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者：姜紅偉

受訪人：彭國梁

詩歌，我生命中的精神家園——20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訪談錄之彭國梁篇

訪問者：姜紅偉

受訪人：彭國梁

姜紅偉：有人說20世紀80年代是中國大學生詩歌的黃金時代，您認同這個觀點嗎？

彭國梁：我認為不僅是中國大學生詩歌的黃金時代，也是當代詩歌的黃金時代。我記得曾在網上看過一篇文章說，八十年代，女孩們對自己喜歡詩人的狂熱崇拜，一點不次于今天的美女們對富翁、名牌的崇拜，詩歌的影響，由此可見一斑。

姜紅偉：請您簡要介紹一下您投身20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的“革命生涯”。

彭國梁：當年我年僅十六七歲，在與數百名老知青的競爭中考入大學中文系，剛進入中文系時，全班近60人，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理所當然的作家，拼命地向有影響文學刊物投稿（需要說明一點，當時投稿無需花錢買郵票，只要寫上“郵資已付”即可）。遺憾的是，每個班級的信箱里，每天都是塞得滿滿的退稿，漸漸地，退出的人越來越多，我是堅持到最后的，同學中有人戲稱我為“退稿專業(yè)戶”。

我記得第一次發(fā)表詩作是1981年2月，正值寒假，我隨手買了一本當時較有影響力的文學刊物《滇池》，競驚喜地發(fā)現發(fā)表了我的兩首短詩，一個月后，我收到了第一次稿酬，12元人民幣（當時，那可是半個月的生活費）。從那以后，我投稿的采用率大幅提升，退稿越來越少，相繼在《人民文學》、《詩刊》、《中國作家》、《青春》、《星星》、《詩人》、《萌芽》、《青年作家》、《飛天》、《綠風詩刊》、《丑小鴨》、《人民日報》、《中國青年報》、《滇池》、《鹿鳴》、《百花園》等全國性報刊發(fā)表詩歌，至大學畢業(yè)，應該發(fā)表了近三百首詩作。

1983年，我獲得云南省首屆“魯迅文學獎”。同年，我加入昆明作家協(xié)會，并當選為最年輕的理事。83年至84年，昆明作協(xié)、云南作協(xié)，分別舉行過“彭國梁詩歌討論會”，當時我還沒滿22歲。當時的《詩選刊》、《讀者》及各種國內青年詩選，大學生詩選幾乎都收錄過我的詩歌。

姜紅偉：為大學生舉辦作品研討會，在當年可是一件了不起的榮譽，極為罕見，能否談談召開“彭國梁詩歌討論會”的過程？

彭國梁：為我開個人詩歌作品討論會，我的確沒想到。我印象中，中國作協(xié)開過楊朔、郭小川的作品討論會。1983年，我已發(fā)表了一百多篇作品，算是嶄露頭角，昆明作協(xié)的前輩們居然破天荒地組織了一次詩歌作品討論會，討論了沈駿康、劉揚和我的作品，參加者有前輩詩人、作家、評論家、出版社、文學雜志負責人，當時各報刊皆發(fā)了新聞，我記得在這次討論會上，一位姓聶的詩評家（好像是聶耳的至親），說我“才情有余、功底不足，應博覽群書、充實知識”，使我受益頗深，至今仍遵循此忠告。

市作協(xié)先行了，省作協(xié)也不甘落后，不到一年時間，省作協(xié)組織了一次規(guī)模更大的彭國梁、于堅、劉揚詩歌作品討論會。討論會歷時一天，爭論不休，有肯定的、有擔心路走偏的，云南的知名詩人、評論家、中文系教授、省委宣傳部、文化廳、各報刊，近八十多人參加討論會，晚上還舉行了舞會。兩次討論會的報道、照片已很難尋找到了，但我的藏書中至今仍有這兩次討論會作協(xié)花錢購買、蓋著紅章、送給參會者紀念品：兩本書，一本是《荊棘鳥》，一本是《蘇聯(lián)當代詩選》。

據我所知，后來，再無青年詩人獲此殊榮。

姜紅偉：當年，您創(chuàng)作的那首《男人的海和女人的網》曾經很受讀者喜歡，能否談談這首詩的創(chuàng)作、發(fā)表過程？

彭國梁：當年在《青春》雜志發(fā)表的一首叫《男人的海和女人的網》，使我持續(xù)三個月收到各地讀者來信，累計起來有近萬封吧，《詩選刊》也曾予轉載。

這首詩是我去大連漁村小住了一段時間，聽漁民們講述了出海時生離死別的故事，恰好當時我又癡迷洛蒂的小說《冰島漁夫》，人生中聚散兩依依的情緒感染了我，寫完時，自己也被感動得熱淚盈眶。

