決,幕巧巧又發(fā)短信來催他離婚了。
房中的中藥味漸漸淡去,是因為鼻子已經(jīng)適應(yīng),舒可將一碗藥膳乖放到他面前:“吃吧,很補,再來根油條、一碟小菜?!?/p>
李洪將藥味濃重的藥膳一口氣喝下大半碗,突然惱怒地將碗一甩:“真難喝,你是不是真有病?為什么要天天喝藥,為什么要我也喝,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深黃色的湯水灑在潔白的瓷磚地板上,舒可臉掛不住了:“你什么時候干過家務(wù)?我好心好意給你做好了,你倒挑三揀四,不想吃就出去,找你的老情人去?!?/p>
李洪悶著頭不再吭氣,他拿起水果刀削一只蘋果,他其實餓了,但堵著的氣讓他吃不下,蘋果是好東西,潤口甜滑。
沉默比對罵更傷人心,那不是退讓,而是漠視,舒可把餐桌上的早餐全部推到了地上,精美可口的食物一到地上,就變得惡心無比。
李洪跳了起來,他用手上的刀指著妻子:“你還像不像個女人?我真后悔,當初為什么會娶你,你真不如巧巧半點好……”
這話深深刺傷了舒可,愛吃藥的女人,精神多半脆弱,她瘋了一樣撲過去和李洪扭打,那架勢不似常人。
男人是不能跟女人真打的,李洪慌了手腳,突然,他的瞳孔放大了,身體石頭一樣向后倒去。
那把水果刀不知何時,已經(jīng)到了舒可手里,它插進了李洪的心臟,鮮血像火山爆發(fā)一樣涌了出來。
舒可驚得魂都要飛掉了,她只想打架發(fā)泄,她還不想殺人,真的不想。她趴在丈夫身上大聲呼叫:“李洪,李洪,親愛的,你醒醒,醒醒!”
可是,李洪翻著有白眼仁的眼睛,一動不動。水果刀的位置正是心臟,大半把刀柄已經(jīng)深深插了進去,這種結(jié)果,不可能生還。
舒可俯在李洪身上,身體由于過度緊張,抖動如篩糠,她殺了人,她殺了她的丈夫,她得判死刑,她完了……舒可突然大叫一聲,向門外奔去。
舒可瘋了。
李洪活了。
舒可一直有病,神經(jīng)衰弱的病,李洪沒有死,因為那把水果刀是假的,是有彈簧的道具刀,至于鮮血,那自然是早放在胸前的假“血漿”。
李洪在醫(yī)院看到舒可時,她披頭散發(fā),瞳孔散發(fā)著恐怖的光芒,她抱著枕頭直向后退:“你走開,你走開,我沒有殺人,我沒有。你不要過來,我不怕你,我不怕鬼。”
“可可,我是李洪,別這樣,過來,我們回家去。”看到妻子這副模樣,李洪的心陣陣地痛。
舒可一個勁兒向后躲,直躲到再無躲處,屁股使勁向后頂,仿佛要把墻頂出一個洞,然后鉆進去。
舒可的主治醫(yī)生拍拍李洪的肩膀:“不要逼她了,你妻子一直神經(jīng)衰弱,你是知道的,很小的刺激就能讓她神智失常,現(xiàn)在不過在意料之中。”
李洪懊喪地離開了醫(yī)院,臨別時,舒可還縮在角落不停地發(fā)抖。
醫(yī)院門外,幕巧巧已經(jīng)在守候了,一看到李洪,就像只快樂的小鳥偎在了他懷里:“我們是不是可以真正在一起了?”
是的,他們可以了,舒可已不再是障礙,她現(xiàn)在是瘋子了。
可李洪開心不起來,他是愛舒可的,但不得不和幕巧巧結(jié)婚。他之所以那樣做,讓自己“死”于舒可手上,只不過是想讓她心生愧疚,盡早干脆地和自己離婚。一個使用家庭暴力,差點致丈夫于死地的女人,法律也不會站在她那邊。
但結(jié)果卻是:舒可瘋了。她是個病人,神經(jīng)衰弱,怎么忘了呢?
就在李洪準備和舒可正式辦離婚手續(xù),和幕巧巧結(jié)婚時,他看到了一封信,幕巧巧笑語吟吟、風情萬種地說:“別急,別急著離婚,這個東西難道你不想擁有?舒可已經(jīng)沒有了擁有的能力。”
那是一封來自美國的信,是舒可的叔叔,一個身家千萬的富商,無兒無女,他病入膏肓,要唯一的親人舒可去繼承遺產(chǎn)。
誰能料到,平凡的舒可居然有著千萬美元的身家,她的近親都已過世,那么,還有著她丈夫身份的李洪將是這千萬美元的擁有者。
這個婚,自然是不能離了。
“原來你早知道這件事,看信的日期是三個月前……”
“親愛的,我愛你,所以我要讓你擁有一切,除了我,當然也包括財富,我已經(jīng)替那個瘋女人回信了?!蹦磺汕衫_薄薄的外衣,將李洪的頭卷了進去,李洪很快被情欲的火苗點燃,兩人糾纏在一起。
這一回,李洪狠狠地要了她,他明白了,是和舒可同一個單位、兼管收發(fā)的幕巧巧截獲了這封信,然后一向高傲的她主動引誘了曾被她稱作“癩蛤蟆”的自己,目的是個人都能猜得到:得到舒可的一切。
疲憊地躺在床上,巧巧像波斯貓蜷在李洪的懷里,濃密的卷發(fā)披散在她的裸體上,李洪厭煩地推開她,曾幾何時,這個他曾經(jīng)苦戀的白雪公主越看越面目可憎?
