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巖

2015年7月到9月間，國產(chǎn)電影《捉妖記》一路連破紀錄，最終力壓眾多進口大片登上內(nèi)地票房第一的寶座?！蹲窖洝返幕鸨约捌渲斜娧貏e是小妖王胡巴形象的風行，連帶使一部中國古書更引人矚目，這就是《山海經(jīng)》。

致敬《山海經(jīng)》

據(jù)《捉妖記》的導演說，電影的靈感來自《山海經(jīng)》，所取有這幾個方面：一是總體構(gòu)思。他們在創(chuàng)作《捉妖記》時，翻遍《山海經(jīng)》，畫了1000多張草稿，最終確立了如今電影里妖的世界和妖的形象。二是六腿妖?！渡胶＝?jīng)》里許多妖怪有六條腿，他們在創(chuàng)作妖世界時，選擇從六足怪入手，為了區(qū)別男女，設(shè)計成男妖四手二足，而女妖則二手四足。三是具體造型。《山海經(jīng)》里講到有些妖的叫聲很像寶寶，有些妖沒有眼、耳、口、鼻，在《捉妖記》里，有些妖可以把它的眼、耳、口、鼻“收”起來，比如說胡巴。胡巴、竹高、胖瑩、血妖等妖怪的造型，也是參考了《山海經(jīng)》里的文字描述。四是妖可吃的觀念。在電影里，“人吃妖”是一項熱門活動，有人吃妖想延年益壽，有人則是想開枝散葉。這部分也是借用《山海經(jīng)》的，書中說有些妖可以拿來吃，有藥用效果，有的吃了對身體好，還有的醫(yī)治失眠。

其實近年來，《山海經(jīng)》已經(jīng)頻頻成為眾多所謂魔幻電影的致敬對象。比如徐克的《蜀山傳》《狄仁杰之神都龍王》；周星馳的《西游·降魔篇》以及與《捉妖記》同期票房大熱的《西游記之大圣歸來》。據(jù)說好萊塢的《博物館奇妙夜3》中也出現(xiàn)了《山海經(jīng)》中的兇獸相柳。

在魔幻片這樣一個類型概念不斷推動下，人們的目光逐漸越過《聊齋》和《西游》《封神》，定格在《山海經(jīng)》這樣一個人神未隔、奇物橫生的遠古洪荒世界，其中的大大小小的怪物，更成為取之不盡的素材和靈感的來源。但這其中，誤解實多，歧義叢生，我們不如正本清源，回到《山海經(jīng)》原書一探究竟，細看一下其中的怪物世界。

不是魔，不是妖，只是怪

但《山海經(jīng)》的世界，卻不是魔的世界，不是幻的世界，也不是妖的世界，這些稱謂，對《山海經(jīng)》都不適用。從分類上來說，在妖怪學（見蔡元培譯《妖怪學講義錄》，《蔡元培全集》第一卷）中，魔幻和妖都屬于心怪，而山海經(jīng)之怪多屬于物怪。從歷史上說，“魔”的概念佛教傳入之后才有的，是音譯梵語“魔羅”的簡稱，自然不適于稱謂山海經(jīng)的怪物世界。

自古至今，人們對于《山海經(jīng)》的迷人世界稱謂極為一致，那就是一個“怪”字。

已知對《山海經(jīng)》最早的評論來自司馬遷，在《史記·大宛傳》中我們看到，見多識廣好語奇探幽的太史公被《山海經(jīng)》之怪嚇住了：“言九州山川，《尚書》近之矣；至《禹本紀》、《山海經(jīng)》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弊钤鐬椤渡胶＝?jīng)》作注的郭璞也慨嘆：“世之覽《山海經(jīng)》者，皆以其閎誕迂夸，多奇怪佻儻之言，莫不疑焉”。（《注山海經(jīng)敘》）

明代胡應麟在《少室山房筆叢》中，認為《山海經(jīng)》是“古今語怪之祖”?！端膸烊珪偰刻嵋犯鶕?jù)《山海經(jīng)》多言神怪，將《山海經(jīng)》定為“小說之最古者耳”，并將《山海經(jīng)》從史部“地理類”轉(zhuǎn)到子部“小說”類中三大屬之一的“異聞之屬”，基本是繼承了胡應麟的思路。