寫完這首詩時，我已經小有名氣了，有刊物約稿了，給一般刊物發(fā)表根本不成問題，連《人民文學》這樣的大刊物，我都上過頭條，而且一發(fā)就是一組三首。當時，在青年及大學生中影響巨大的《青春》我還沒發(fā)表過詩作，我鼓起勇氣，把詩投給了《青春》，不到一個月，我就收到了《青春》詩歌組長馬緒英老師的親筆回信，告知我準備刊發(fā)。（在當時，有影響的文學刊物的詩歌組長親筆給一個大學生回信，并說今后詩作可直接寄他本人收，那可是莫大的榮幸）。

1987年，我旅行結婚時，專程到南京拜訪了馬緒英老師。

姜紅偉：在大學期間，您參加或者創(chuàng)辦過詩歌社團或文學社團嗎？擔任什么角色？參加或舉辦過哪些詩歌活動?。?/p>

彭國梁：大學期間，我并沒在學校創(chuàng)辦詩社，只是輔導八一級、八二級的同學創(chuàng)辦“一多文學社”（因我上學的云南師大前身是赫赫有名的西南聯(lián)大），但我和云南的一群中青年詩人一起倡導創(chuàng)立了“紅土高原詩派”，以現代詩表現云南人文、地理、歷史、自然風光為主，當時除愛情詩外，我在各地發(fā)表的詩作，寫云南風光的最多，僅瑞麗江、麗江、中甸（今天的香格里拉）我就寫了有幾十首之多。記得有一年《人民文學》的冼寧老師來云南組稿，她從瑞麗回昆明后說：“到瑞麗江一看，一點也沒有彭國梁寫得美?！币惨驗檫@個原因，她把我的《瑞麗江的黃昏》發(fā)在了《人民文學》的詩歌類首條，排在了很多著名作家之前。

1986年，徐敬亞主持的《深圳青年報》和《詩歌報》聯(lián)合舉辦中國詩壇1986年現代詩群體大展，我與同校詩友劉揚以“黃昏主義”詩派參展。至于到各大學組織詩歌講座，幾乎每月幾次，太頻繁了。最令我感動的是，有一年我到麗江采風，麗江師專的近千名詩歌愛好者在雨中聽我演講朗誦。

姜紅偉：“紅土高原詩派”在當年影響很大，能否為我們介紹一下這個詩派的主要成員、主要作品、主要刊物和影響？

彭國梁：“紅土高原詩派”的創(chuàng)立，源于1979年轟動藝術界的一件大事，即袁運生、連維云、費正的壁畫“潑水節(jié)，生命的贊歌”在北京首都機場出現。這是在中國的公眾場所，第一次出現裸體女人，并以現代手法展現云南的原生態(tài)文化。當時，云南的畫家如蔣鐵峰、丁紹光、毛旭輝、潘德海、裴鳳安、張曉剛（這些人中不少后來都成了馳名世界的繪畫大師）等人，率先嘗試以現代手法表現云南，米思及、湯世杰、胡延武、我、劉揚、沈駿康等也經常聚會在咖啡館，探討用現代詩歌手段表現云南的歷史、人文、風光，當時組織了很多次在報刊上的詩歌群體出現，評論界也搖旗助威，在當時對云南的文學青年影響巨大，延續(xù)了很多年（后來我不認識、沒聽說過的不少人都號稱是“紅土高原詩派”創(chuàng)始人、主將。令人啼笑皆非）。也獲得外省著名詩人如新疆楊牧、周濤、貴州李發(fā)模的贊譽。

姜紅偉：能否談談您和劉揚創(chuàng)辦黃昏主義詩派的過程？

彭國梁：劉揚是我同校摯友，我們之間可以說每天形影不離，從交流詩藝、交流戀愛經驗、又互借書籍，無所不談。當時他的一位女崇拜者，從北京郵來日本抒情音樂創(chuàng)始人小田和正（即人們熟悉的《東京愛情故事》主題歌“突然降臨的愛情”創(chuàng)作者）的磁帶，我們常常在一起聽，小田和正那帶有東方情調又憂傷抒情的音樂，使我們如癡如醉，我們喜歡的詩也大多相似，所以，我們一直認為：柔情如黃昏，寧靜如黃昏，是詩的至美境界，所以當時，徐敬亞在《深圳青年報》舉行現代詩群大展，我們便以“黃昏主義”為名參展了。