又是一個夜晚,赤條條的巧巧把紅酒從起伏的乳房上倒了下去,紅色液體像血一樣從她高聳的胸部流向平坦的小腹,再向濃密的森林地帶流去,這不過是個普通的性游戲,但李洪看來,它像血。
據(jù)說野獸看到血,就會控制不住獸性,男人有的時候好像野獸,李洪現(xiàn)在有撕碎幕巧巧的沖動。
巧巧像魚一樣滑開了:“親愛的,我們來先簽個字好嗎?”那是一張機打的欠條,大意是說李洪要付給她兩百萬元的美金。
巧巧優(yōu)雅地撫摸著身上的紅酒:“親愛的,照著這個寫一遍。你得到這么多錢,我可有汗馬功勞,我只不過是要個零頭,別那么小氣嘛,你知道我家里很窮的……”說完,她將豐滿的身軀扭滾在李洪身上,讓紅色的液體沾得他睡衣上都是。
畢竟那一千二百萬美元是屬于舒可和李洪的,幕巧巧得要自己名下實打?qū)嵉呢敭a(chǎn),她是個實際的女人,她引誘李洪就有她的目的。李洪看著這個已露出尾巴的狐貍精,開始倒胃:“不用了吧,我的還不都是你的。”
幕巧巧冷笑一聲:“親兄弟明算賬,何況我們沒名沒份,如果你不愿意的話,我就把這件事的經(jīng)過全部告訴舒可的叔叔,還有舒可的那件事我也不會隱瞞,后果怎么樣,你知道。”
“好吧好吧。”李洪重重、狠狠地簽下了字,他猜測得到,幕巧巧不會滿足于兩百萬美金,自己的一生都將被她壓制脅迫。
兩個小時后,幕巧巧摔死在七樓下,像碾碎的桃花,她是站在凳子上收衣服時摔下去的,是李洪送給了她狠勁的一推。
原來,當認清了一個人的真面目時,他可以這樣不愛她。
35個小時后,李洪坐在了警局審訊室,臉色蒼白、精神萎靡。
一盤李洪推幕巧巧下樓的錄像清晰地出現(xiàn)在電腦屏幕上,李洪震驚了,他喃喃地道出一個名字:“舒可?!?/p>
這一天,是舒可出院的日子,她專程來到主治醫(yī)生那里致謝:“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瞞過李洪我的病情?!?/p>
“不用謝,我只不過為舊友的女兒做一點力所能及的小事。但是,你雖然沒有瘋,可你的神經(jīng)的確有問題,不要放棄治療,尤其在心理上得治療自己?!?/p>
舒可苦笑:“遇上這樣的男人,我怎么在心理上治療自己?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舒可從來就沒有瘋過,她早就發(fā)現(xiàn)了丈夫和幕巧巧的私情,她是好強的,她是不能容忍背叛的,在她發(fā)現(xiàn)刺入李洪身上的刀有問題、血也有問題時,她決定裝瘋引蛇出洞,果然,幕巧巧明目張膽地出現(xiàn)了。
她并沒有什么有錢的叔叔,那封信是假的,是她讓美國的朋友幫忙寄的,如果想試探愛人的心,女人會變得狡猾無比,幕巧巧不過是她用來試探李洪真心的棋子。
“瘋”了以后,舒可又寄了一封信,催促“自己”早日接替財產(chǎn),她猜到財迷心竅的幕巧巧一定會有所行動,那么李洪也會有所行動,家早被她想辦法安了閉路視頻。
李洪以故意殺人罪很快就要被執(zhí)行槍決了,舒可一直沒有去看望他,負了心的男人有什么可看的呢?可她為什么還是那樣迫切地依賴著那些藥膳?她的目的達到了,可頭越來越痛了。
直到她接到了李洪的一封信。
可可:
你現(xiàn)在過得一定很幸福吧,你借刀殺人的目的達到了,現(xiàn)在,我想我應(yīng)該告訴你真相了。
我早發(fā)現(xiàn)你根本沒有什么有錢的叔叔,這是你布的局,自以為聰明的幕巧巧沒有你一半的智謀。幕巧巧是我曾經(jīng)暗戀的人,不代表我現(xiàn)在依然愛她,我接受她的引誘只是因為她掌握了你貪污公款一百萬的把柄,我要保護你,就是這么簡單。
我萬沒想到你居然暗算我,不過,幕巧巧的確是我殺的,是你借我的手殺的,我無話可說。
難道愛情,從來都得是有目的的局?
信從舒可手上飄落而下,她的頭開始痛,思維越來越亂,神智越來越模糊,主治醫(yī)生說過:她的確有病。
舒可在恍惚中還有一絲清醒的意識:人,為什么要那么精明呢?也許真的瘋瘋傻傻,才會過得幸??鞓?。
責編/劉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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