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利娜
而她開門的聲音是正方形的:青年詩人
現(xiàn)代生活(組詩)
錢利娜
錢利娜,出版有詩集《離開》《我的絲竹是疼痛》《胡不歸》,長篇非虛構作品《一個都不放棄》。作品在《人民文學》《詩刊》《中國作家》《作家》《十月》《星星》《詩選刊》等發(fā)表,獲首屆人民文學新人獎、浙江省青年文學之星優(yōu)秀青年作品獎、首屆於梨華青年文學獎優(yōu)秀作品獎,詩歌連續(xù)七年入選國內各種年度選本。
黎明的布谷,是無盡白云開出的
一點入世之心,桃花落入流水
有意還是無心,都不被一條河流
和湍急的人世說起
在太平盛世,你們也只需低頭趕路
做一只兵荒馬亂的蜂蝶
你們的欲望總是無垠,要穿過
天空的誑語,去和每一朵花耳語
做她們的統(tǒng)領
末了,在秋水邊的墳塋,種下
蜜和常春藤
只有死亡之樹綠到了最后
只有墓碑上的字是甜的
晨光搬空了我的碼頭
沒有人洗凈身上的每一寸黑夜
站在汽笛里
和我折柳相送,道一聲再見,再見
王孫,亦或鴻儒,你歸與不歸
都隨空中的雁聲消逝。我隨春風老去
你們的轍痕點點滴滴,入湖底
化淤泥,又深了一層
年復一年,窗外的桃花無人撼動
亦落了一地
又談起死亡,像談起
擺在道路盡頭的一杯酒,飄滿落蕊
我提早畫下終要歸去的萬里河山
林中會有一只烏鴉給我唱歌
請把我葬在樹下
對于一個死者,你們不必談論她的果子
來自菩提,還是耶路撒冷
她開過的貞潔或淫蕩
哪一種將更快地墜入孤獨
植物不需要戒律和救贖
形而上與下也不會成為一朵花
區(qū)別于另一朵的趣味。她只奉每一個春天
為知音。來年的枝頭上啊
那開出的一朵朵花,潔白而緘默
它們有足夠的耐心,來證明
那是我在人間愛過
卻無法喊出的名字
把雞關進鐵籠,把身體開出的罌粟
關進防盜窗。深藏墻中的水管
又裂開了新的縫隙,在我指尖
低喃多年失修的疑惑。被使用者
都將被時光彎曲
在被一陣風帶走之前
我把體內的閃電兌換成河流,取一盆水
安慰玫瑰折斷的余生。萬物皆在牢獄中
虛度此生。但請你們,丈夫、孩子
上司甚至敵人
把我從飽受踐踏的叢林中放出來
就像把廚房的抹布還給棉花
把柵欄里的羊還給星光
把一棵永在落葉的樹
還給地平線。把剛剛生起的爐灶
還給夢境的炭火。熄滅吧,夜晚的火苗
倒掛著被憂傷拉長的臉。一生中
那些多看了我?guī)籽?,并在屋后種下桃花的人
沒有結出新的果子
每個清晨,他們扇動翅膀,變回
窗外的百靈,我也會一件件穿上
在夢中脫盡的衣裳
適彼樂土,女兒紅。12度的虛無
駛來舊船,風帆上的野史
寫滿女兒們的失敗
她們在血管里豢養(yǎng)的鴿子
羽毛永遠不能高過天空
無須拋開纜繩著陸。岸上,每一個他者
都是碩鼠。吱吱叫著。愈加成熟的集體
在我栽種的林中漫步,要把我
變成其中一只
我有多少陷于寂寞的雄心,它們就會指給我
多少寒冷的蒼穹。不如在房內
獨自飲酒、打坐與空想。乳房里的鐘聲累了
一對狐貍在此中居住多年
她們愛上過暴風雪,并細數(shù)
紛亂的腳印。現(xiàn)在
雪化了
她手中的一只杯子,搖晃的船
用舊了的紅
老去的女兒。身后拖著海浪
是重新撕開的傷口,吞吐著船身