參展之后，云南一批認同我們觀點的青年詩人如：亞楠、伍林偉、王坤紅、段瑞秋、徐剛等也加入了“黃昏主義”詩派，《昆明日報》還發(fā)過專版予以介紹。

姜紅偉：您參與創(chuàng)辦過詩歌刊物嗎？您參與創(chuàng)辦過詩歌報紙嗎？編印或出版過詩集嗎？

彭國梁：當年各地高校均有詩歌刊物，我大學二年級時，各地文學雜志及大學生詩刊的約稿已應接不暇了，所以沒親自辦刊物。

雖發(fā)表詩歌總計六百多首，但經商后無暇整理出版。1987年，云南作協(xié)與云南人民出版社要出一套青年詩叢，大學生中選了我、于堅、劉揚三人，全國著名詩人評論家曉雪為我的詩集寫了序，這算我們第一次正式出書吧。至于被選家選入各種詩集、詩選的有50余首。

前三年，自己整理了兩本詩集，一直忙，未付梓出版。姜紅偉的采訪再一次勾起了我的激情，但愿今年能了此心愿。

姜紅偉：作為20世紀80年代云南大學生詩壇的兩大巨頭，您和于堅，始終是當年大學生詩歌愛好者崇拜的偶像，能否談談您和于堅當年的交往故事？

彭國梁：我和于堅同為八○級學生，也是當時云南大學生詩人中在云南省內外發(fā)表作品最多的，云南大學和云南師大僅一街之隔。我們幾乎每周都參加對方的詩社活動，他好像是五十年代初出生的，閱歷比我這個應屆畢業(yè)生豐富，所以我們的創(chuàng)作風格各異，他的詩作更凝重、粗獷，受聶魯達、埃利蒂斯、桑德堡、艾略特、馬爾克斯影響更多；我的詩清麗細膩，受葉賽寧、弗羅斯特、西門內斯、艾呂雅影響更多。當時我們出現在各種大學生詩歌活動時，個人衣著風格也各異，他是牛仔褲配粗格衣服，美國西部牛仔風格；我則滿頭卷發(fā)，一襲雪白的西服，佩黑領結，紳士風度十足，有詩友評價說：“于堅討男人喜歡，彭國梁討女人喜歡?！碑敃r，我們崇拜者不少，也很狂。記得一次參加作協(xié)組織的火把節(jié)活動，我、于堅、劉揚在一處風景獨秀、身后有三座山峰的地方曾三人在一起，各擺了一個造型，拍過一張合影，拍攝后于堅對著一群文學青年說：“這張照片就叫三大師吧，一定會留名文學史?！?/p>

當我們的第一部個人詩集出版時，我經商幾年了，擔任云南一家知名藥廠的營銷總監(jiān)，當時各自簽名送了對方一本自己的詩集，以后便很少聯(lián)系了。

他一直堅持寫詩至今，成就卓著，殊為不易。

姜紅偉：上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人們最熱衷的一件事是詩歌大串聯(lián)，您去過哪些高校嗎？和哪些高校的大學生詩人來往比較密切最后成為好兄弟??？

彭國梁：給詩友寫信交流，是當時我的最愛。交往最久、交情最深的當數北京大學的駱一禾，他來云南，就住在我家，我們抽完了一盒盒“大重九”香煙，縱論上下五千年，可謂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我去北京也多次去他家吃飯，沒想到89年我去他家時，他姐姐說，他腦溢血住院，我趕到醫(yī)院，隔著窗看到他正在昏迷中，沒說上一句話。沒想到，回昆明沒幾天，就聽到了來自北京的噩耗，他英年早逝，我至今每每回憶起來，都覺得如夢一般。一個文靜、才華橫溢的年輕人，怎么說走就走了呢，真叫人心痛。蘭州大學的封新成也是書信來往較多的一位，我記得他的字極雋秀，后來得知他創(chuàng)辦新銳雜志《新周刊》任執(zhí)行總編，也許因為友情的緣故吧，我至今仍是《新周刊》的忠實讀者。

黑龍江的潘洗塵是和我通信最多的，《大學生詩壇》剛創(chuàng)辦，他即向我約稿，他熱情、精力充沛，無愧于大學生詩歌運動急先鋒稱號。因為他的原因，我先后與楊川慶、蘇歷銘通信。87年我出差北京時，還抽空去找了蘇歷銘，他好像在國家計委，我們一起在餐廳吃了飯。