“語怪”是人們對《山海經(jīng)》最一致的概括，也是讀《山海經(jīng)》最真切的感受。

但這個“怪”不是后來“妖怪學”分類中的一個小類，不是“妖魔鬼怪”之“怪”，而是總體之怪，包括了其中的神、人、鳥、獸，而且在《山海經(jīng)》中，神、人、鳥、獸相互交融組合，本身就是一體的，這才是那個洪荒世界的最迷人之處。

所謂“怪物”者，“物”不僅指動物、植物、物品這樣的對象，而且可以指更超越的東西，比如《道德經(jīng)》中所說“道之為物，惟恍惟惚”。因此，神、人、獸都可稱物，“物”是對居于那個世界者的統(tǒng)稱?！肮帧本褪恰捌娈悺?，是超出了我們?nèi)粘５慕?jīng)驗，超出了我們的常識。所謂“怪物”，即是超出了“日常”和“常識”之物。因此我們在“語怪”的時候，潛在的參考標準，就是我們自身的日常經(jīng)驗和常識?！罢Z怪”實際是我們想像和理解異類、異域的方式，也是我們學習與異類和解、相處的方式。《捉妖記》中隱含一個理想，即包容異類異族，人與妖和諧相處，這也正是《山海經(jīng)》這樣一個神、人、怪共處不分的世界最吸引創(chuàng)作者的地方吧。

交待了這些，我們正式回到《山海經(jīng)》中的怪物世界。

怪物的形構(gòu)

《山海經(jīng)》一書僅約31000多字，書中所載卻有約40個邦國，550座山，300條水道，100多個歷史人物（大多成神），400多個神怪異獸，容量大得驚人。這么多的神神怪怪，如何去認識，如何去分類，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如果不考慮其背后的故事、史實與流變，從形態(tài)學上來分析怪物的構(gòu)成最清晰簡便。我們前面說過，所謂怪，所謂異，都是相對于我們?nèi)粘Ｋ姷某ＷR而言。從這個角度去分析，這些怪物所謂的“怪”，不過是在常識所見的人、鳥、獸形態(tài)的基礎(chǔ)上有了加減增縮位移而已。略舉如下：

1、大，即大于我們?nèi)粘Ｋ?，比如《海外東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大荒北經(jīng)》都有大人之國，其國人身材高大，據(jù)說其人高20多丈，幾步就可以跨過五座山的距離?！逗Ｍ獗苯?jīng)》的夸父國，其為人大?？涓改軌蜃啡眨且驗樗皇且话愕娜?，而是大人國的巨人。

有時候，也會夸大人的某個部分，比如《大荒北經(jīng)》有儋耳國耳大，走路時只好用雙手托著?！逗Ｍ饽辖?jīng)》的長臂國，臂長于身，下垂至地，長于捕魚?！逗Ｍ馕鹘?jīng)》長股國，《大荒西經(jīng)》有長脛之國，或曰長腳。傳說長腳人常背著長臂人入海捕魚，都屬于這一類。

至于動物的大就更多了，《中次八經(jīng)》荊山的犛牛，《中次九經(jīng)》的夔牛，重數(shù)千斤，郭璞《圖贊》說：“西南巨牛，出自岷江。體若垂云，肉盈千鈞。”《北山經(jīng)》大咸之山有大蛇，長百尋，還有像野豬一樣的毛。郭璞《圖贊》說它“飛群走類，靡不吞噬。極物之惡，盡毒之厲”。《海內(nèi)南經(jīng)》有巴蛇，能食象，三歲而出其骨。能吞象之蛇，究竟有多大？屈原在《楚辭·天問》中就曾問過：“一蛇吞象，厥大何如？”《海內(nèi)北經(jīng)》海中大蟹，是千里之蟹。

