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張鄭江
周永君:黑白先生
文_張鄭江
黑與白其實是周永君的一種藝術取舍,所以,他一直在運用事物發(fā)展所形成的結構上強烈的對比,來一次又一次表達他對事物的看法。
我和攝影家周永君是很好的朋友。
和周永君這個攝影家做朋友,其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30多年前,周永君還是一個攝影愛好者,我就和他同為室友。一個十幾平米的單身宿舍,到處擺滿了暗盒、顯影盤、烘干機等東西。一到晚上,宿舍就成了他的暗室,還要強迫我們做下手,幫他顯影定影,并在第一時間對他的作品做出評價。
一次,我與周永君出差去一個礦區(qū),見他端著一部海鷗牌203相機,一直趴在礦區(qū)運煤的鐵軌上擺弄:鐵軌前方是一排在風中搖晃的狗尾草,遠處有晚霞、遠山、梯田和田壟上晚歸的農人,遠近高低,分層入鏡。
這張照片透過前景中狗尾草細若游魚的影線,依稀看見在黑、白、灰三色對比強烈的天幕下,兩個荷鋤而歸的農人,在田壟上漸行漸遠。整個畫面,猶如一幅凹凸有致的木刻作品。這張名為《壟上行》的作品當時發(fā)表在《人民攝影報》上,曾引起中國攝影界的很大關注。
我倆之間的對話,其實是一個攝影家與一個不懂攝影的讀者之間的對話。但不懂攝影的人,對攝影作品的感受往往源于自己人生的體驗與作品所傳達的某種信息所產生的一種共鳴。這種感受,可能最接近攝影的真實性,所以,黑白兩個字雖然由我脫口而出,后來卻成了周永君在攝影界的一個名號——黑白先生。
周永君的藝術人生,從黑白攝影起步,但他對攝影藝術的追求,并沒有停留于僅僅用黑白去強調某種事物在視覺的反差,而是要從中表達一種對事物本質性的理解。黑與白其實是周永君的一種藝術取舍,所以,他一直在運用事物發(fā)展所形成的結構上強烈的對比,來一次又一次表達他對事物的看法。
《生與死的呼喚》拍攝于30年前,周永君居住的城市,曾經發(fā)生過一起客車墜江的特大事故,在這次事故中,有40多人葬身江底。當這些遇難者的遺體被打撈上岸時,有一具遺體的手臂一直是伸著的,遇難者的家屬呼喊著用手去抓這只僵硬在空中的手,就在生者的手和死者的手還沒有碰到一起的剎那,周永君按下了快門。死者的僵硬手勢在畫面上是清晰的,而生者運動的手勢,在畫面上是虛的,所有人的心情都被兩只手所形成的呼應關系牽動著,讓人們感受到這種切膚之痛,真正懂得了什么才是生與死的呼喚。
周永君告訴我,他在得知客車墜江之后的當天就趕到事發(fā)現場,面對著無情的江水,沉思了近兩個小時。他一直想通過鏡頭去告訴人們一點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卻一直沒有想好。當那個生與死的瞬間突然出現的時候,他按下了快門。他用這個極端的瞬間告訴人們:他呼喚的是人對生命主體的尊重。
2013年歲末,周永君寄給我一張賀年片,是一幅攝影作品,叫《瑞雪》。邊陲雪鄉(xiāng)的窩棚外,全部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原,窩棚的門口掛著一個紅紅的燈籠,形成了一個強烈的視覺中心,盡管我沒有看見窩棚里面的情景,但那里面的和諧、祥瑞之氣,卻躍然我心。
黑與白其實是周永君的一種藝術取舍,所以,他一直在運用事物發(fā)展所形成的結構上強烈的對比,來一次又一次表達他對事物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