像安徽的曹漢俊、上海的張小波、王寅、湖南的陳惠芳、廣東的辛磊，都有過書信往來。

四川大學的程寶林通了幾封信，他只身到云南來找我了，在我家住了好幾天，我們徹夜長談。（后來聽說移民美國了）。

駱一禾、蘇歷銘、程寶林是所有通信詩友中見過面的三位。

姜紅偉：在您印象中，您認為當年影響比較大、成就比較突出的大學生詩人有哪些？哪些詩人的詩歌給您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

彭國梁：葉延濱、王小妮、徐敬亞、許德民、駱一禾的詩我比較喜歡，經常通信的詩友的詩也很喜歡，其它的太久了記不太清了。

姜紅偉：20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之所以風起云涌、波瀾壯闊，應該說，很多詩歌報刊和文學報刊居功至偉。據您了解，哪些報刊在20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形成過程中發(fā)揮了推波助瀾的重要作用？在您寫詩的歷程中，哪些報刊的編輯對您的幫助比較大？

彭國梁：對大學生詩歌運動推動最大的刊物（以持久執(zhí)著程度論）當數《飛天》、《詩人》、《星星》、《青年詩人》、《滇池》、《綠風詩刊》、《青年文學》等。

我很幸運，剛步入文壇即有眾多伯樂悉心扶植、諄諄教誨，也許受當年解放軍剛解放云南時，昆明軍區(qū)文化部長馮牧扶植青年作者的傳統(tǒng)影響吧。五十年代，云南涌現了一批聞名中國的名作家、名詩人，如公劉、白樺、公浦、張昆華、劉祖培、周良沛、饒階巴桑等等；當時家喻戶曉的電影，如《五朵金花》、《邊寨烽火》、《山間鈴響馬幫來》、《神秘的旅伴》、《阿詩瑪》等，均出自這批青年作家之手。所以，云南的前輩作家在扶植新人、青年方面，有良好的傳統(tǒng)，我是最受益者之一。

對我?guī)椭畲蟆⑴囵B(yǎng)最多的編輯，當數《滇池》雜志的詩歌組長米思及老師，我的第一首詩是他發(fā)表的，以后關系日密、感情日深，已超越了師生、編輯和作者關系，成為忘年交，我每有新作皆會先讓他看，征求意見，后來發(fā)展到他竟很信任地讓我?guī)退踹x投給《滇池》的稿件，對我初選的稿件，逐一評價，這一階段對我的創(chuàng)作、鑒賞水平提高很大?？梢哉f，當時小有名氣，或已聞名詩壇的詩人的投稿，我?guī)缀醵际堑谝粋€閱讀者，也許，因為我是大學生的緣故吧，我的傾向性也強，所選之詩多為大學生的詩。《滇池》當時所刊詩歌頗受大學生喜歡，我自覺還有我一份功勞。

米思及老師為人耿直、公平公正，后來我小有名氣時，他曾對我說：“彭國梁呀，你現在到外省大刊物發(fā)作品不困難了，《滇池》今后每年最多發(fā)你兩次，多留點機會給其它小青年吧！”幾十年過去了，這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

云南當時發(fā)行量達60萬份的《春城晚報》有一個“山茶文學副刊”，其負責人胡延武老師也是我的詩歌啟蒙人之一?！洞撼峭韴蟆返谝淮伟l(fā)表我的詩，鬧得四鄰震動，我的鄰居、父母親的同事都知道了，紛紛對我父母說：“你兒子了不起，《春城晚報》上有他的作品?！焙秃游淅蠋熞步⒘藥熒?，好朋友的關系，我的個人作品討論會、詩作獲獎，《春城晚報》都予以報道，發(fā)表作品就如同在自家的自留地摘果一樣。2012年11月8日，我過50歲生日，邀請了一群國內知名企業(yè)家和云南的老師、詩友們齊聚昆明，胡延武老師欣然參加，他當著詩友的面問我：“彭國梁，你還記得嗎？有一次你拿了首情詩找我，說三天后是你女朋友生日，想在《春城晚報》發(fā)表這首詩，送她做生日禮物，我在你女朋友生日那天給發(fā)表了?！蔽艺f：“當然記得?！碑敃r有詩友說：“原來彭國梁這么狂呢？你以為晚報是你家的呢?！?/p>