2、小，《山海經(jīng)》中說小的比較少，因為它的視野是一個極大的視野，不容易看到小的東西。但小人國卻十分有趣?！洞蠡臇|經(jīng)》東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小人國，名靖人，高只有九寸。《海外南經(jīng)》的周饒國，人長三盡，擅于制造各種精巧的器物；《大荒南經(jīng)》的焦僥國，皆長三尺，此外還有菌人。這個小只能算是侏儒，還夸張不到《莊子》里說觸和蠻在蝸角上征戰(zhàn)的精彩程度，所以《山海經(jīng)》是不大善于觀小和說小的。

3、多，在怪物組合中，多是最常見的現(xiàn)象。在正常一的基礎(chǔ)上，為二、為三乃至為十，就出現(xiàn)奇奇異異的效果。比如豬最常見，但雙頭豬就奇怪了?！洞蠡奈鹘?jīng)》有獸屏蓬，左右各有一頭。《海外西經(jīng)》有并封，前后各有一頭，聞一多先生認為這都是獸類牝牡相合之象。

大部分形態(tài)上的怪，都是身上某些部位不同程度的增多。比如著名的三足烏，出現(xiàn)兩次，一作為太陽鳥，一是西王母的使者。神和人也是如此?！吨写纹呓?jīng)》苦山、少室、太室山神人面三首?！逗?nèi)西經(jīng)》服常樹上有三頭人，長著六只眼睛，六只眼睛輪流看守寶樹，可謂萬無一失。《中次八經(jīng)》岐山山神是個三足怪，長著人的身子，四方臉，三條腿；《海外南經(jīng)》有三首國；《海外西經(jīng)》有三身國，一首而三身。

數(shù)目還可以不斷增多?！逗?nèi)西經(jīng)》有六首蛟，《大荒西經(jīng)》互人之國有鸀鳥六首，《西次三經(jīng)》槐江之山天神，是一只雙頭怪獸，其狀如牛，兩只牛頭，八條牛腿?！逗Ｍ鈻|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朝陽之谷，有神天吳，是水伯，是人面虎，八首人面，八足八尾。

九是數(shù)之極，十是數(shù)之滿?！逗Ｍ獗苯?jīng)》共工之臣相柳，九首人面?！洞蠡谋苯?jīng)》北極天柜山的神九鳳，九首人面，這就是我們后來所說九頭鳥?！逗?nèi)西經(jīng)》守衛(wèi)昆侖山的山神開明獸，身大類虎，而長著九個人的腦袋。它與《西次三經(jīng)》的九條尾巴的陸吾，都是人面虎身神。而《北山經(jīng)》譙水中的何羅之魚，一首而十身。囂水中的鰼鰼魚，鳥頭魚尾，其狀如鵲而十翼。

4、少，少是比正常所見少一些或干脆沒有。

如正常龜四足，《中次七經(jīng)》大苦之山之狂水有三足龜。鳥正常雙足，《中次十經(jīng)》跂踵鳥，一足豬尾，傳為疫兆之鳥。

雷獸、雷澤之神夔，在《大荒東經(jīng)》東海中流波山，只有一足，能發(fā)雷鳴之聲，出入水必有風雨。并伴以日月般的光芒。這個一足夔，后來還曾引起孔老夫子的興趣?！洞蠡奈鹘?jīng)》日月山有神名噓，人面無臂。人皆有雙目，《山海經(jīng)》卻有一目人三種：《海內(nèi)北經(jīng)》有鬼國，“其為物人面而一目”，《海外北經(jīng)》有一目國，《大荒北經(jīng)》有威性少昊之子其民也是一目。

“半”是對稱地缺，這個最引遐想。比如比目魚，比翼鳥等，《西次三經(jīng)》崇吾之山，有鳥名曰蠻蠻，其狀如鳧，而一翼一目，不比不能飛，相得乃飛。這在后世成為美好愛情的象征，所謂“在天愿作比翼鳥。”人也有半人，《海外西經(jīng)》有一臂國，其民一臂一目一鼻孔，又稱比肩民或半體人，馬也是半馬，一目而一條前腿?！逗Ｍ獗苯?jīng)》柔利國人不僅是一手一足，而且由于沒有骨頭，一手一腳都向上反曲著，像折斷似的。

