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記憶的閘門,時光流轉(zhuǎn)回到童年。
七歲那年,我手里緊握著一張《作文報》:小學組的版面上刊登了我的作文——《田野里的青蛙》。那篇不過四百字的烏托邦似的“童話”,變成了一個個的鉛字,刊登著一個孩子全部的榮耀。那些場景至今都歷歷在目:我忐忐忑忑地把沉甸甸的信封投進綠色郵筒;紙上信心滿滿地寫著我心靈深處的故事;我小心翼翼地接過老師手中的獲獎證書……一幕幕清晰可見。
后來讀王小波的“時代三部曲”,見他說的“我一定要寫作,因為我有這個能力”,便想起自己的處女作,竟激動得淚流滿面。
如果把我的寫作經(jīng)歷設定為一個歷程,那么這個歷程的前半段是轟轟烈烈、鑼鼓喧天,后半段則是形單影只、踽踽獨行,我媽說這是“一個優(yōu)秀孩子的墮落”過程。
外人看來,是挺墮落的。
十一歲那年我給自己取了個自以為很文藝的筆名“桑梓”,只覺得有看破紅塵告老還鄉(xiāng)之勢。那時候喜歡小仲馬筆下的瑪格麗特和曹雪芹筆下的林黛玉,兀自寫了許多嘆息物是人非、紅顏短命的小令(姑且覺得)。大部分早已忘卻,有一首摘錄如下:
殘月舞枝頭,醉罷方休,君不來。和衣上西樓,舉樽淚自流。
寫在日記本里,被語文老師看見,讓我抄了下來貼在了教室的墻上……
媽媽總細心地整理我的那些文字,說要匯編成冊送給成年的我。后來搬家使部分文章丟失,那幾萬字的結(jié)集印刷美夢便無疾而終了。
初中生活是我有生以來最聒噪的一段。我買了厚厚的本子預備完成一部洋洋灑灑的長篇,卻寫著寫著就泄氣了,最終草草收場,大有繁華過后一片荒蕪之感。有個極愛讀書的弟弟看過我寫的那些長篇大論,大為感慨:你是不是寫到最后肚子痛了?笑得我前仰后合。
那個時候,寫好文章想往??贤陡?,總達不到要求,我便學會了軟纏硬磨的本領,賴在老師辦公室不走,央求著老師幫忙修改。就這樣,一年半的時間里??逛浻昧宋沂恼?。嗚呼!文學社的成員個個咬牙切齒,我卻在一旁偷偷地樂。
在這種困頓和喜悅參半的日子里,初中生活悄悄過去。
高中了。當我接觸到被尊為法寶的議論文寫法和散文公式時,便感受到自由寫作將不復存在,小小的虛榮心將不再會得到滿足,作文成了弱項的壓迫感逐漸逼近。桌案床頭的“滿分作文”越堆越高,壓得我窒息,甚至難眠;奧菲利亞的悲劇不再使我落淚,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愛情也無法激起我內(nèi)心的漣漪。爸媽看著我將近滿分的作文,會心微笑著欣賞,而我偷偷地望了一眼被束之高閣的作家們的作品,他們的名字在柔和的夜晚灼灼閃光——梁實秋、琦君、汪曾祺、朱自清……
很多年前張愛玲說:“時代的車轟轟地往前開。我們生存在車子上,經(jīng)過的也許不過是幾條熟悉的街道,可是漫天的火光中也自驚心動魄……誰都像我們一樣,然而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的?!?/p>
我也坐在時代的車里,看窗外的童真與幼稚、妥協(xié)與偏執(zhí)、堅持與蛻變、榮耀與孤獨,在櫥窗里找自己的影子,單薄卻堅定。
我不禁又憶起了張愛玲的那句經(jīng)典——“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蘇沐留言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
全文圍繞著寫作打開了記憶的閘門,作者回憶了十年間的寫作歷程。從剛開始的激動不已,到初中時發(fā)表文章的喜憂參半,再到高中時的窒息難眠,把他在成長中對于寫作的感受詳細清楚的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有成功,有失敗,當然也有無助。在成長的路上,無論是生活還是讀書寫作或者其他方面,我們總會經(jīng)歷不同的挫折,就像張愛玲,她不是生活中的天才,但她正是因為不會做這,不會做那,只會也只愿意做文學,她才成了文學大家,她才會寫出“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這樣的句子來。每個人總會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中找到屬于自己華美的衣袍,就像于露,寫作就是她的那件華麗錦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