三十多年后說起這段往事，我真是心潮澎湃，我和胡老師的關系由此可見一斑。

云南的文學名家，如曉雪、周良沛、饒階巴桑、張長、張昆華，對我這個20出頭的小青年當時也是倍加呵護關心。

我記得《大西南文學》的詩歌組長張永權老師，也對我倍加提攜，一有外省編輯到云南組稿，說起新人，對我、于堅、劉揚，他都熱情推薦。

雖然已過去了近三十年，我依然記得甘肅《飛天》雜志開辟了“大學生詩苑”，在全國大學生中影響巨大，我很幸運，第一次投稿即被選中了一組三首“寄自瑞麗江畔的詩”，張書紳老師經常來信教誨，情真意切，至今難忘。我記憶最深的是，我參與創(chuàng)立“紅土高原詩派”，張書紳老師在給我的信中，說過一句經典的話，他說：“一個流派起來了，詩人的個性就倒下了（當然，流派中創(chuàng)始人不在此列）”這句話我銘記至今，在日后創(chuàng)立推廣品牌時也始終不忘。

大學期間，扶植關心過我的編輯、名詩人很多，如《星星》的鄢家發(fā)老師、《詩刊》的王燕生老師、《人民文學》的韓作榮、冼寧老師、《中國青年報》的董月玲、《青春》的吳野、馬緒英老師、《百花園》的王中朝、《北方文學》的王野老師，還有《詩人》的梁謝成老師，《青年詩人》的何鷹老師和《人民日報》的一位老師（因年代久遠記不清編輯的名字了），都對我培養(yǎng)扶植、亦師亦友。

真應了著名作家白樺的一句名言：“春天對我如此厚愛?！?/p>

姜紅偉：當年您擁有大量的詩歌讀者，時隔多年后，大家都很關心您的近況，能否請您談談？

彭國梁：一九八八年下海，無意中被命運推到了健康產業(yè)掌門人的位置，商海拼搏，漸漸遠離了詩歌。記得那是在一九九一年的十月份，當時影響極大、訂閱范圍至全國各基層團支部的《中國青年報》通知我，我第一次寫作的散文《荒原上的小店》獲得了該報紀實文學一等獎。此時，我已以不足30歲的年齡出任當時中國最大的保健品企業(yè)——太陽神集團的東北公司總經理，正率團隊奔赴市場，所以無暇參加頒獎儀式，這是我與文學界的最后一次聯(lián)絡，沒想到，竟如故人分手，一別就是二十三年之久。在這23年間我雖也偶爾動筆寫詩緬懷舊友、追懷往事，但與文學界的接觸卻從此中斷了。

商海沉浮二十余年，我曾創(chuàng)立打造了不少業(yè)內知名品牌，但內心始終未敢忘記詩歌，我一直視它為我生命中的精神家園。

首次出訪法國時，我曾經久久漫步在塞納河畔，一遍遍吟頌阿波利奈爾的《米拉波橋下》；在先賢祠中尋找詩歌大師，與大師們的靈魂對話。

一次出訪德國，世界500強德固賽的高級總裁宴請我時，專門挑選了一處幽靜的古堡，席間他說：“彭先生是詩人，這是當年歌德常來吃飯的地方?！贝耸铝钗腋信宀灰眩罡凶约阂蛏孀闼囆g而被人尊重的無限榮光。

姜紅偉先生不知從何處獲得我的電話，與他通話的片刻間，一股青春的暖流一時間涌上心頭，熱遍全身。是啊，商海二十余年，我的一個簽字可以決定一個人的貧富、榮辱，但我一次次告誡部下：“鳥翼上系了黃金，這鳥就永遠不能飛了”（泰戈爾詩），竟無人知曉何意，也無人理會。

詩歌，這門高雅的藝術，現在，如山間清泉在穿過人欲橫流的大都市時，被金錢污染得不成樣子了，以至于一個泱泱文化大國，竟讓韓寒、郭敬明之輩擁有粉絲萬千、馳騁文壇、占據熒屏，不能不說是國家、民族的一大悲哀。感謝姜紅偉先生為寫詩歌運動訪談錄對我的采訪。這仿佛把我又領到了一片純情的青草地，讓我又一次重返精神的家園。

88年下海至今，歷經磨難，曾執(zhí)掌過多個大型健康企業(yè)和上市公司，領導過的部下有幾萬人之多，現以自己公司專注做解決食品安全（清除農藥殘留）系列高科技產品，自覺是在做一件功德無量之事。

我感覺自己活得很健康、很充實，但也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