無是徹底的少。

《南山經(jīng)》洵山有獸名曰？，其狀如羊而無口，不可殺也。少也蘊含著多，正因為無口不食，所以不可殺，可長生。

《山海經(jīng)》中還描述了許多無首之尸，這些多是諸神戰(zhàn)爭中的失敗的英雄?！洞蠡奈鹘?jīng)》夏耕之尸無首，《海外西經(jīng)》刑天無首，《大荒北經(jīng)》融父山有赤獸，馬狀無首，名曰戎宣王尸，袁珂先認為有可能就是遭刑戮之后的鯀。

在很多時候，多與少是并存的，在一體上體現(xiàn)出來。比如著名的渾沌，是《西次三經(jīng)》天山之神，“其狀如黃囊，赤如丹水，六足四翼，渾敦無而目，是識歌舞，實為帝江也”。帝江便是古老渾沌神的原始，還是原始先民的歌舞之神。《大荒西經(jīng)》大荒之山，顓頊之子三面一臂，可這三面十分省力，因為不用轉(zhuǎn)頭看，郭璞《圖贊》說“長體有益，無若三面。不勞傾睇，可以并見”。

5、移，移是轉(zhuǎn)移，五官四肢一位移，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海外西經(jīng)》自民之國的乘黃，其狀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壽兩千歲?！赌仙浇?jīng)》基山，有獸名曰猼訑（音博宜），“其狀如羊，其目在背”。背上長角，背上長眼，想一想還是很奇怪的。

6、合， 異類組合是最重要的怪物構(gòu)成方式，而且極具深意。組合而成的怪神、怪人、怪獸體現(xiàn)出神、人、獸的一體不隔，這個不分隔的世界是山海經(jīng)怪物世界最令人向往之處。

組合體現(xiàn)最規(guī)則、最整齊的是各山的山神。

比如《南山經(jīng)》之首，其山神狀皆鳥身而龍首，是鳥與龍的組合。

南次二山之十七山，其神狀皆龍身而鳥首。

南次三山一十四山，其神皆龍身而人面。

以下皆是此類，《西山經(jīng)》山神依次是人面馬身、人面牛身、羊身人面、人面蛇身。《東山經(jīng)》則為人身龍首、獸身人面、人身羊角。中山經(jīng)最多，分別是人面鳥身、人面獸身、豕身人面、鳥身人面、馬身龍首、龍身人面、彘身人首、鳥身龍首等。

有些組合是人獸、神獸的組合。如《中次三經(jīng)》和山山神泰逢，其狀如人而虎尾光。《中次八經(jīng)》光山神計蒙，人身而龍首，是風雨之神，出入必伴有狂風暴雨?！逗?nèi)東經(jīng)》，雷澤中有雷神，龍身而人頭，鼓其腹則雷。

人魚是魚與人的組合，《南山經(jīng)》青丘之山有赤鱬，如魚而人面?！段魃浇?jīng)》竹山有人魚。《北次三經(jīng)》龍侯之山多人魚，四足，其音如嬰兒?！逗?nèi)北經(jīng)》陵魚，也屬人魚類，人面人手，人足魚身。這是人魚組合而偏魚的?！洞蠡奈鹘?jīng)》有互人之國，是炎帝后裔，人面魚身，沒有腳，卻可以上下于天，這是人魚組合而偏人的。

其余《海內(nèi)北經(jīng)》有環(huán)狗，獸首人身，是人與狗的組合；《大荒北經(jīng)》中彊良，是人虎共體的奇獸，虎首人身，可辟邪?！逗?nèi)經(jīng)》鹽長之國有鳥氏，鳥首人身，是人與鳥的組合?！逗?nèi)經(jīng)》釘靈國民，從膝以下有毛，馬蹄，健走如馬，是人與馬的組合。

有些組合則合眾類于一身，最能體現(xiàn)《山海經(jīng)》怪物構(gòu)成特點?！赌仙浇?jīng)》柢山有魚名鯥，它集鳥、獸、魚、蛇于一身，樣子如牛，蛇尾有翼，羽毛長在肋下，叫聲象牛；介乎水陸之間，生活在水旁的山陵上；介乎生死之間，冬死而夏生（應該就是冬眠）?！吨写味?jīng)》陽山有化蛇，“其狀如人面而豺身，鳥翼而蛇行，其音如叱呼，見則其邑大水”，是一種災蛇，集人、豺、鳥、蛇四形特征于一身。《中次八經(jīng)》中的驕山山神，人面，羊角，虎爪?！段鞔伪窘?jīng)》槐江之山，“神英招司之，其狀馬身而人面，虎文而鳥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集人、馬、虎、鳥四形于一身。

