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鋒
李贄(1527年-1602年),明代官員、思想家、文學家,泰州學派的一代宗師。嘉靖三十一年舉人。歷共城知縣、國子監(jiān)博士,萬歷中為姚安知府。旋棄官,寄寓黃安、麻城。在麻城講學時,從者數(shù)千。晚年往來南北兩京等地,被誣,下獄,自刎死。李贄著有《焚書》《續(xù)焚書》《藏書》等,在社會價值導向方面,批判重農(nóng)抑商,揚商賈功績,倡導功利價值,符合明朝中后期資本主義萌芽的發(fā)展要求。
歷代狂者,多是獨立蒼茫、兀自呼喊,很少有同聲同氣的朋友,心底開滿孤憤憂郁的花。如西晉的阮籍窮途歌哭,一句“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的驚人語,從氣勢上壓倒當世所有文人。有明一代,文人染“狂”病者,卻遠遠超過了其他朝代。
其實這里所謂的“狂”,絕非綠林好漢嘯聚山林對抗朝廷之狂,而是文人追求人身自由與思想自由的一種外在表現(xiàn)而已。元明之交,中原板蕩,王綱解紐,為個性意識的滋生提供了適宜的氣候條件。明初才子解縉上萬言書,無所避忌,敢于對嗜血狂朱元璋的朝政評頭品足,真可以說是“刀尖上跳舞”。大學者方孝孺當著朱棣的面,拒絕起草詔書,執(zhí)筆寫下一個大大的“篡”字。
文人張狂的背后都隱藏著一個高大的自我。這種個性意識到明中葉以后,蔚成一股潮流。我們所熟知的唐伯虎,并非周星馳飾演的那樣風流自賞,在紅粉叢中游刃有余。他因科舉舞弊而與官場絕緣,從此窮愁潦倒,卻少了屈身低眉的妾婦氣,“一日兼作兩日狂,已過三萬六千場”。
徐文長雖名頭不及唐伯虎,但才華橫絕一世,以至于齊白石甚至想早生三百年為其磨墨理紙。他同樣半生落魄,托足無門。晚年竟多次自殺。有時居然自己拿起斧頭“擊破其頭,血流滿面,頭骨皆折”。有時用銳利的錐子“錐其兩耳,深入寸余,竟不得死”。他正是要通過這種瘋狂的舉動來表達對現(xiàn)實的不滿。
與徐文長相比,李贄命途也多舛,但他張狂之中更多了幾分叛逆。在書院講學,遇到峨冠博帶的道學先生拿經(jīng)書提問時,他就一拂袖說:“此時正不如攜歌姬舞女,淺斟低唱?!甭浒l(fā)念佛,他卻不受戒,照樣喝酒吃肉。當時出家人中像李贄一樣的狂僧有很多,他們呵佛罵祖,率性而為,用自己的真性情來對抗時代的虛偽與墮落。
在76歲那年李贄以“敢倡亂道,惑世誣民”的罪名,被人用門板抬到京城入獄。他沒有向當權者低頭,抱著必死之心,用剃刀自斷咽喉,血流遍地,氣息兩日不絕。侍者問他:“痛否?”他以指蘸血寫道:“不痛?!笔陶哂謫枺骸澳銥槭裁匆詺⒛??”李贄又寫道:“七十老翁何所求?”李贄的血性剛烈使“吾道不孤”。他的學說、作品在當時擁有大量的信徒和讀者。
明代文人以張狂的舉動,驚世的才華,駭俗的言論,在封建專制的羅網(wǎng)里,堂堂正正地寫就了一個頂天立地的“人”字。他們用極其痛苦的存在,向后人證明,這個世間他們曾經(jīng)來過、活過,也精彩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