7、突出，與組合相反的法則是突出，單獨突出某個特征，也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這在《海外經(jīng)》《大荒經(jīng)》對異邦異人的敘述中表現(xiàn)最為明顯?！逗Ｍ饽辖?jīng)》羽民國只突出其羽，讙頭國只突出其翼，不死民強調(diào)其壽?！逗Ｍ鈻|經(jīng)》黑齒國只突出其黑齒，玄股國只突出其腰以下腿黑，毛民國只突出其多毛。《海外北經(jīng)》無腸國，只說其無腸，食物直出，不知如何消化。

以上的怪物構(gòu)成法則，形構(gòu)了大多數(shù)的怪物：神、人與獸。至于法則之后的學理探究，古今學者從圖畫角度、圖騰角度、儀式角度已經(jīng)有很多解釋，我們可以另文探討。

更多有趣的話題

《山海經(jīng)》最大的生命力是其生成性，有些形象敘述很簡單，但后世則蔚為大觀。比如九尾狐，比如西王母，比如昆侖山，比如精衛(wèi)、夸父、刑天等的神話故事。但書中更吸引我們的還有一些奇思妙想，以及其中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幽默趣味。

比如關(guān)于子嗣問題?！逗Ｍ馕鹘?jīng)》的丈夫國，全是男子，沒有女人?！逗Ｍ馕鹘?jīng)》《大荒西經(jīng)》也有女子之國，國中無男子。那他們?nèi)缃鉀Q后代問題呢？丈夫國每人有兩個兒子，是從他們身體中分離出來的，也有說是從背部有肋骨間出來的，兒子一生下來，本人便立即死去。女子國婦人在黃池中沐浴即可懷孕生子；若生男子，三歲便死，故女子國純女無男?！逗Ｍ獗苯?jīng)》、《大荒北經(jīng)》有則無繼民，其人沒有后嗣，則通過復活來延續(xù)。他們平日在洞穴里，無男女之別，死則埋在土里，一百年后，復活再生為人。

這樣一些方法，難為作者怎么想出來的。比后來參照此傳說的《西游記》中女兒國的故事復雜有趣多了。

《山海經(jīng)》中還會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濃濃的幽默感，讓人讀時忍俊不禁?！段鞔嗡慕?jīng)》崦嵫之山有孰湖，是一種集人、馬、鳥、蛇于一身的奇獸，“馬身而鳥翼，人面蛇尾，”這個怪獸是“抱抱團”的，沒事喜歡抱舉人?！侗鄙浇?jīng)》獄法之山的山都，善投，見人則笑。邊春之山有獸幽頞，長得像獼猴，愛笑，愛叫自己的名字，見了人就會倒下裝睡?！逗?nèi)南經(jīng)》梟陽國的梟陽，也就是《海內(nèi)經(jīng)》所說贛巨人，樣子像人，臉上有一副長可遮住額的長唇，嘴大，渾身黑毛，喜歡抓人。抓到人之后，就會張開嘴，嗷嗷大笑，長長的嘴唇翻轉(zhuǎn)蓋在額頭上。人拿竹筒套在手上，待其張口大笑之時，人抽出雙手，用刀把它的長唇鑿在額頭上，它便只好乖乖就擒?！逗Ｍ饽辖?jīng)》貫胸國胸有孔洞，而這個洞的作用也讓人稱奇，“尊者去衣，令卑者以竹木貫胸抬之”，倒是很方便，不知疼不疼。

《山海經(jīng)》中的怪物之怪是有規(guī)律有法則的，其“怪”背后的秘密我們至今仍不能完全解釋。但這“怪”中有先民的想象和恐懼，有希望也有趣味，更重要的是，其中包含著一個我們已經(jīng)不再擁有的神、人、鳥獸交融和諧的世界，值得我們時時去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